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輕和左傾顏在祁燼和開陽之後,相攜走向藥王谷後山的廂房。
盛放的山茶樹下,俊男美女不失為一道人間美景,叫周圍忙碌的人都忍不住朝他們多望一眼。
左傾顏面上恬靜,可一路卻是寡言少語。
葉輕這些時日與她相處下來,兩人早已頗為熟稔,似也知曉她心情不虞,總是主動轉換著話題,總算讓他們不至於尷尬無言。
「回頭還得到慕家嚮慕老太君致謝才行,這些時日若非慕家來得及時,守住了藥王谷,神策軍就算趕來北境,也於事無補。」
心裡想的卻是,像慕家這樣滿門將才又長居北境,熟悉這裡的一切,若不掌兵,實在太可惜了。
忍不住也想起了祁燼曾讓他調查慕青將軍的生平,再結合他所查到關於殷氏的蛛絲馬跡,葉輕隱隱猜到,久居深宮的棠貴妃,或許與慕家和左傾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可是他沒打算追問左傾顏,這些本就不是什麼叫人高興的事。
「我外祖母也在藥王谷呢,不過她前些日子染疫了,現下情況不太好。」雖然笛莫塵調整的方子比較溫和,但藥效儼然還是減弱了,外祖母年事已高,還不知能不能熬過這一關。
葉輕有些懊悔,「那,我明日去看望她老人家。」
左傾顏嗯了一聲,推開安排給葉輕的房間,「你看看還有什麼需要置辦的,跟我說便是。」
他掃了一眼洒然笑道,「比起營帳,這裡可以說是應有盡有了,哪裡還敢不知足。」
「谷主命我務必把葉大將軍招待好,你可千萬別客氣。」左傾顏忍不住打趣他一句。
聞言,葉輕一本正經咳了兩聲,「那你再給本將軍安排兩個小廝四個美婢吧,哦,還要一隻烤全鵝和清燉鮑魚,有勞。」
左傾顏徹底被他逗笑了,輕抿的唇瓣殷紅,眼底泛著波光,忍不住叫葉輕又多看了幾眼。
他在圓凳上坐好,慢條斯理從懷中拿出一本手札,正是從林詡風密室里得到的那本。
「你譯出來了?」左傾顏都差點忘了這事。
「那天晚上去定國侯府,原是打算告訴你的,沒想到會碰上齊王的人。」提起那一夜,房中兩人神色皆是微沉。
左傾顏想問他這一路為何不說,但是想想,在神策軍中他本就舉步維艱,不知被多少雙眼睛暗中盯著,拿出這種東西來,實在太危險。
她趕緊反身關上門,才坐到葉輕跟前,「這手札可是與前朝太子有關?」
「還真讓你猜對了,這是前朝太子裴成寫給他夫人的日記。」
「日記?」
「就是記錄他每日隨心瑣事,他管這叫日記。裡面記載了他許多瑣事,其中與前朝相關的不多,只說到他為掩護前朝將領的妻兒不被皇帝發現,不得已對外宣稱那母子是自己妻室和兒子,卻因此叫他心愛之人誤會。心愛之人懷著身孕忿然離他而去,他遍尋天下,都沒能找到他的愛人。」
左傾顏聽完整個人都怔住了,這個故事聽起來太熟悉了。簡直就跟笛吹雪所說的一模一樣,只是故事的角色不同而已。
就在剛剛,她也才知道,笛吹雪的師父是笛莫塵,可他口中的養父卻是裴半城,裴半城才是他故事裡的主角。
難道,裴成與笛谷主口中的師兄裴半城,是同一個人?
這也就是說,她前世的師父,既是前朝太子,也是祁燼的生父?
她被自己的想法驚呆了。
可是唯有這樣,才能與手札所述對得上號。
好個笛吹雪,明知她誤會他的養父是笛谷主,卻故意不解釋,暗戳戳留了一手!
耳際又聽葉輕道,「對了,這手札的背後,還夾帶了一張畫,畫上面的這把流蘇釵,似乎跟你當初被葉轍打暈後遺落在武義侯府花園裡的白玉流蘇釵,很是相似。」
左傾顏看了一眼那幅畫,果然跟她揣在兜里的白玉流蘇釵一模一樣。
葉輕看出她心裡有事,也沒追問她的白玉流蘇釵是哪裡來的,只道,「你若一時想不明白,也不要著急,慢慢想,總能理出頭緒。」
他將手札遞給左傾顏,「這東西定要收好。」
左傾顏鄭重點頭,將手札連同他翻譯的紙箋一併收起,站起身來,「多謝葉世子,你譯出來的東西,對我很重要。」
葉輕有些無奈,「我能不能也拜託你一件事?」
「請說。」
「你能不能,不要與我這般客氣生疏?」葉輕一雙桃花眼此時專注而認真,炯炯凝著她。
一坐一站,四目相對,也叫她窺見了葉輕眼底波光瀲灩的情誼。
兩軍陣前他說的那些擲地有聲的話,不約而同浮上兩人腦海。
正想著如何避開這尷尬的話題,葉輕卻似打定主意不肯放過她。
「就算,你不肯嫁我,至少也不要拒我於千里之外吧。」葉輕緩緩站起身,兩人的距離忽然變得極近。
他高挺的身影將她整個人都籠罩進去,身上清晰的草香味也沁入她的鼻尖。
被這樣的親近和直白衝擊到,左傾顏下意識想要後退,卻拌到圓凳的一腳,踉蹌地往後摔去。
葉輕一急,伸手一把攬住她的腰,也順勢將輕盈的人兒勾進懷中。
溫香軟玉在懷,是葉輕從未體會過的怦然心動。
葉輕瞳孔微縮,手上竟沒有在她站穩的第一時間鬆開。
直到左傾顏回過神來猛地一推,他才有些狼狽地後退半步,微垂目光低語,「抱歉,是我唐突了……」
左傾顏詫異於葉輕的舉動,深吁了口氣道,「葉世子,請你忘了祖父說過的話吧。」
原想著只要大哥不點頭,這事拖著拖著也就過去了,畢竟葉輕也知道她與祁燼的關係,沒想到,葉輕竟是放在心上了。
「我……我已經心有所屬,也與大哥說過了,祖父的遺命我實在無法遵循。」
葉輕卻是苦笑,「其實,本就與老侯爺無關。」
他向來看不慣祁燼那般躲藏扭捏,故作姿態,既然已經撕開了口子,一次痛個徹底也罷。
迎著左傾顏顫動的眸子,他一字一句道,「是我一直傾慕於你,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我父親提不提親,老侯爺答不答應,都與我的心意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