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真的有靈魂的，不然，怎麼會沈恩雅才剛走，喬興海便立刻追隨而去了，沒有一秒的遲疑。
孟興存遞給沈老爺子一個眼神兒，便什麼都說清楚了。
沈老爺子仍舊是那副鎮定自若的模樣，只唇角幾不可察的微微抖動了兩下，便再也沒有任何不尋常的表情了。
「哥，你什麼意思，為什麼不說話！」沈晏禮還在等著去買藥熬藥，他不相信孟興存這麼厲害的人會束手無策。
肩膀被拍了拍，沈晏禮才傻愣愣的一動不動了，直到孟興存略顯沙啞的嗓音響起：「去安排後事吧。」
「喜事變喪事……」沈晏禮冷哼的嘀咕著，人也傻了，轉身才走了沒幾步，眼前一黑，人直直的朝著地板摔了下去。
這一下摔得結實，連旁邊的護衛都沒來記得接住他，好在地板鋪了厚地毯，沒有傷到什麼地方，只是情緒過度暈了過去。
「沒用的東西。」沈老爺子咒罵了一句，可底氣明顯不如之前，連尾音都帶著無力和蒼白。
沈晏禮就是個沒用的，這麼多年，除了搞他的研究，沈家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情，沒有一件能幫得上沈老爺子，甚至連沈恩雅都不如。
像是現在這種情形，沈老爺子不比沈晏禮心裡好受多少，可還有大局要主持，還有個小的要照顧，他哪裡能倒下。
沈晏禮被護衛拖回了房間，反倒是孟興存，更像沈老爺子，即便心裡已經痛不欲生，面上還是不肯表現出來。
「小雅跟興海年紀都不大，不適合大操大辦。」沈老爺子首先開口。
孟興存也是這個意思：「小雅一向喜歡清淨，喬先生也不是個沽名釣譽的人，家裡人簡簡單單的辦個告別儀式就足夠了，只是……」
「只是什麼？」沈老爺子問，聲音已經有些有氣無力了。
孟興存略沉吟了幾秒，才又說：「只是墓地選在哪裡，是在沈家還是喬家。」
沈老爺子明白孟興存的意思，是人都講究落葉歸根，喬興海不是入贅，自然是要葬在喬家的祖墳里。
「小魚那邊還沒人通知，阿存，我累了，剩下的事情就由你來操辦吧。」沈老爺子說著話，擺了擺手，便步履蹣跚的朝著沙發走，坐在了沈恩雅房間的沙發上，老眼昏花的望著床上的女兒。
很多年前，他也是這麼望著沈恩雅的母親的，她走的也並不安詳，滿身的傷痕，像是在狼群中撕咬過一樣，心裡說不出的滋味兒，像是解脫了，可又瀰漫著無邊的痛苦，仿佛生命就那一刻結束了一般。
沈老爺子想，這種痛，就在喬夢魚這一代終止吧，別再像是詛咒一般，折磨著他沈家的人了。
他時常在想，如果當年他沒有被美色迷了眼，是不是就不會有一生的痛楚，可細細想來，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是會選擇她，還是會和她生下孩子，因為人生如果沒有她，便會覺得了無生趣。
沈老爺子已經沒有氣力再操辦沈恩雅和喬興海的後事，所有的事情只能由孟興存來操持，原本，他就是沈家的養子，在沈家當家說話指揮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下面的人沒有不聽孟興存的。
有時候，沈老爺子就在想，是不是應該讓孟興存來接手沈家，試探了幾次，孟興存只表示，他可以幫沈晏禮的忙，但絕對不會接手沈家。
沈老爺子沒有氣力再想這些事情了，只平靜的望著床上的人，直到腳步聲響起，直到喬夢魚站在門口不肯進來，他才收回視線，看向喬二小姐的方向。
喬二小姐小臉兒煞白，一雙眸子瞪的很大，原本漂亮的狐狸眸像是沒有了焦距一般，只定定的望著大床的方向，一動不動。
沈老爺子清楚，她是不敢進來，不敢相信事實，接連的打擊他實在是怕孩子承受不住，或許，他沒有大鬧婚禮的話，他們一家三口還能過一段幸福的日子……
可他只是怕了，怕重蹈覆轍，怕厄運總是重複的循環下去，但現在看來，他錯了，真的錯了……
「小魚，過去看看你爸媽吧。」孟興存站在喬二小姐身邊，輕輕地拍了拍她肩膀。
孟興存算是看著喬二小姐長大的，她又是沈恩雅的女兒，對她的感情自然不一般。
可喬二小姐卻搖搖頭，轉身又跑開了，頭也不回的往外面跑，跌跌撞撞的摔了好幾下，直到跑出了城堡，她才停了下來，大口的喘著粗氣。
不可能，她爸爸媽媽不可能死的，不可能就這樣丟下她，不會的，就算小雅身體不好，可老喬都已經恢復了，他怎麼可能會離開她。
一定又是沈老爺子在耍什麼手段，一定是這樣的。
歐洲的冬天也並不暖和，喬二小姐只穿了單薄的家居服，跌坐在地上，失神的望著手掌撐著的地面。
灰突突的，冰涼的厲害，只是，她的神經像是麻木了一般，根本感受不到外面的冷，也感受不到地面的溫度，好像一下子，什麼都沒有了一樣。
不知道是不是連老天爺也同情她，天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雪，紛紛揚揚的，開始只是零星的小雪，沒多少功夫，便洶湧成了鵝毛大雪，撲簌著像是要把誰吞沒了一半。
「人是有靈魂的，靈魂不滅，肉體只是臨時的居所，人死了，但靈魂還在。」孟興存蹲在喬二小姐身邊，沒有安慰的話，只是跟她講述事實。
原本已經心如死灰的人，像是被這些話點亮了生命一般，喬二小姐僵硬的轉頭看向孟興存，原本沒有焦距的眸子似乎恢復了一點光亮。
「孟大夫，你能知道我爸媽現在在哪裡嗎？」喬二小姐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浮木。
「就在你身邊。」孟興存平靜的說，頓了一下解釋，「人在死後的三天，會停留在親人的身邊，你爸媽那麼愛你，肯定在你的身邊，所以，小魚，別讓他們不安心的走，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