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舊人

  望著那兩名男子消失的方向,左傾顏忍不住問祁燼,「你可知道剛剛找杏兒麻煩的那些是什麼人?」

  「看他們身上的衣服,應該是匯通銀莊的人。」

  見她一臉疑惑,祁燼又道,「匯通銀莊是祁衡的產業,據我所知,匯通銀莊一直在私底下借印子錢牟取暴利。」

  她聞言憤然,「東陵律例,私放印子錢是要受刑的,難道因為他是皇子,就可以無視法度肆意妄為了?」

  「放心吧,總有與他清算的一日。」祁燼面色淡然,眸子閃過一抹狠厲。

  「那剛剛被你打下水的人也是匯通銀莊的嗎?」她好像記得有人要襲擊她。

  提起這事,祁燼忍不住冷哼一聲,「原來你還知道有人要害你啊?」

  左傾顏有些討好地訕笑,「我知道有你在嘛。」

  祁燼被那如花的笑靨晃了眼,心中的怒意瞬間消散不見。掩飾地輕咳一聲,轉過臉不理她。

  再入城南,左傾顏與杏兒並肩而行,祁燼走在他們身後。

  杏兒果然還是個沒長大的女孩,知道他們救了她後,心防也跟著卸下。

  三人沿著城南河道來到一個轉角,果不其然聽到刀劍交接碰撞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左傾顏快速將杏兒護在身後,往前一探,四個身著匯通銀莊衣服的男人正圍著一個老嫗,出招狠厲,每一劍都帶著殺氣。

  可老嫗目露戾光,絲毫沒有示弱,手中長槍揮灑自如。

  只見她挽了一個槍花,腳下快如游龍的詭異步伐虛虛實實,讓人分不清左右。

  待到瞧了個仔細時,鋒銳長槍已到近前,寒芒閃過,避無可避!

  左傾顏緊盯著槍法精湛的老嫗,眸底掠過一抹精光。

  片刻下來,幾個男人竟有節節敗退之勢。

  杏兒從左傾顏身後探出頭來,驟見男子長劍寒光掃向老嫗,嚇得驚叫一聲,「義母小心!」

  這一喊,其中一人轉過頭來看見杏兒,眼裡溢出狂喜。

  「這丫頭竟還活著!」

  杏兒這才看清了那些人的臉,心裡一涼,糟了!

  左傾顏將杏兒往後一扯,擋在她面前。

  男子瞅見左傾顏的臉登時一愣,隨即面上流露出欲色。

  沒想到大半夜還能撞見這般貨色,這姑娘長著倒是一副嬌俏小姐的模樣。

  可真正的大家閨秀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誰會大半夜在這破敗窮酸的城南街上晃蕩?

  這般想著,他的手忍不住朝左傾顏的臉伸去。

  「這位小姐姐叫什麼……啊!」

  一語未盡,其他人只見一截血流如注的斷臂飛了出去。

  「大哥!」另外三人被他的嚎叫聲駭住,撇開老嫗迅速圍了上來,其中一人攙起倒地不起的男子厲喝。

  「你是誰——」

  剛一抬頭張嘴質問,一道寒光閃過,他的嘴角頓時飛出一坨紅肉。再想說話,卻發現只能哀嚎出聲。

  剩下兩人大驚失色,滿目駭然,看著她們身後的雪袍男子猶如見了妖魔鬼怪,連滾帶爬捂著嘴悶聲求饒,「大、大俠饒命……」

  剛一往後退,一把長槍頂在他的喉間,側首,老嫗正面色冷厲地瞪著他。

  「杏兒是我的孩子,跟那爛了心肝的賭鬼沒有半點關係!再敢上門來,小心老婆子的槍把你們這些爛心爛肺爛腸子全挑出來!」

  「不不不!我、我們再也不來了!」

  原還想著這丫頭家裡人都死乾淨了,過來翻看有沒有值錢的東西,不想碰到一個會武的老嫗,兄弟四人聯手都弄不死她。

  看到這丫頭帶著個小美人回來,還以為自己時來運轉了,沒想到,後面還跟了一尊煞神!

  「還不快滾!」老嫗長槍頓地斥道。

  話落,兩人爬起來各自背起一人,偷偷瞄了祁燼一眼,見他沒有阻攔的意思,拔腿狂奔狼狽而逃。

  「義母!」杏兒飛奔著朝老嫗懷裡撲過去。

  左傾顏有些意外地打量著眼前老嫗。

  她皮膚暗黃卻緊緻,左腳膝蓋伸不直也絲毫不影響她的動作。

  那頭銀黑交雜的頭髮讓整個人看起來像個五六十歲的老嫗,可在身為醫者的她看來,眼前的女人不超過四十歲,甚至還要更小些。

  「你們又是什麼人?」

  老嫗察覺到左傾顏打量的目光,一把將杏兒拉到身後。

  對救了杏兒的他們沒有任何感激,反是警惕的盯著他們,攥緊了手中長槍。

  祁燼在見過她的武功之後,上前握住左傾顏的手,嗤了聲道,「狗咬呂洞賓,咱們走。」

  左傾顏頷首,跟他一同轉身,他們本就只是順路把杏兒送回來,沒想著要挾恩以報。

  杏兒頓時急了,跺著腳朝老嫗快速解釋了兩句,又繞到兩人面前跪下,砰砰砰連著磕了好幾個響頭。

  「兩位恩人,義母不知是兩位救了杏兒的命,還請見諒。今日大恩,杏兒來日定結草銜環,以死相報!」

  「起來吧,我們只不過是舉手之勞,杏兒妹妹不必掛懷。」

  左傾顏聞言將她扶起,衣裳摩挲之間,觀音暖玉從衣襟滑落,脆聲墜地。

  「姐姐您的玉佩。」杏兒撿起暖玉用袖子拭乾淨,雙手遞迴給她。

  「謝謝。」左傾顏收回暖玉,看著杏兒的目光多了一分讚賞。

  對貴重之物毫無半分留戀動心,她的義母確實將她教得很好。

  側眸瞧見老嫗瞬間變得有些古怪的臉,左傾顏不動聲色,仿佛沒有發現那雙古井無波的小眼睛裡掠過的一抹冷芒。

  「杏兒,你落水之後我為你把過脈,你的脈象氣血兩虛,平日裡最好用黃芪和陳皮熬水增補氣血,否則待你來了小日子,怕是會劇痛難忍。」

  見杏兒羞紅了臉,左傾顏壓低了聲音認真道,「我不是與你說笑,若不趁著年紀小好生調養,日後恐於子嗣不利。」

  杏兒這才聲如蚊吶點了頭,「好,我會注意的。謝謝姐姐。」

  左傾顏正欲離開,卻聽那老嫗冷哼一聲,語帶譏諷,「當誰都跟你一樣是定國侯府金嬌玉貴的大小姐呢!開口閉口補氣血養身子,嘖,真是笑話!」

  祁燼聞言,一雙戾眸朝她掃了一眼,「舌頭不想要了就直說。」

  左傾顏趕緊一把拉住他,對他搖了搖頭,耐著性子道,「夫人是不是對定國侯府或是我有什麼誤解?」

  「哼,早上才遣了人來拐彎抹角坑我老婆子賣鋪,見我老婆子不好惹,今晚便假仁假義上門賣起人情來了!」

  老嫗一臉不屑地看著她,「我就知道,定國候府的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左傾顏一愣,想起今日凜羽曾抱怨過城南有一老婆子打死不肯把鋪子轉給他,就算他許出了比鄰鋪高一倍的價格,磨破了嘴皮,那老婆子還是滿嘴污言穢語,罵得他半刻也不想在這兒多呆。

  原來,竟是杏兒的義母。

  左傾顏面上笑了笑,「夫人多慮了,您不願賣我們自是不會強迫,只是我很好奇,夫人為何會這麼肯定,那就是定國侯府的人?」

  老嫗一窒,目光頓時落到她腰間的暖玉上。

  剛剛那東西掉出來,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這丫頭看起來嬌生慣養沒見過世面的模樣,可一瞬間便抓住了她的破綻,說起話也是鬼精鬼精的。

  倒是像極了她那狠心冷血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