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116章

  納明天朗看了龍修文一眼,凝眉道:「納明未到貴國前,便多聽臣下說西涼人潔地靈,到親身到此,才知所言確實不虛。便是一名宮婢,也是聰穎慧黠,納明極為中意,望皇上能賜予納明。」

  龍非離微一沉吟,道:「哦,有此等事?」

  「王子風流倜儻,倒不失為一樁美談。」龍梓錦輕笑。

  龍立煜挑眉一笑,「王子與藩王同向玉致公主求婚,王子身份尊貴,但姻緣一事亦難說,若最後不能抱得美人歸,得一美婢,總不枉來此一趟。」

  納明天朗頷首道:「正是。」

  「皇上,微臣亦屬意這宮婢,求皇上賜婚。」龍修文並不慌忙,待納明天朗言畢,才上前朗聲道。

  龍立煜與龍梓錦聞言都吃了一驚,兩人素不交好,這時也互相交換了個眼色,需知七王爺龍修文生母雖早逝,生前卻甚受先皇寵愛,不知為何,這位七皇子後來卻為先皇所惡,早在幼年便被賜封屬地忘憂郡,忘憂郡地大卻荒涼,更甚者,沼澤遍布。

  無人想到,這龍修文年歲漸長,開始大斧開墾,興工商行水利,加之知人善用,十數年間把忘憂郡建成媲美煙霞郡的繁華大郡,甚隱隱有超煙霞郡之勢。政績上報朝廷,當日這位被輕視的皇子,今日誰也不敢小看。

  他一直未婚娶,太后與皇帝也幾次過問此事,將不少朝廷重臣的千金名冊與他看,讓其挑選,他只笑言不急,此時卻為一名宮女提出賜婚一說,怎不令人驚訝之極!

  龍立煜與龍梓錦初時只以為納明天朗看上了宮中哪位貌美侍婢,如今聽龍修文也這樣說,兩人立刻便想這婢子只怕極不簡單。

  即便連皇帝背後徐熹,夏桑,清風幾人也起了疑慮,同往那名一直默不作聲跪在地上的宮婢看去。只是,她垂著頭,螓首又輕掩在衣袖中,容貌竟一時無法看明。

  龍非離微微一凜,臉上卻不動聲色,輕笑道:「王子與七哥同時提出賜婚,想必這婢子容行俱佳,倒沒想到朕的後宮中,還有此等麗人。」

  龍梓錦揚聲一笑,「九哥可是後悔沒當日把佳人納入後宮中,今日反成全了王子與七哥?」

  此言一出,眾人立刻大笑。

  龍非離笑道:「十弟所言甚是。」

  死皇帝!璇璣雖知那人是玩笑,心裡仍忍不住罵道,她又驚又怕,加之傷口痛極,陽光之下越覺頭暈目眩。

  這時,龍非離緩緩走上前,璇璣大驚,兩人不過寸步距離,只聽得他淡聲道:「抬頭給朕看看。」

  龍立煜笑道:「是何等姿色,本王也好奇之極啊!」

  御花園內一時寂靜,但眾人目光濯濯,竟都落在璇璣身上。她性子有時雖大而化之,但謹慎時卻極機警,也甚是聰敏,此刻卻只覺從未遇到過這樣難為的局面。

  這頭,抬也不是,不抬又不行!

  「你沒聽到朕的話嗎?」前方皇帝聲音微冷。

  璇璣把心一橫,是你讓我抬頭的......橫豎死豬不怕熱水燙,要怎麼處理是你的事了。她一咬牙,把頭直直抬起,望進皇帝玄黑深邃的瞳里。

  龍非離臉色大變,旁邊的龍立煜已經失聲道:「怎會是你?」

  自龍梓錦以下,徐熹等人無人不變了臉色。

  龍修文與納明天朗雖不知各人何事驚詫之此,但看眾人神色,竟俱是震懾萬分,都大吃一驚,卻聽得皇帝沉怒而問,「年璇璣,你怎麼會在這裡?」

  「皇上,能不能讓臣妾起來再說?」璇璣瞟了眼大怒的人。

  她身上總出狀況,一次比一次嚴重,這次居然惹上了月落國的王子和他的七哥,龍修文甚至要娶她做正妃。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她到底還惹上了多少男人?龍非離怒不可遏,本來今日離開儲秀之時,她的態度......他心裡早已憋了團火,卻偏偏碰不得,罵不得......

  腦里突然划過煙雨樓那男子對她做的事,龍非離袖裡雙手緊握,她是他的!她只能是他的!誰跟他爭,他便......殺了誰!

  將所有狂怒強壓下去,看得她臉色青白,心裡又是一緊,甚至沒有多想便把她扶了起來,在所有人的震驚中,把她摟進懷裡,淡淡道:「王子,七哥,這個女人,朕不能給你們。」

  納明天朗在看龍非離把璇璣摟進懷裡一刻,早已又驚又怒,這時聽得他語氣平淡卻強硬,咬牙道:「莫不是如剛才陵瑞王爺所言,皇上要將她收入後宮?」

  龍非離眸光微動,在夏桑身上不著痕跡划過,夏桑一凜,卻聽得皇帝已微微冷了聲音,「收入後宮?王子,她早就在朕的後宮之中。」

  夏桑目光一抹徐熹,兩人同時出列,恭聲道:「奴才見過年嬪娘娘。」

  納明天朗大吃一驚,年嬪?西涼左相之女,慶嘉皇帝的側妃?本來宮闈之事,他並不多熱衷,但關於這年嬪的消息,朝廷內外,近日早已捅破半邊天,她被貶罰多次,皇帝為她二次罷朝卻是不爭的事實!

  年旋怎會是年嬪?可她確是年姓!只是,若是宮妃,怎會出宮?旁邊的龍修文卻一聲不吭,唇微抿,與皇帝有二三分相似的臉,一派冷靜。

  納明天朗驚疑交加,緊盯著璇璣,「你不是當日帝都長街的阿旋?」

  龍非離卻看龍修文一眼,目光才落到納明天朗身上,笑道:「朕這位妃子性子胡鬧,多扮成宮女與朕玩鬧。」

  他微一沉吟,道:「朕聽王子所言,似乎要找的是另有其人?」

  兩人交握的手,手心被那人微微一按,璇璣笑道:「妾身居深宮之中,與王子王爺今日初見,何來王子帝都長街一說?」

  納明天朗看她笑靨如花,心裡驟緊,當日所見之人確是她!驚憤,激越之續頓時斥了整個胸臆,咬牙冷笑。

  卻見龍修文望向璇璣,一揖到地,淡聲道:「年嬪娘娘,適才是微臣冒犯了,望娘娘莫怪。」

  不知為何,目光與這神色平靜的王爺一疊,璇璣心裡突然閃過一絲驚慌。

  璇璣只見明黃衣袖一翻,皇帝已伸手托住龍修文手臂,輕笑道:「所謂不知不罪,都是一家人,若按民間輩分算,年嬪實是七哥弟媳,七哥何須多禮。」

  龍修文看了皇帝一眼,眸光含笑,「還記得當日金鑾殿上,皇上說起那煙雨樓刺客之事,想來這人有相像,雖甚罕有,卻也屬尋常。刺客如此,今日年嬪娘娘之事亦是如此。」

  納明天朗聞言吃了一驚,如此說來,煙雨樓里,皇帝並非搜尋刺客,卻是為這年嬪而去!

  那晚年嬪假扮待選花魁,焉知容貌為各人所窺,皇帝召二人覲見,閒談間說起刺客容貌相仿,實指年嬪,為他日幾人見面尋了託詞。只因即便今日不在這御花園碰見,來日皇帝壽筵上也必相見!

  想到這,他頓時背翻冷汗,卻又心有不甘,這讓他心癢難言的年旋竟是他碰不得之人!

  一時氣氛複雜微凝。

  龍立煜雖不知這年嬪怎又與月落王儲,七弟修文扯上瓜葛,看剛才二人相爭,又見龍非離緊抱著璇璣,越發嫉恨,那侵占之~欲愈盛,心下冷笑:年璇璣最後是誰的,且拭目以待!

  傷口未愈,又連番波折,此時,璇璣亦汗濕衣背,她咬牙強忍,頭卻微微歪到皇帝懷裡,身子徐徐滑下。

  龍非離只覺懷中身子一沉,看去只見璇璣神色痛苦,眼眸已闔上,心下驟驚,再也不顧其他,把她橫抱起來,沉聲道:「夏桑,立刻傳崔醫女到儲秀殿。」

  夏桑也是一驚,剛應得一聲,身旁綠影閃動,清風身形已在方丈之外。

  聲音遠遠傳來,「我去。」

  這一驟變,眾人無不吃驚,再看去時,卻見皇帝已轉身疾步離去。

  年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適才匆匆一瞥,只見她衣衫一片血紅,納明天朗驚疑愈甚,腳步竟下意識往前移去,眼梢卻見龍修文剪手在後,淡淡盯著地面,不知在想什麼。

  儲秀殿。

  當璇璣回復意識,眸光打開處,皇帝目光陰沉,正站在床~邊冷冷盯著她。

  窗外天色墨染,竟不知他已站了多久。

  她漠漠一笑,閉上眼睛。耳畔,水晶簾滑下的聲音凌厲刺耳......廳子裡,瓷瓦破碎委地之聲傳來,不絕於耳。

  璇璣一驚,吃力支身起來。

  水晶簾一掀,只見書桌上東西盡數推翻在地,龍非離站在一地瓦礫之中,神色狠絕。

  璇璣咬牙冷笑,「你既不待見我,何不把我放回鳳鷲宮?」

  「放你回去?」龍非離輕聲重複著她的話,突然揚手直指向她,聲音從牙縫裡迸出,「年璇璣,除非你死了或是朕死了!」

  她記得他白天說過:你就在這裡,永遠在這裡。

  不會的,不過是他一時氣言罷了。

  他又不愛她,留她在他的寢宮做什麼?再說,這樣做,在別人眼裡看來就是獨寵,他也不好做。

  這時,聽他語氣,那森冷里卻有抹讓人不可置疑的決絕。

  她心裡一陣懼怕,直覺要逃離他,想也沒想,便往門口跑去。

  「今兒個被你打暈在房內的宮女,朕已經殺了。」背後,他的聲音冷漠殘忍得像魔鬼。

  璇璣渾身顫抖,怔怔回過身,「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