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你的笑我怎麼睡得著，你的聲音這麼近我卻抱不到。」
凌晨五點多，盛艾從酒店趕到醫院。
夏文嶼一夜未眠，一直守在蔣婉的床邊。
有時候蔣婉醒了會叫他去旁邊的陪護床上休息：「不用守著我，去睡一會兒吧。」
夏文嶼表面點頭，身體卻不動。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手機，不過蔣婉一出聲，他便把手機屏幕熄了，聽她講話。
「辛苦你了孩子。」蔣婉隔著微弱的走廊燈光看清了夏文嶼的眉眼。
夏文嶼聽蔣婉講話也是輕輕柔柔的，跟盛艾講話的調調一個樣：「沒有外婆，應該的。」
蔣婉也不知道他在應該什麼：「去睡會兒，我有事會按床頭的鈴。」
夏文嶼的確有些困了，於是趴在蔣婉的床邊：「外婆我就在這兒眯一會兒，有什麼事你就叫醒我哈。」
盛艾進到病房的時候，夏文嶼已經睡著了。
蔣婉讓她動作小聲一點：「小男生剛剛睡著。」
病房裡流通著暖氣，夏文嶼側著臉睡，清冷的光落到他的臉上，顯現出來的臉部輪廓分明，下頜線格外流暢清晰。
盛艾動作輕柔地將旁邊的床簾拉上，隔絕了來自走廊的燈光。
蔣婉教了一輩子的書，對他們這些小男女生之間的年少慕艾看得一清二楚。
「小艾啊，你也再睡會兒吧。」
蔣婉的眉眼都浸潤在夜色當中，盛艾點了點頭，也跟著趴在了夏文嶼的旁邊。
見兩個孩子都歇下了，蔣婉便也合上了眼。
這一睡就是半個多鐘頭。
再次醒來，還是被夏文嶼定的鬧鐘吵醒。
他拿起手機一看，六點。
旁邊的盛艾也迷迷糊糊睜開了眼，開口道：「是不是該吃早飯了？」
夏文嶼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來的：「睡醒了？」
「當然。」
蔣婉也被他們倆的動靜鬧醒：「好了，你們倆吃個早飯上學去吧，我這裡不用你們照顧，請護工就行了。」
盛艾在酒店洗漱完過來的，想著外婆跟夏文嶼，上來的時候又在樓下的便利店買了些洗漱用品。
「你先去洗漱吧。」盛艾對身旁的少年道。
「好。」
等夏文嶼出去接水了。
蔣婉這才緩緩拉起了盛艾的手道：「這個小男生蠻乖的。」
「他本身就是一個很好的人。」盛艾說。
蔣婉目光溫柔地落到盛艾的臉上，神色莫名有幾分傷感：「好就行……外婆啊看不來人，你媽也看不來人。」
「一輩子什麼都是過眼雲煙。所以小艾啊，你自己覺得好就好。」
蔣婉二十歲結婚，生下艾殊不久後離婚。
艾殊二十多歲結婚，生下盛艾幾年後離婚。
蔣婉也好，艾殊也好，她們在感情這一條路上都經歷了坎坷。但她們依舊不會自作主張，不過問盛艾的意見就替她規避一切的風險，而是讓她自己去選擇，決定愛與不愛，受傷與否。
夏文嶼洗漱完回來，盛艾已經收拾好一切了。
「走吧，下樓去吃早飯。」
天還沒亮，路燈發出橙黃色的光。
凌晨的馬路上，行人並不多，偶有幾輛汽車飛馳而過。
兩人隨便進了一家早餐店，老闆是一對中年的夫妻。
盛艾選了個偏裡面點的位置，夏文嶼坐到了她的旁邊。
自從他們在一起之後，牽手便愈發地自然。經常盛艾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手就已經被夏文嶼握住了。
就好比現在。
「弟弟妹妹，要吃點什麼？」老闆走過來詢問。
盛艾看了一眼牆上的價目表說：「老闆，要一碗牛肉麵。」
夏文嶼於是也隨口道：「老闆，我也要一碗牛肉麵。」
「你手怎麼這麼冰？」夏文嶼捏了捏盛艾的手問她。
盛艾也很好奇：「你手怎麼這麼暖和？」現在難道不是冬天麼。
「喏，正好給你當暖手寶。」夏文嶼的大掌緊緊包裹住盛艾的小手，源源不斷的暖意傳到了她的手心。
盛艾覺得他說話怪肉麻的，於是想把自己的手抽出來。
然而她手指剛一動，夏文嶼便一臉委屈地看著她。
「。」盛艾便又不動了。
盛艾這幾天都在照看著外婆，夏文嶼也一連幾天都沒去學校。
方執和路璋他們在手機上詢問了他原因。知道盛艾的外婆生病之後，紛紛吵著要來探望外婆。
「不行，你們太吵了，不利於病人休養。」
夏文嶼了解他們，方執那一張嘴頂十張嘴，哪怕路璋和孫謙然話並不多，但只要方執在殺傷力就太大了。
「那我讓方執滾，就我跟小路來。」孫謙然道。
孫謙然之前對盛艾的那一丁點兒芥蒂如今早已經煙消雲散了。
他也是真心實意地為盛艾的外婆擔憂。
既然最吵的那一個不來，夏文嶼這次沒再拒絕他了：「我問一下她的意見。」
夏文嶼退出聊天框，對身旁的盛艾道：「路璋他們也想來探望一下外婆。」
盛艾聽夏文嶼這樣說，當然不會拒絕他們的一份好意。
「來吧，正好我請大家吃一頓飯。」她說。
周五下午，路璋他們提前請了假，打車在市人民醫院下。
孫謙然坐在副駕駛，方執在他背後痛罵他們：「什麼意思你們倆？！要不是我撞見你們一起出校，就要背著我偷偷去看學姐的外婆？！好心機啊你們倆。」
「還跟我說嶼哥不同意我們去看外婆，好啊，結果是你們倆擱這兒傳遞虛假信息是吧？！」
孫謙然被他吵得頭疼：「你能不能閉嘴？」
「不能！你們就是嫉妒我跟學姐更熟！我一去就會吸引學姐跟外婆的目光，從而導致你們倆黯然失色……」
「是是是，你說得都對。」路璋都不忍心告訴他真相，嶼哥千防萬防就為了防他。
「哼——我真是看白你們了。」方執從一上車就開始絮絮叨叨，跟唐僧對著孫悟空念經一樣，副駕駛上的男生忍無可忍：「師傅，停車。」
「啊？」司機一愣，下意識降低了車速。
方執眼見苗頭不對，立即大喊道：「師傅，繼續開，別停！」
孫謙然可不慣著他：「再吵你給我下車。」
方執翻了個白眼，不說話了。
孫謙然想起夏文嶼跟他說過的話，轉頭對方執強調道：「等下到醫院了你也給我安靜點。」
方執捂著嘴，敷衍著嗯嗯道。
盛艾正挽著外婆的手在護士站附近走動，夏文嶼跟在她們倆的身後。
三個人走走停停，夏文嶼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蔣婉講著話。
電梯亮起，門一打開，突然衝出幾個人高馬大的少年。
寸頭的少年睜大眼睛，東張西望道：「是這一樓吧？」
另一位臉稍顯稚嫩，頭髮微卷的男生，低著頭看著手機：「是這一樓，沒錯，房間號是……」
孫謙然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的盛艾跟夏文嶼：「行了，別看了，嶼哥就在那兒。」
他手裡還提著兩個果籃，面前的方執跟路璋一點兒也不靠譜，他內心嘆了一口氣，邁開步子往夏文嶼他們所在的方位走去。
這邊蔣婉眼看著幾個小男生朝她走過來，為首的高個子少年率先問好：「外婆好。」
後面緊跟著的少年拉長了話音：「外婆——」
蔣婉頓時笑開了：「哎喲，是小艾的同學吧？」
方執一個閃身擠到了孫謙然的身前，與蔣婉面對面：「嗯嗯外婆，我們都是二中的。」他一邊說一邊上手握住了蔣婉的手。
「好孩子，麻煩你們跑一趟了。」蔣婉笑眯眯地對他們道。
「不麻煩，不麻煩，正好逃課了哈哈哈……」方執一個不小心就說出了心裡話。
「……」蔣婉一瞬間沒反應過來：「逃課？你們不都是二中的學生嗎。」
夏文嶼從背後猛踹了方執的屁股一腳。
「啊？啊！是是是。我的意思是，淘課，淘金的那個淘。哈哈哈這不是周末了嘛，正好淘個課後興趣班補補習。」方執大腦飛速運轉。
夏文嶼：「……」
孫謙然：「……」
盛艾：「？」
路璋：「。」
蔣婉笑著點了點頭：「哦，我知道了，這就是你們年輕人常說的流行語是吧。」
「對對對，外婆，就是當下的流行語，您知道的可真多！」方執一頓插科打諢，總算是糊弄了過去。
他們幾個的學霸人設啊啊啊，由他來守護！
「給我吧。」盛艾見孫謙然雙手不空，一直提著兩個果籃，於是想接過他手裡的重任。
孫謙然側身躲過盛艾伸過來的手：「不用。」
「我直接提進房間。」他說。
經過走廊，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到盛艾的臉上，她微微眯了下眼。
孫謙然不著痕跡地向前進了一步，替她擋住了刺眼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