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用力地揮了下手。閱讀
噬夢蝶扇動翅膀飛起來,在她頭頂上空轉圈,翅膀扇動時,有一層層淡藍色粉末簌簌落下,周圍修為弱的修士,登時就覺得昏昏欲睡,眼皮都快抬不起來了。
察覺到大家的異常,阮玉只能再次把蝴蝶招回,還用手捏住了蝴蝶翅膀。
離雲見元寶睡得香甜,暫時沒有失去分寸。隨著障眼法消失,離雲也恢復了原本相貌,他站出來,肯定地說:「不過一隻蝴蝶罷了,誰說噬夢蝶選擇的人就一定是傅紫衣轉世?難不成,這天底下只有傅紫衣能養出噬夢蝶?」
老魔君蹙眉道:「事實就是如此。」
離云:「可有證據?」見眾人不語,離雲又道:「聖君早已與她結為道侶,並修成了同心契,她是不是傅紫衣,聖君還能不清楚?」
「難不成,這麼一隻蝴蝶,還能比聖君更有說服力?」離雲冷笑著道:「你們也未免太不把聖君看在眼裡。」
宛如一聲驚雷炸響,靈汐被離雲的話震得頭暈眼花,心若刀絞。
師兄,他竟然跟她修成了同心契!
這需要真正的情投意合,心神合一才能做到,說明,師兄對她是真心的,他竟然真的愛她。
原來他也懂愛嗎?
他明明是高不可攀的天上月,也是照在她心上的水中月,她不敢褻瀆他,只能將他悄悄裝在心裡,然而現在,這個男人卻跟遠不及她的女人糾纏在了一起。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靈汐眼睛充血,指甲都掐進了肉里。她恨不得將阮玉碎屍萬段,可就這麼死了,豈不是便宜她了。
必須得叫師兄知道,他愛的是個什麼畜生。
她得扯掉阮玉身上的那張皮!為什麼她的元神沒問題呢?靈汐不覺得在這個方面師兄會撒謊,師兄與傅紫衣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如果阮玉的神魂有問題,師兄必然不會幫她隱瞞。
所以,問題出在哪裡?
外界的聲音她好似聽不到了。
靈汐陷入沉思。
此時,還站在空中的阮一峰感覺身上一輕,他說話沒那麼費力,趕緊道:「就是就是。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阮玉她從小就受靈物喜歡,蝴蝶選她有什麼奇怪的!我看你們是少見多怪。」
說完,又轉頭看向他師父聞香雪,補充道:「你那盆花都被我閨女治得服服帖帖,什麼靈物到了她那裡,都得乖乖聽話。」
聞香雪突兀睜眼。
她旁邊的周帷驚呼一聲,「師妹,你!你,當心啊……」師妹的眼睛乃是天殘,但她的眼盲,卻不是真的瞎,而是那雙眼裡擁有難以掌控的力量,一旦動用雙眼,對她身體不好。
聞香雪眼中無瞳,她的視線落在阮玉身上,注視良久後道:「確實挺招人喜歡的。」
阮玉:……
爹你可真會給女兒臉上貼金。
小道君你也真配合你徒弟。
這時,兩個小童也突然出聲,「我們老祖也喜歡她呢。要不是她,老祖都不會來萬花谷。」
其中,男童主動牽了一下阮玉的手,「我也很喜歡她身上的味道。」
老魔君不相信別人,卻是十分信任胭脂老祖的,他腦子裡也閃過一個念頭,難不成——這世上真有人能驅動傅紫衣的噬夢蝶?
恰這時,阮玉又道:「傅紫衣的屍骨就在萬花谷內,此次險些釀成大禍,她早就死了,跟我有什麼關係?」
話音落下,就聽靈汐放聲大笑,「我明白了!」
「你跟師兄不是有同心契嗎?那師兄現在是不是也能聽到?」靈汐一字一頓道:「師兄,你查過,她的元神沒有問題,對嗎?」
「那如果,傅紫衣成功斬心魔了呢?」
斬心魔三個字一出,老魔君等人剛剛放鬆的神經再次繃緊。
他家兩個後生都還浸泡在滌心泉里,被心魔折磨得苦不堪言。
老魔君自然知道心魔有多麻煩,也更明白,斬心魔成功意味著什麼。
「師兄,她不懼夢魘,能助你破夢域,是什麼原因,你仔細想過沒有?」
「魘氣對她毫無作用,憑什麼?連你都被魘氣折磨得痛苦不堪,憑什麼她一個五靈根的凡人不怕?」
「我們不是一直都不清楚夢魘妖魔從何而來麼?現在,我知道了!」
她冷冷盯著阮玉,厲聲道:「夢魘妖魔,便是傅紫衣斬掉的心魔!她肉身雖亡,元神不滅,心魔化作夢魘妖魔繼續為禍蒼生,而斬去心魔的虛弱元神,則出現在了小鳳村里,奪舍在了一個女嬰身上!」
「當夜,夢魘也在那裡,她也在那裡,更能證明,她與夢魘本就一體同源。」
「為何會不怕夢魘,因為,那就是她自己,她與夢魘同源,所以不受夢魘影響!」
「如果說,傅紫衣成功斬掉心魔,斬掉了她最邪惡的一面,心魔化作夢魘,而被剔除掉心魔之後,她的元神是不是會變得純淨無暇?哪怕你與她神魂交融,也無法探測到絲毫不妥!」
「師兄,現在,你想不通的那些原因,是不是都得到了解釋?」
她踏前一步,直視阮玉眉心處,好似透過阮玉看到了遠在忘緣山上的逢歲晚,「你不會原諒她,對嗎?」
血海深仇,怎能原諒?豈敢原諒!
「傅紫衣,你還有什麼話說?」
阮玉感覺身邊的人都站得離她遠了一些。
靈汐說得言之鑿鑿好有道理,連她都差點兒信了。
她搖搖頭:「我不是。」
我相信自己。
哪怕我擁有了世間至強的力量,我也不會像傅紫衣那樣濫殺無辜。
心中有那樣的惡念種子,才會一步一步發展壯大,成為毀滅眾生的魔。
那樣的人,即便斬掉了心魔,給她一個完全沒有過去記憶的乾淨元神,那元神入世之後,依舊會因為一點點細微的不滿對天地產生怨懟,再次滋生出惡念。
可我沒有。
我與爹爹也曾經歷過戰亂,我也曾獨自面對過死亡。
然而,我依舊敬畏生命,對這片天地懷有期待,願意去擁抱它的美好。
我相信我不是傅紫衣。這種種巧合的確很能迷惑人,但其中,必有我們還不知道的緣由。
阮玉在識海里輕聲問:「逢歲晚,你,相信我嗎?」
涼亭內,逢歲晚坐在石凳上一動不動,僵硬得如同一座石雕。他周身黑氣涌動,那些魘氣將其包裹,使得他的容貌都變得模糊,叫人看不真切。
只覺亭內散發著冷意,熄滅了亭內的爐火,也讓清茶結成了霜。
「你信她了對嗎?」
阮玉突然覺得自己很冷靜。
她想起小時候,一個人獨自面對野獸的時候,她應該也是怕得要死的,可那時候,她卻能保持冷靜和清醒,設計將野獸殺死,守護了昏迷的爹爹那麼久。
「呵,哭有用嗎?」
靈汐的話,才讓阮玉意識到她又哭了。
這個時候,掉什麼眼淚。
她一點兒都不想哭,可惜忍不住。
「別哭……」阮一峰著急下靈舟,他剛一動,就被周師叔給攔住,打又打不過,只能吼:「別聽他們胡說八道,你就是我閨女,不是什麼別的亂七八糟的人。」
「我家玉兒連螞蟻都不捨得踩,心軟得跟豆腐一樣,怎麼可能是殺人如麻的女魔頭!」
眼睛忽然就沒那麼酸了。
阮玉一臉羞澀地說:「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好。」
靈汐:父女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死到臨頭還嘴硬!
「傅紫衣,你以為斬掉了心魔,你從前所做的那些惡都可以煙消雲散了嗎?」靈汐再次祭出火翎扇,「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為那些死在你手上的無辜生靈報仇!」
洛雁歸同時道:「我助你一臂之力。」
雲海翻騰,群山環繞。
山海畫卷的領域,徑直壓下,阮玉仿佛置身於雲海之中,她感覺到了難以承受之重。
「玉兒!」阮一峰目呲欲裂。
這蒼山雲海,會將我壓成肉醬嗎?阮玉依舊沒有慌,她的目光,落在了妙音端著的香爐上。
阮玉露出微笑。
背上了傅紫衣的身份,在這等形勢之下,她的笑,就顯得有幾分邪性了。那有恃無恐的模樣,竟讓幾人的攻擊都滯塞了幾分。
爐中的香燃盡。
阮玉手中的他山玉瞬間泛光。
她看見,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人和景,都迅速地遠離了她。
看,老天爺始終站在她這一邊。
既如此,我明明是天道寵兒,又怎會是魔。
只要我不信,就沒人能動搖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