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那道藍色閃電劈中。麻木的五感瞬間打開,放大......
落地脆響猶如薄刃,無情割裂她默默滲血的心臟。
劇痛蔓延。
一片片地剜著,刨著,最後,任由它存存糜爛,腐朽。
目光凝著地上斷成三截的釵子,視界一點點模糊,連釵子的輪廓也瞧不清晰。
啪嗒一聲。
水珠砸在衣角,暈開水漬,濡濕華麗的宮裝。
「知行……」
她語不成調,喉嚨哽得生疼。
「我還是失去了你......」
既如此,為何還要讓她重活一次?
老天為何要對她如此殘忍!
她的身體不自覺的劇烈顫抖著,呼吸也在這份顫抖中變得急促,劇烈。
她的手揪緊發痛的心臟,整張臉因為缺氧血色盡褪。
那刀子剜割完她的心臟,又開始磨她的喉嚨,直到將她身體的每一寸絞碎殆盡……
她仿佛一個麻木破碎的布偶,瑟瑟發抖地雙手抱胸,蜷縮在軟榻之中。
吱呀輕響,寢室門被推開。
濕潤的涼風絲雨貫進室內。
左傾顏一滯,怔忡抬眼,就見一道幾乎要融入身後烏沉蒼穹的人影緩步走來。
不是......
不是她要等的人。
她復又垂下眼。
「顏顏,父親來帶你離開。」
左成賀一接到暗線連夜送來的消息,就召集了所有人馬守在宮外,自己則第一時間以北戎國師的身份遞了摺子進宮。
一進門,就看到臉色蒼白慘不忍睹的人兒。
眼底漾起一抹心疼。
他急步上前,一把拽起左傾顏,盯著她淚意朦朧的眼睛,肅然道,「先跟我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走?」
左傾顏唇邊卻漾起一抹不合時宜的淺笑。
見她的模樣,他不忍心把話說重,「顏顏,你聽話,先跟父親出宮避一避,等你二哥的蜉蝣軍回京,咱們再捲土重來,為賢婿報仇也不遲!」
左傾顏輕輕推開他的手,「他都不在了,我不守著我們的家,要往哪走?」
任由淚珠滾落,也不去擦拭。
怔然凝著地上三截斷釵,也不去撿。
左成賀極力耐著性子勸,「賢婿出事的消息一旦傳開,那些虎視眈眈的人立刻就會對你出手,鍾贇之病入膏肓,唐延手裡的五萬東南駐軍根本靠不住,你彈壓不住那幫朝臣!」
「那就讓他們來啊!」左傾顏猛地抬眼。
此刻,她神容收斂,眼底迸出少見的冷冽狠絕,袖中雙拳死死攥緊,指甲陷入掌心,她卻毫無所覺。
「這班人,永遠只知道給他使絆子,從未做過一件有利於朝堂,有利於東陵,有利於百姓民生的事……」她顫抖著用力喘息,聲音仿佛被巨大的悲痛折斷。
「馮越,忠勇侯,祁皓,杭秋水……還有祁天威……」左傾顏每念一個名字,指甲就嵌入一分。
她看著左成賀,眼底流過一閃而逝的迷惘,「他們難道不是東陵子民?他們難道不知道,他所有的籌謀和冒險,皆是為了保住東陵江山嗎?」
「他們知道的!」她唇間,咬牙切齒地迸出答案。
飛揚的眉目里,逐漸透出一股毀天滅地的恨意,「可為什麼!他們為什麼還要這麼做!啊?」
面對她一聲聲尖銳的刺問和凌厲目光,左成賀啞了聲,久久說不出話來。
曾經,他也曾固執地追逐這個答案,那是他苟延殘喘的唯一依靠,可最後,回答他的,依然只有一日復一日,無可自拔,越陷越深的恨。
等不到答案,左傾顏嗤鼻一笑,那一瞬,左成賀在她眸中看到了似曾相識的絕然瘋狂,滔天恨念。
「既然他們都不想好好過……那就誰也別想好過!」她狠厲的目光飄向隔壁琴音悠揚的琴室。
左成賀心猶如夢中一腳踩空,陡然往下一沉,「顏顏?」
左傾顏撐著扶手,踉踉蹌蹌起身。
赤腳踩過三截碎玉斷釵,割破的腳底,在白岩鋪就的地板上留下一撮撮血印子。
如同皚皚白雪下凜風綻放的紅梅。
她搖晃著,朝懸掛在牆上的那把天子劍走去,唇邊又哭又笑,肆意頹糜。
「死過一次的人......還會怕死嗎?」
「大不了,玉石俱焚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