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歲晚沒心思治療洛驚禪了。閱讀
他如今能清醒兩個時辰,可現實兩個時辰,夢境裡可以經歷百年,千年。
同樣,他離開後,阮玉的夢裡應該還有一個莫問。
就好像他還沒進去,街巷盡頭就已經有了一個莫問站在那裡一樣。
阮玉昨夜因為情緒不佳的緣故,那夢裡一開始就有魘氣入侵的跡象,若夢中的莫問做出一些不好的引導,讓阮玉徹底沉溺其中,並做出對元神消耗巨大的事情來得話,後果不堪設想。
這般想著,逢歲晚順手將椅子拖到阮玉旁邊,打算坐在她床邊入睡。入睡後,便能通過夢域為橋樑,再次進入阮玉的夢境,然而作為一個本不需要睡眠的高階修士,此刻越想睡,越睡不著,他取出一些丹藥想要靠丹藥入睡,依舊沒有任何效果。
眼看一個多時辰過去,他依舊沒有入睡的跡象,逢歲晚皺著眉,從匣中山里取出了一壇烈酒。
玉蘭樹見他這個動作立刻跑遠,往院子跑的時候還慌忙地關了門窗。
執道聖君取的是一個上古秘境裡找到的酒,當初一共有三壇,一群人搶奪時打碎一壇,結果僅僅是溢出的酒香,就讓當時在場的高階修士醉得不省人事,唯有少數幾個元神強大的能保持住清醒。
玉蘭樹不喝酒,它就記得那味道雖然香,卻也上頭,吸進體內好似渾身都火辣辣的疼,這叫它一棵樹哪受得住,反正僅僅是聞了味兒,就難受了半個月!
聖君現在是慌了神,那酒刺激性太大,並不利於他養神,若元神出了問題,叫夢魘妖魔鑽了空子,那才是大禍臨頭。
然而玉蘭樹不敢勸,它抱著喇叭花出了門,躲回院子裡的時候,還順手挖個洞,把喇叭花聽音給藏在了自己的樹根底下。
好歹師徒一場,有教喇叭花讀書寫字的情誼在,總不忍心看它一顆小苗苗,直接被烈酒給嗆死吧。
一頭霧水的喇叭花:「??」
逢歲晚拍開酒罈泥封,都來不及拿碗,直接提起酒罈仰頭就往口中灌,辛辣的酒水順著喉嚨一路燒入五臟六腑,他體內好似燃了一把火,攪得他血液滾燙,白皙的皮膚都瞬間泛紅。
眼前視線有稍許模糊,逢歲晚一邊喝酒一邊想,他何時才能醉倒?
恰此時,身邊尖叫聲響起,逢歲晚提著酒罈的手一僵,他扭頭,就看到阮玉已經醒來,正瞪大眼睛看著他!
阮玉:「你怎麼跑我房間來喝酒?」
難不成是要喝酒壯膽,酒後亂性?阮玉隨手扯過枕頭就要砸過去,然而此刻眼中的執道聖君,既熟悉,又陌生。
他頭髮沒有像平日那些用玉冠束起,梳得整整齊齊一絲不亂,此刻披散在腦後,柔和了原本硬朗的五官線條。衣服襟口都沒整齊,略顯松垮,還露出了一點兒鎖骨。
有酒水順著下巴往下流,在鎖骨處都聚起了一個小水窪。
他可真瘦。
阮玉視線順著他發紅的脖頸上移,又看到他下巴上還有一點點青色的小胡茬,嘴唇紅潤,鼻樑高挺,一雙眼睛……
一雙眼睛裡碧波蕩漾,裡面沒有了平日裡的雪山,反而有波光粼粼的翠湖。
這是狗執道?
怎麼看起來,讓人覺得有些像……
莫問!
被那樣一雙水潤多情的眼睛望著,阮玉直覺得心跳漏了一拍,手裡揚起的枕頭也慢慢收回,抱在懷中。
她用手拍了拍自己腦門,說:「我可能還沒睡醒,還在做夢。」說完,身子重重往後一倒,又直挺挺地躺回床上。
逢歲晚在她倒下的時候就伸出胳膊去接,讓阮玉的頭枕在他臂彎里。
他緩緩將人放下,心中石頭落地。
他擔心阮玉沉迷夢中不願醒來,如今看來,她只是醒得晚了一些,並沒有徹底被夢給迷住。就是剛醒,又被酒給熏暈了過去,得給她餵一碗醒酒湯,再點一些清神醒腦的香才行。
逢歲晚在匣子裡掏了掏,沒摸出來,他覺得自己沒醉,但手指卻微微顫抖,起身時險些沒站穩,原地站了片刻,才一步一步看似穩定地往前邁步。
帶著一身酒氣出了艸齋,逢歲晚遠遠看見玉蘭樹,吩咐下去:「讓他們給準備一碗醒酒湯,再燃清神香。」
玉蘭樹說:「好好,馬上就去。聖君您撐住,我拿了就給你送來。」玉蘭樹清楚執道聖君清醒的時間,最多還有一刻鐘,聖君就得昏迷不醒了。
若是元神醉著進入夢魘,指不定得出什麼亂子。它在識海里回答聖君的時候,已經寫好了小紙板,一到梨園,立刻扔紙板給離雲看。
對了,還能砸給靈汐,她現在正在山腳的茅草屋內,給洛驚禪調理身體呢。
卻見執道聖君搖頭說:「我沒醉,是給阮玉的。」他在阮玉屋子裡喝酒,結果酒香太濃,阮玉睜眼聞著那酒味又醉了過去,若是不用上醒酒的湯藥,以她目前的修為,怕是得醉上十年二十年。
逢歲晚固執地說自己沒醉,他走路雖慢,一步一步卻很穩。
玉蘭樹:是是是,你沒醉!
就是說話的時候能不能看著我?
聖君,你的玉蘭樹在這邊,你對著個石桌子說話幹啥呢?
逢歲晚:「還愣著做什麼,快去啊?」他說完,居然還提腳往前一踹。
山上的石桌再結實,也經不起執道聖君一腳啊,一腳踹過去,石桌轟的一聲碎成了粉,就見執道聖君愣在當場,還在那自言自語:「玉蘭怎麼這麼不結實了呢?」
他深吸口氣,彎腰將碎石塊一點一點地撿起來放入匣中山,「待我元神恢復一些,便替你重聚樹身。」
玉蘭樹:……
它的分身已經去送消息了,本體紮根院子裡沒走,這會兒偷偷拿了塊留影石,將聖君醉酒後的樣子給記錄下來。把石桌當玉蘭樹也就罷了,只要不把樹樁子當阮玉就行。
這般想著,就看到執道聖君一步一步地朝著自己過來了,他站在樹下,眉頭緊鎖,說:「你怎麼醒了?」
玉蘭樹嚇得一哆嗦,樹葉子抖得沙沙響。
逢歲晚:「你喝醉了,不要亂跑。」他伸手,下意識地去牽阮玉的手,「回去休息。」
拽著手走兩步,沒拽動,逢歲晚眉頭鎖得更深,而身後的玉蘭樹抖得更凶,它怕啊,它怕聖君一氣之下把它給連根拔起,要知道,執道聖君是有這個本事的。
這是它的本體,真被從土裡拽出來,它也會元氣大傷的。
逢歲晚握緊了他抓住的小手,心想,怎麼手粗糙成了這樣?原本白皙嫩滑的小手,此刻粗糲得宛如老樹皮一般,莫非是沒有休息好?還是在夢境裡受了委屈,影響到了現實?
他想了想說:「我記得我有藥膏。」說完,鬆開手,又去翻找匣子裡的丹藥瓶。
玉蘭樹剛鬆了口氣,結果執道聖君的手又抓在了他樹幹上,並說:「沒找到,等我明天給你煉。你現在,需要休息。」
眼看他又要拔樹了,玉蘭樹急得在他識海里大聲呼喊,然仍沒有什麼效果,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玉蘭樹樹根底下發出一道嬌滴滴的聲音,「我不嘛。」
「我不嘛,我就要在這裡看星星,看月亮。」他胳膊微微晃動,好似有人抓著他的手,輕輕搖晃,宛如夢中場景重現。
阮玉這嬌滴滴的聲音,誰抵得住啊。
反正喝醉了的逢歲晚沒能抵擋,他沉默一下,說:「好吧。」我陪你三個字到了唇邊,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接著,逢歲晚靠樹坐下,緩緩闔上眼眸。
時間到了,他再次陷入昏睡,玉蘭樹這才鬆了口氣,把根須底下的喇叭花給刨出來,在地上寫了一個巨大的謝字。
剛剛多虧了聽音模仿了阮玉的聲音,否則它就完蛋了!
聽音最近一直只會豬叫,不過這些天跟阮玉接觸也多,對阮玉的聲音也十分了解,危急關頭,倒也憋出了阮玉的聲音,總算是把這醉鬼給糊弄過去。
它被玉蘭樹藏根里的,玉蘭樹真被暴力拔掉,它也討不了好,救玉蘭樹等於自救。
聽音心有餘悸,「醉鬼真可怕。」
那可不是!
不過玉蘭樹心裡補充,我覺得阮玉更可怕。
當年,聖君身體元神都遭受重創,巨大的痛苦之下,他都能堅持回到仙雲宮,將事情簡單交待下去後,回到忘緣山自己的寢殿床上躺好昏睡,結果現在,他居然就這麼衣衫不整地睡在了樹下。
只因喝醉把樹當成了阮玉,聽了一句撒嬌便把持不住,想留在這裡和阮玉一起看星星,看月亮?
這可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哦。
玉蘭樹看著樹下倒著的執道聖君有點兒頭疼,阮玉趴桌子上睡,它可以把阮玉挪床上,而執道聖君昏睡之後,旁人難以靠近,唯有阮玉是個例外。
它沒法挪人……
甚至都不能給他蓋床被子。
算了,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