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簾外明黃衣擺隱隱顫動,藏在衣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青筋暴起。
當空飛來一頂綠帽,罩得他兩眼一黑,鼻孔直冒青煙。
一想到這麼多年,他們兄弟倆一直共用一個女人,他就忍不住噁心,想把全身上下的皮肉都刷上幾遍。
殷氏,她怎麼敢!?
寢殿內,爭執還在繼續。
「齊王若真心想認這個女兒,又豈會不聞不問?齊王若真心對你們母女,又豈會害怕為你們惹禍上身,引來皇上猜疑?」
「殷氏,枉你自詡聰明,當真是可憐又可嘆!」
棠貴妃的聲音清冷無垠,卻一針見血。
「用不著你可憐!」
殷氏尖聲反駁,「你以為你又能好到哪裡去?」
「就算曆盡艱辛為東陵立下汗馬功勞,人人稱道你一句巾幗英雄又如何?現如今,北境太平,盛世安穩,誰還會記得你慕青之名!」
「而你歷盡艱辛生下的三個孩子,都只能喊你一聲貴妃娘娘,你心疼他們,卻又不得不眼睜睜看著他們在我的控制下長成我想要的樣子!」
「而今,你的兩個兒子一死一傷,唯一的女兒也不得相認,全天下的人都有資格可憐我,獨你慕青沒有!!」
裡間傳來棠貴妃一聲冷哼。
「不得相認又如何,只要我想見隨時都可以見到她。更何況,我腹中懷有龍種,又深得皇上眷顧,待我誕下皇子,皇上只會更加顧惜我們母子。」
「殷氏,你汲汲營營,自以為將他們玩弄於股掌之中,終究落得一無所有,如今就連左傾月那個孽種的命,你也保不住!」
殷氏聞言勃然大怒,語氣尖利,「慕青你這賤人!」
「啊——」
寢殿內傳來一聲慘叫,緊隨而來的是桌椅翻倒,茶盞瓷器破碎的哐當聲。
「我的孩子——」
棠貴妃的慘嚎聲撕心裂肺。瞬間擊中門口靜默立了許久的皇帝。
他臉上大變,一把扯開紗簾衝進去!
驚見棠貴妃歪倒在地上,柳眉緊皺,眉目間痛苦萬分。
她的手捂著腹部,淺青色的宮裝下,一抹刺目的血色映入眼帘。而殷氏就站在棠貴妃身前,一臉驚懼地看著她。
皇帝瞳孔驟縮,猛衝上前,一腳踹向殷氏腰間——
「給朕滾開!」
殷氏慘嚎一聲摔倒在地,驚駭地目光將來人鐵青的臉色收入眼底,「皇上!」
地上的血紅越來越多,將她淺青色的宮裝下擺染成了紅色,刺鼻血腥味撲面而來。
「快傳太醫!!」
皇帝下意識急吼。門外響起宮人匆忙奔跑的聲響。
棠貴妃發白的手指緊緊攥住他的,臉上的面紗隨著唇瓣震動,她眼角發紅,強忍著疼痛顫聲開口。
「皇上,我們的孩兒……快救我們的孩兒……」
「愛妃別怕,朕已經宣了太醫,定不會有事!」
「皇上答應我,若我有萬一,定要先保孩子……」她痛得臉色蒼白,狀似瘋魔地哭喊著。
「別說傻話,孩子這才幾個月,你跟朕的孩兒都會平安無事!」皇帝將她攔腰抱到榻上,無意間面紗輕揚,督見底下那張疤痕交錯的臉,再想起方才她與殷氏說的話,他心中融化成一片。
一直以來,他不擇手段掠奪她,以愛為名將她禁錮在身邊,如豢養一隻被剪除了羽翼的金絲雀。
可打從心底,他從未真正信任過她。
每次無意間看到她臉上的傷疤,他總能想起十六年前,她為了拒絕他,寧可自殘毀容也不肯進宮的那一幕。
總覺得她留在自己身邊,不過是為了保住定國侯府,庇護她的三個孩子。
直到今日,她的話徹底打消了心中的疑慮。
更沒想到,生死關頭,她竟然寧可身死,也要護著他的孩兒……
是他一直多疑多慮,誤會了她!
但願老天能再給他一個彌補的機會!
棠貴妃雙眸含淚,抬手指向殷氏,「皇上,是她推了我……她想要殺我們的孩兒……」
「我沒有!!」
殷氏被那一腳踹倒在地半天沒能爬起來。聽到棠貴妃的厲聲污衊,頓時一醒神,尖聲反駁,「分明是你自己撞上來的!」
她又驚又怕轉向皇帝,急聲解釋,「皇上,我沒有,我真的沒有!謀害龍嗣這麼大的罪名,我怎麼敢?!」
皇帝臉色陰鶩,眼神中殺氣凜凜。
「你與愛妃起了爭執,知道你女兒被林家謀逆案牽連無法脫身,你惱羞成怒喪失理智,接著便對棠貴妃肚子裡的孩子起了歹心!」
「朕就站在門外親耳聽到,你還敢狡辯!」
殷氏瞳孔一陣猛縮,「皇上,她設計我,她是故意的——」
「啪!」
一個重重的耳刮子甩在殷氏臉上。
皇帝面色黑沉如鍋底,殺意只增不減,「貴妃根本不知道朕傳喚你入宮,她要如何設計於你!?」
「事到如今,你還想推卸責任,反咬一口,她難道還會拿自己的孩子害你嗎!?」
見殷氏睜大眼睛啞然無聲,皇帝冷笑,「朕看你這賤人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來人啊!」
候在門外的喜新彎著腰進殿,「皇上有何吩咐?」
皇帝一臉狠絕無情,「把這個賤人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皇上饒命!!」殷氏連聲哭嚎求饒,被喜新和另外一個宮人架起,還歇斯底里不斷掙扎。
「皇上,妾身對您還有用啊!」
見皇帝轉身的動作一頓,殷氏仿佛看見希望,急聲道,「您不能這麼殺了我,那東西、我已經有眉目了!」
不論如何,先度過眼前這一劫再說。
就算是假的,他也要時間查證,只有先苟住一條性命,緩上一緩,父親才能設法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