沉陽城賣嗎？

  許久後，皇太極、濟爾哈朗、多爾袞三人才回過神來，皇太極皺眉道：「燕使臣是什麼意思？」

  「話面上的意思。」

  聽到皇太極的話，燕俠平靜道：「如今明軍已經打到遼陽城下，大汗你們又能守多久呢？況且我們大齊八萬大軍就在沉陽城外，前後夾擊，大汗你們根本沒有勝算。」

  「哼！」

  聞言，一旁的濟爾哈朗冷哼一聲道：「我十萬八旗子弟縱橫無敵，你們大齊區區八萬人就想威脅我們，你是在白日做夢嗎？」

  「燕使臣，看在兩軍交戰，不斬來使的份上，本汗不殺你們，你們走吧。」

  皇太極冷聲說道。

  「大汗，還望好好考慮一下。」

  見狀，燕俠再次拱手道：「大汗的族人確實驍勇善戰，可是女真一族又能打多久？若是女真一族的青壯都戰死了，女真一族還有繼續存在下去的可能嗎？」

  「況且如今沉陽城和遼陽城都已經成了戰場，大汗又和明軍打了兩年多的仗，大汗還有多少糧食可以繼續打下去，還望大汗可以為你的族人，好好考慮考慮。」

  「你們走吧。」

  皇太極面無表情地擺了擺手，見狀，皇太極的幾個親兵來到燕俠三人面前，示意三人可以離開了。

  「還望大汗可以好好考慮。」

  燕俠再次行了一禮後，便在幾個親兵的簇擁下，離開了城樓。

  看著燕俠三人離開的背影，濟爾哈朗皺眉道：「為什麼不殺了他們？」

  「沒必要。」

  皇太極平靜道：「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區區一個二流武者不值得我們拉下這個臉。」

  雖然燕俠三人的生死不過在他們的一念之間，但是如果連一個二流武者都容不下，那只會讓其他人看了笑話。

  「哼！」

  聞言，濟爾哈朗冷哼了一聲，然後轉身離去，雖然他可以追上去將燕俠三人宰了，但是正如皇太極所說的，區區一個二流武者還不值得他拉下這個臉。

  而多爾袞則是深深看了一眼皇太極後，才轉身離去，他能感覺到，皇太極似乎真的在考慮賣掉沉陽城。

  等到濟爾哈朗和多爾袞離開之後，皇太極走到城樓外，死死地盯著不遠處正在修建的齊軍大營，手緊緊握著欄杆，直接將欄杆握得粉碎。

  燕俠說得並沒有錯，他們的八旗子弟再能打又如何，現在明軍和齊軍加起來足有二十八萬，就算真的讓他們打贏了。

  他們的八旗子弟又能剩多少人？

  還能守得住遼東？

  根本不可能，因為漢人實在太多了，就算他把這二十八萬人都殺了，大明和大齊用不了幾年就可以再次徵召出二三十萬兵馬，當初的薩爾滸一戰和沉陽城一城，他們消滅的明軍又豈止二三十萬，可是這才幾年，大明又徵召了二十萬大軍，再次進攻遼東。

  更重要的是，燕俠猜對了，他們真的快沒糧，這兩年一直在海州衛城和明軍大戰，他們調動了大量漢人奴隸去海州衛城參戰，導致了沉陽城和遼陽城不少耕地荒廢了。

  現在遼陽城那邊成了戰場，耕種自然是不可能了，本來沉陽城這邊還可以繼續耕種，而且他們的騎兵還占據了絕對優勢，勉強可以支撐。

  可是現在大齊橫插這一手，幾乎是打斷了他們的最後一條腿，畢竟幾萬大軍就在城外圍著，誰敢繼續在城外耕種，畢竟耕種是一件長時間的活計，要是有個閃失，那一年的心血就付諸東流了，他們的族人也不會冒著生命危險在城外耕種，至於那些漢人奴隸，如果不是看得很緊，那些漢人奴隸早就跑光了。

  而且這次大齊出手的時間也同樣很要命，現在是已經四月底了，正是播種的時候，大齊來這一手，播種絕對會受到很大的影響，年底的收穫肯定會大打折扣，到時候，饑荒肯定免不了，沒有糧食的話，這仗根本沒有辦法打。

  可是讓他賣掉沉陽城的話，他也不太捨得，他很清楚，大齊不會出高價，因為現在他們處於弱勢，就算真的要賣，那也得占據了優勢才能和大齊討價還價。

  ………

  另一邊，燕俠三人也回到了齊軍大營。

  「都督，皇太極將我們趕回來了。」

  主帥大營中，燕俠拱手說道。

  「辛苦燕經歷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本官會上奏朝廷，為你請功的。」

  唐祥金輕笑道，對於這個結果，他並不怎麼意外，換了他處於皇太極的位置，他也不會這麼輕易放棄遼東，畢竟遼東平原這幾百萬畝地，只要撐過這次危機，女真人還可以繼續在這裡紮根，一旦丟了，那他們只能去草原上了。

  等燕俠三人退下後，一旁的羅義皺眉道：「老唐，看來得打持久戰了。」

  雖然他們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但是真打持久戰的話，對於大齊還是很不利的，畢竟大齊缺少騎兵，只能被動接受攻擊，而且沒有騎兵的話，後勤就會很難保證。

  雖說從威寧營到這裡大部分都是山區，不用擔心被突襲斷掉後勤，但從奉集堡到這裡還有近五十里的距離是平地，很容易被女真人斷掉後勤的。

  「久戰？」

  聽到羅義的話，唐祥金冷聲道：「再久也得打，不賣就打到他們賣為止！」

  沉陽城和遼陽城是不能全部讓給大明的，要不然擁有這幾百萬畝土地，大明在遼東需要的糧食就會少很多了，而且他們也得退回鳳凰城，全力防守蓋州衛城，想要守住遼東的地盤就難了。

  第三天，齊軍列陣成型，朝著沉陽城逼近。

  …

  城樓上，皇太極神色陰沉地看著逼近的齊軍，有了上次的教訓，他也不敢輕易靠近齊軍，那近十萬支箭齊發的威勢依舊曆歷在目。

  這時候，齊軍的陣型一變，大量扛著沙石的士卒在空地上堆起了一座座巨大的炮台，一門門巨大的紅夷大炮被推上了炮台。

  看著巨大的紅夷大炮，皇太極的臉色不禁一變，他對於紅夷大炮的印象自然很深刻，當初袁崇煥正是憑著紅夷大炮才擊退了他們的。

  樓車上，唐祥金也看著沉陽城，為了對付沉陽城的高牆，他可是足足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才從鎮江堡將這四十三門紅夷大炮送到了威寧營。

  這時候，紅夷大炮的炮手們也已經調整好了方位，只等一聲令下。

  「給我轟！」

  唐祥金手中令旗一揮。

  「轟」

  二十斤重的實心鐵球在火藥的作用下，帶著恐怖的動能化為一個小黑點快速划過天空，然後朝著城牆飛了過去。

  砰！

  炮彈砸在跺牆上，直接砸出了一個大坑，無數碎石飛濺四方。

  這一刻，在城牆上的所有女真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震天轟鳴震懵了。

  不過女真人懵了，炮手們可不會，紛紛點燃了火繩。

  轟！轟！轟！

  接連不斷的炮聲隆隆，一枚枚二十斤重的實心炮彈帶著摧枯拉朽的氣勢轟在城牆上，一時間，整片城牆都仿佛在搖晃一般。

  無數碎石四濺，但凡被碎石濺到者，輕則受傷，重則殞命，一時間，哀嚎聲不絕於耳。

  「躲到牆下！」

  這時候，一個個牛錄額真大聲喊道。

  聽到這話，城牆上的漢人和女真人紛紛趴在了城牆後。

  轟！轟！轟！

  雖然城牆上的敵人都躲起來了，不過城牆下的齊軍並沒有就此停止，接連不斷的炮聲隆隆，一枚枚二十斤重的實心炮彈轟在城牆上和城池中，帶起了無數塵煙。

  躲起來？

  看到這一幕，唐祥金冷笑了一下，若是躲起來就有用，這紅夷大炮也就不會那麼受蘇浩看重了。

  「攻城！」

  唐祥金手中令旗一揮，一道道命令隨之傳下。

  很快，戰鼓雷鳴，上百門大大小小的虎蹲炮推到了陣前，然後開始較准。

  與此同時，攻城弩車也緩緩前行，弩車的前方，大量齊軍扛著沙袋在木幔戰車和盾牌的掩護下朝著城牆靠近，想要為攻城雲梯和攻城錘、箭塔填平護城河。

  八百丈！

  五百丈！

  三百丈！

  「快起來守城！」

  一個個牛錄額真大聲呼喊，同時揮動手中的皮鞭，鞭打著不願站起來的漢人。

  轟！轟！轟！

  這時，又是接連不斷的炮聲，四十三枚實心炮彈轟在了城牆上。

  這時，靠近了兩百丈的虎蹲炮也紛紛開炮，不同於紅夷大炮的單枚炮彈，數以萬計的石子和鐵珠如雨幕般灑向城牆，一時間，慘嚎聲響徹城牆。

  同時城牆上，皇太極也下令開炮，雖然他們女真一族沒有那種大炮，但是攻下了遼東這麼多大大小小的城池，獲得的各種火炮還是有不少的，為此他們還專門設置了火炮營。

  下一刻，城牆上數十門火炮同時開火，數以千計的石子和鐵珠如雨幕般灑向城外的齊軍，一時間給齊軍帶來了不小的傷亡。

  「傳令下去，所有紅夷大炮給我打掉那些火炮。」

  看到這一幕，唐祥金下令道。

  下一刻，所有紅夷大炮瞄準了城牆上的火炮，一陣陣炮鳴響起，四十三枚實心炮彈轟向了跺口處的火炮。

  砰！砰！砰！

  城牆上，三門火炮被轟碎，崩開的火炮碎片直接將周圍的女真人砸死砸傷了一圈！

  …

  當夕陽逐漸西下，齊軍逐漸撤離，此時沉陽城外的護城河已經被填平，城上原本整齊的跺牆如狗啃過的一般。

  ………

  大政殿中，皇太極、濟爾哈朗、多爾袞三人的臉色同樣陰沉。

  「大汗，損失統計出來。」

  喀克都禮聲音低沉道：「戰死的士卒有八百四十二人，其中有五百六十四人是漢人奴隸，另外損失的火炮有十六門，剩下的火炮還有五十一門。」

  聽到喀克都禮的話，皇太極三人的臉色更難看了，他們也沒有想到，有城牆作為保護，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麼大的傷亡，雖然城中的漢人奴隸還有不少，但是也經不起這麼消耗。

  「不能這麼消耗下去！」

  多爾袞沉聲道：「想辦法斷掉齊軍的後勤糧草，逼迫他們退兵。」

  「很難的。」

  聞言，皇太極搖了搖頭：「對方的糧草應該就在威寧營中，據探子回報，幾個月前，齊軍就在加固威寧營，威寧營地處深山，易守難攻。」

  「那就任由齊軍攻城？」

  聞言，多爾袞眉頭緊鎖，照這種趨勢下去，城裡的人都得死在齊軍的火炮下，雖然對方轟不塌城池，但是對方還有攻城部隊，只要攻城部隊一靠近，他們的人就得上去，要不然城牆被奪，這城就破了。

  現在城裡確實還有好幾萬漢人奴隸，可是遲早會死光的，到時候就得他們的族人上去了。

  「我已經派人去讓莽古爾泰和阿濟格、多鐸他們帶兵回來了。」

  皇太極沉聲道：「到時候要不要進攻齊軍大營再議。」

  說到這裡，皇太極不禁深深嘆了口氣，齊軍的火器威力太大了，哪怕是入流武者身披重甲也很難扛得住，這種情況下去進攻齊軍大營，完全沒有任何勝算，若是損失太大，他們就全完了。

  …

  時間一天天過去，幾乎每兩三天，齊軍便會攻城一次，在紅夷大炮和虎蹲炮的強大火力下，雖然沒有攻上城牆，但是也給沉陽城中的女真人造成了嚴重的傷亡。

  …

  城樓上，莽古爾泰、皇太極、濟爾哈朗、阿濟格、多爾袞、多鐸幾人全都一臉陰沉地看著正在撤退的齊軍。

  「要不要進攻？」

  皇太極聲音低沉，這半個月來，齊軍進攻了六次，每次都死傷了不少人。

  「打！」

  莽古爾泰冷聲道：「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些齊軍留在這裡了，現在代善那邊要獨力支撐，恐怕撐不了多久。」

  雖然現在遼陽城那邊還撐得住，但是他們這些人離開，明軍沒了顧慮，肯定會大舉攻城，若是遼陽城破了，到時候，十幾萬明軍抵達沉陽城，他們就是想撤往草原都難了。

  「那就整軍備戰！」

  聞言，皇太極咬牙道，他打了一輩子仗，基本上都是在進攻，什麼時候這麼憋屈地防守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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