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陸乾文是在第二天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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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問他的刑警說他早上情緒失控了一陣。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又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
黎煙知道,這才是他真正清醒的時候。
見到陸乾文的時候,他還是那樣冷靜。
看著黎煙坐下,也還是那樣和藹的叫一聲:「好巧啊小黎同學。」
黎煙笑笑,也還似那天在公交車上與他閒聊時的口吻問他:「為什麼就給我下藥?」
那天他給的烤紅薯是加了大-麻的。
但他在對前四名死者下手的時候都沒有用過。
只對她。
陸乾文低著頭,笑:「我說不想讓你死的太痛苦你信嗎?」
「信。」黎煙答的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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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乾文的血液檢測報告中也有大-麻的成分在。含量不輕。應該是很早就染上了。但劑量卻也不重。
警方昨天搜索他家裡的時候也找出他吸食用的工具。從痕跡上來看他用的並不頻繁。
黎煙便推斷到他估計是思女心切或者病發的時候太過痛苦就會吸上兩口。但這東西有癮,他也清楚這一點,所以清醒的時候也總是會克制住自己的量。
本來也只是推斷。
但現在聽他這麼說了,應該確實如此。
他知道自己動手的時候很殘暴,受害人會很痛,所以才在給她的烤紅薯里下了這些。讓她能過渡,讓她沒那麼痛苦。
是殺人犯。但也是不是壞到了骨子裡的殺人犯。
「你說的每句話我都相信。包括你說你女兒現在在讀大學,是個很乖很懂事的女兒,還有那平安扣。我都信。」黎煙繼續道。
陸乾文一下被觸動了抬頭看她,眼裡閃著淚光,是被關押在這裡兩天裡第一次流露出這樣的神色。
「其實我知道我女兒已經死了。她那麼沒有的懂事,平安扣也是我自己買的。可是我腦海里總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她沒死。有的時候我會跟他吵,但是我吵不過他,我爭不過他。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鑽進我的身體裡把我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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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就只能待著一個沒有門,沒有窗的小屋子裡,看著他動手,看著他撒謊。我不知道我自己這是怎麼了。但是那四個孩子真的不是我的本意。我殺了那十五個惡魔之後就想收手了。
我甚至還買好了農藥決定去找我女兒在那邊重新的保護她,絕對不會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但是我控制不住了。我真的控制不住了。我老婆說我這是走火入魔了。說我那十五個惡魔變得一樣了。但我真的不想這樣……」
陸乾文急躁的為自己解釋著,到了中年被這生活的愁苦逼到已經發白的頭髮顯得尤為無力。
他沒辦法跟這不公的社會抗爭,也沒辦法跟自己身體裡另外一個作祟的靈魂抗爭。
陶明隔著單面鏡在看,不屑的哼哧一聲:「死到臨頭了還要演這麼一出。有意思嗎?殺人了就是殺人了,還狡辯這麼多!說的好像有人拿著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殺的。敢做不敢當!」
常勝站在旁環著臂,聽到他的碎碎念斜過去一眼,沒好氣的從旁多抽出份文件拍在他面前。
陶明狐疑的低頭看。
「精神分裂症……重度?偏執型……幻覺嚴重……」
逐一看著文件里被標紅的字眼,陶明驀的抬頭:「他真的有精神分裂?」
常勝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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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的意思是陸乾文現在說的是真的?」
「嗯。」
「可那又怎樣?殺人了就是殺人了,尤其是他這種刑事責任重大的,法院是不會因為他的精神鑑定就給他減輕量刑的。」陶明冷淡道。
常勝扭頭,看著他,連失望都被他這些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言論給沖淡了。
「所以你永遠都追趕不上黎煙的腳步。
你只關心兇手是誰,不關心兇手為什麼犯罪。你在想怎麼完成這個月的kpi,怎麼破解那些迷案。
人家關心的兇手為什麼犯罪,在想著又該怎麼預防犯罪。
你總覺得她來這一趟就是多此一舉,但人家來這一趟抵過你坐辦公室一個月。
你每天抱怨工作多,以為今天多加一會班就能從那些已經發生的案件里找出新的進展,這個月的工作壓力就能小點。
但是刑事案件是在源源不斷發生的,你要想減輕工作量的方式不是從案件里找新線索,是要從根上就減少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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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明被教育的一愣一愣的。但多少還是聽進去了些。連帶著看屋裡審問的態度都放端正了些。
陸乾文掩著面在哭,黎煙便耐心的等他,等他情緒穩定些了,拿著和剛剛常勝遞給陶明一樣的文件放在陸乾文面前。qqxsnew
「你不是走火入魔了。是病了。」
聲音很冷,卻莫名的讓人心安。
「這四個女孩雖然不是你主觀意識害的,但追根究底,還是你的動的手,該負的刑事責任你沒辦法免除。
但有句話,我想你能幫忙轉告給那個在你身體裡作祟的人。
三年前的事,是那些罪犯和有關部門的不作為才導致的。這跟你女兒沒有關係。你女兒從始至終都是被害者。
愛打扮沒有罪。
跟喜歡的男生在一起玩也沒有罪。
去酒吧玩更沒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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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罪的從來都不是受害者。
不是你女兒變成了什麼事都告訴家裡,不晚歸,懂事乖巧的女生就不會遭遇這一切。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不管怎麼做,有些人根里的惡都拔除不掉也消磨不掉。所以我希望,你能不要再糾結於當年那件事。
發生了這種事,錯的永遠都不會是女生。
另外,今天的新聞會重新對當年那件事進行報導,會如實的闡述當年究竟是發生了什麼。我也會管制那些思想有問題的人。受害者有罪論不會再在這件事下發生了。」
黎煙話音落下許久,陸乾文久久的還沒緩過神。
他就這麼皺著眉,坐在那一動不動的,似乎是真的按照黎煙所說的把這件事在告訴給那個靈魂。
他們在爭吵,他們在撕扯,都在用自己的堅持去壓制住對方。
黎煙知道,這是個漫長的過程,所以沒有打斷他,從口袋裡拿出一顆烤紅薯放在他面前,就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審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