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偷偷

  出了識海,阮玉發現絕大多數人都還在防禦結界內休息。

  少數幾個負責警戒,守衛在結界附近。

  酒鬼就是其中之一,他靠在個酒葫蘆上,手裡捏著個小的酒葫蘆,時不時做出個仰頭喝酒的動作,然而那葫蘆里壓根兒沒酒,他一滴水都沒倒進嘴裡。

  阮玉這還有酒,她走過去,跟酒鬼打了個招呼,說:「你葫蘆都空了。我那還有一點兒,你要不要?」

  酒鬼連忙說:「那等出去了再給我!」

  不等阮玉問,他繼續道:「現在不能喝,花在我肚子裡。」

  「有影響嗎?」阮玉好奇。

  「這不是擔心麼,萬一燒起來了呢。」他揉著肚子,「疼還是會疼的嘛。」大家都覺得他因禍得福,修為直接從元嬰期一層連升了兩級,但怎麼說呢,鱗花是大能煉製過的,煙火依舊會綻放,他將其吞下,只是隔絕了外界探測而已。

  即是說,隔一段時間,鱗花就會綻放,他的內臟會因此而受傷,疼痛難忍。

  這是一個摧毀和新生的過程。哪怕有丹藥治療,使得痛苦的時間縮短,疼痛依舊會一次一次地重複出現。

  「酒進了肚子,一會兒鱗花爆裂了肯定威力更強,算了算了。」他從盤子裡取出一根細長的肉條,「我吃點兒這些就行了。」

  他大口嚼著肉條,說:「真香!」

  阮玉沒好意思說那是狗糧。

  元寶還有個愛好,就是把自己的食物打上標記,具體為,每一根都先舔舔。

  阮玉忽然出聲:「要不,不藏了?我感覺這裡的人也沒我厲害。」這意思就是他們不怕別人搶奪,壓根兒不需要藏花,哪怕整個萬花谷的散修全部聚過來,她也不怕。

  酒鬼連忙搖頭,「使不得,使不得。」他一臉嚴肅地道:「你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之前遇到的是林家寄生了鬼哭藤的修士,他們的修為是被鬼哭藤強行提升上去的,跟那些根基深厚的出竅期修士相差甚遠,這次進來的,有一個叫林深遠的前輩已經領悟出了域。」

  「你知道域的吧?」酒鬼問完,又覺得多此一舉,就她這樣的妖孽,能不知道域?

  阮玉知道域。上次去接徐青竹的時候被毒手苗千機埋伏,就被困在他的毒域之中,險些全軍覆沒。

  她問:「是什麼樣的域?」

  「紅塵域,不過我沒見過,不知道具體是怎樣的。林老前輩從不濫殺無辜,他這次是來替孫子奪鱗花的,希望他這會兒已經找到了。」酒鬼嘆口氣,「總之這裡頭很多人咱惹不起。」他拍拍肚子,「可得把花藏好了,都別來跟咱搶。」

  說完,他又豪氣地道:「這點兒疼算什麼,我忍得住。」

  阮玉說好。

  接著分出一縷神念跟逢歲晚溝通,「相公滿意了嗎?」

  試探酒鬼的話,是逢歲晚讓她說的。

  事實上,她才不會說什麼你們都放馬過來,我一個人能對付所有人呢。

  爹說過,做人要低調。

  「你別擔心,我還有喇叭花呢,也能分辨這些人是否藏了禍心。」這次出來,阮玉把聽音花也帶上了的,只不過沒像以前一樣抱手裡。

  聽音的位置被胭脂老祖給占了。

  她總不能一手抱水盆,一手抱花盆,那像個什麼樣子。

  聽音又不敢跟胭脂老祖爭,只能委委屈屈地住了儲物法寶。

  然後呢,聽音跟她結了契,本可以在識海內交流,可逢歲晚進來後,聽音就成了小慫包,壓根兒不敢冒泡,以至於這麼多天過去,它都沒怎麼露面。

  真是個被逼上了絕路的小可憐。

  總而言之,她阮玉可不是什麼天真善良的小白花,傻乎乎的別人說什麼都信!

  她只是裝得像小白花而已。就好像一開始在仙雲宮,所有人都覺得她膽小嬌氣一樣。

  當然,這個印象在掌教他們心裡已經根深蒂固,目前仍未改變。

  逢歲晚:「嗯。」他有他的顧慮,但此刻還不能確定,暫且看看再說。

  酒鬼打開了話匣子,「你說為何我們跟外界聯繫不上了,是被結界封鎖起來了嗎?到時間後結界應該會打開吧?以前的比斗雖說也會死人,但傷亡其實很小,而這一次……」

  他眺望遠方,聲音里透著一絲寒意:「仙盟的人,該不會讓我們殺到最後只剩下十人吧。」

  「就像養蠱!」他眉頭皺起,「我們就好比關在一個籠子裡的蠱蟲,互相廝殺,留下最強的那一個。」

  說完又甩頭,「不對,不對,不該是仙盟的手段,難不成有邪魔插手?」他頓了一下,語氣驚悚,「總不會是那位吧!」

  阮玉問:「哪位?」

  「那一位,那一位啊……」他有點兒不想提名字,但看阮玉居然聯想不到,最終還是壓低聲音說:「傅紫衣啊,被困的人無法聯繫外界,外界的人不知此地出了意外,這分明就是傅紫衣當年的手段!」

  傅紫衣的名字經人提起,識海內的逢歲晚就有了變化。阮玉都能感覺到有魘氣出現在她的識海當中,隱約可以聽見有人在嘶吼,在尖叫。夢魘里的逢歲晚最經不起刺激,阮玉連忙分出一縷神識去安撫他,又對酒鬼說:「傅紫衣都消失一兩千年了,再說,她真要復出還不風風光光的搞個大事,滅點兒散修做什麼?她不要面子的嗎?」

  「怎麼也得把仙盟一鍋端了才當得起天下第一女魔頭的凶名。」

  「不然不就越混越回去了?」

  以前還動輒傾覆一州,無數修士灰飛煙滅。現在,就一個萬花谷,滅一些資質、修為都不行的散修?太跌份兒了。

  阮玉堅定地認為,這肯定不是傅紫衣做的。

  「你說得也有道理。」酒鬼被說服了。

  識海內的逢歲晚也安靜下來,顯然,他也被說服了。

  阮玉鬆了口氣。

  這時,她看到一抹黃飛速靠近,在大葫蘆的屁股後面蹲下。

  元寶慢慢抬頭,把嘴筒子擱在葫蘆上。它沒想到阮玉也在,跟阮玉對視後細細地叫了一聲,發了個「啾」音。

  酒鬼笑呵呵地說:「元寶來了。那我豈不是又要開始疼了。」說完,他閉上眼,手用力捏緊了小葫蘆。

  很快,酒鬼就出了一身冷汗,他身子微顫,牙關咬緊,偶爾發出一聲悶哼。

  這是那些鱗花在綻放。

  元寶把頭擱在酒鬼手邊,輕輕地舔他的手背,想要替他分擔痛苦。

  等到鱗花燃放結束,酒鬼立刻掏出早就準備好的靈泉一口灌下去,他倒水的時候手都在抖,而喝水的時候……

  大概是將元寶的口水給一起吞了吧。

  逢歲晚看了怕是得吐出來。

  喝了靈泉酒鬼就沒那麼疼了,他伸手摸了摸元寶的頭,並對阮玉說:「它隔一會兒就出來看我,準時得很。一看到它過來,我就知道,肚子要疼了。」

  「這傢伙,看完了我還要偷偷跑回去裝睡。」酒鬼笑著說:「離雲怕不是擔心我會搶他的狗?」

  元寶小聲地汪,汪了好幾下都沒辦法順利表達自己的意思,索性在地上寫字。

  酒鬼看愣了,「喲,你還會寫字呢?」離雲把你教得真好。

  元寶寫:「是我想陪你,也想陪他啦。」所以它兩頭跑,誰也不拉下。

  那不叫偷偷跑回去,它不過是動作很輕。

  離雲在休息,它不想吵醒他。

  阮玉神識放開,隨後抿唇一笑。

  傻狗,你時不時就往原來的主人這裡跑,離雲他,哪裡睡得下。

  你口中正在休息的離雲,這會兒正站在窗後,偷偷看著你呢。

  你偷偷來回跑。

  他偷偷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