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麥,你爸來看你啦!」
劉小麥一跑到縣中學門口,就感覺到劉二柱同志是有點不對勁在身上的。
劉二柱同志工裝筆挺,昂首挺胸,烏黑的頭髮絲梳得整整齊齊。從上到下,一表人才。
周圍女同志路過的時候,好些小眼神都在往劉二柱那張大臉上瞟,然後笑笑跟同伴交頭接耳。
一副對劉二柱很看好的樣子。
畢竟這個年代就流行大臉,大臉多好啊,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看著就福相,臉大面子大!
劉二柱太俊了,俊得劉小麥嘴角直抽。
這不是給身在松梗大隊的張秀紅同志平白增加危機感嗎。
「爸,進來我學校吧,我請你喝菜湯。」劉小麥闊氣道。
劉二柱推著自行車,有那麼一絲猶豫:「麥啊,我怎麼記得你跟我說過你們食堂菜湯不能喝的?」
「今天不一樣。」劉小麥拍了拍剛洗乾淨的手,「我們今天去菜地勞動了。」
劉二柱懂了:「你擇菜擇得特別好?」
「不是哦。」劉小麥搖了搖頭,「我跟大大小小的菜蟲已經打成一片了,我現在看到它們就感覺特別親切。」
「……」劉二柱推著的自行車龍頭一晃。
「麥啊,你受苦了啊,爸跟你保證,這樣的苦日子馬上就要結束了。」劉二柱信誓旦旦。
劉小麥瞅他一下,又瞅他一下。
「爸,你有什麼大動作了?」
劉二柱但笑不語,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
「小麥,你們食堂有什麼好菜?你今天就敞開了吃,爸有錢。」
說著,他拍了拍自己的口袋。
劉小麥認真地看了他口袋一眼,誠實地說:「也不鼓啊。」
「……下個月就鼓了。」劉二柱迷之自信。
劉小麥端詳著他,看著他吹。
把車停在車棚裡面,他們父女兩個去食堂。路上遇到馬愛梅她們幾個,劉小麥道:「爸,我去跟她們打聲招呼。」
「喊她們一塊來吃吧。」劉二柱張口就來。
今天可真是絕了,這小劉家的父女兩個一個比一個闊氣。
劉小麥都開始擔憂劉二柱了:「爸,你回事,跟我媽吵架了嗎?千萬別這樣想不開啊。」
前世她看過一些奇葩的事情,比如夫妻吵架往樓下撒錢,這種讓人無語的上頭之事萬萬不可發生在小劉家啊。
「怎麼會那樣呢,小麥,麥啊……」劉二柱一行清淚突然就淌到了腮幫子上,「爸今天……」
「叔叔好!」
響亮而整齊的聲音在劉二柱耳邊炸開了,劉二柱被驚得原地打了個滑。
馬愛梅不好意思起來:「小麥,我們是不是嚇到你爸爸啦?」
「不存在的不存在的,」劉小麥擺了擺手,「我爸這個人,心態特別好。」
「怪不得!我說小麥你心態怎麼這麼好呢,這叫有其父必有其女。」
王勝男叭叭叭一通。
劉小麥笑:「我爸要請我們宿舍吃飯呢,你們可要賞光啊。」
——這麼好?
「謝謝叔叔!」
大家又整齊地喊了一嗓子,劉二柱那昂首挺胸揮斥方遒的氣概都被沖沒了,搓搓手又變成了平平凡凡老實人。
「小麥的室友們,你們好……誒,小麥不是說你們有五個人呢嗎,怎麼還少一個?」
少一個誰?那必須是葉春花啊。
「叔叔,那個同學她性情比較獨,平時不跟我們一起活動,她肯定不願意跟我們一起吃飯的。」
徐芳說道,她看著劉二柱若有所思,一副回憶什麼樣子的神情。
到了食堂,劉小麥陪著劉二柱去打飯打菜,徐芳突然牽了牽馬愛梅的手。
「你知道小麥爸爸叫什麼名字嗎?」
「你管人家叫什麼名字,反正我們都喊叔叔。」王勝男大咧咧道。
徐芳說:「我想知道,我知道一個人,長得跟小麥爸爸好像,還都姓劉。」
這麼巧?
馬愛梅認真地想了想,還真想起來了。
「之前小麥在一篇文章裡面寫過,她爸爸叫劉二柱。」
「劉二柱!」
徐芳驚呼起來。
「怎麼了怎麼了?你小聲一點啊,周圍都有人看我們了。」馬愛梅緊張兮兮。
徐芳東張張西望望,把她們兩個一左一右拉近了,三個人頭碰頭,小聲道:「你們還記得嗎,我跟你們說過,我爸是鞋廠車間主任。」
「嗯嗯,然後呢?」
「他車間裡面有個老工人,就叫劉三柱!」
「小麥的叔叔?」馬愛梅和王勝男對視了一眼,有點懵,「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小麥爸爸也是工人,叔叔是工人很奇怪嗎?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麼簡單的事啊。」徐芳把頭搖成了撥浪鼓,「那個劉三柱,他娶了一個我們廠里的女工,兩個人收養了一個小姑娘。」
「好有愛心啊,不愧是小麥叔叔!」
作為一個合格的粉絲,馬愛梅自帶對劉小麥的濾鏡,並且愛屋及烏到她叔身上。
徐芳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你就不奇怪我怎麼認識我爸車間的工人嗎?」
「奇怪。」馬愛梅老實道。
「徐芳,你就別磨磨唧唧的了,我聽著嫌煩!能不能一口氣說完啊?」王勝男擼袖子。
「行了行了,我告訴你。」徐芳面色突然變得蕭索,「劉三柱帶著他妻子孩子過來到我家送禮,希望我爸推薦他轉正。我家本來不打算收禮的,結果他那個女兒過來求我們,那雙黑黢黢的大眼睛瞧著我們,我們就跟糊塗了一樣,等反應過來,禮品已經擱在我們家裡了,他們一家幾口子已經帶著我爸給的承諾走了。」
靜了一靜,王勝男生氣了:「你們家做錯了,這是犯罪!」
「我知道啊,我爸也知道,他就想把禮品還回去。」徐芳頓了一下,吸了一口涼氣,「結果你猜怎麼著?」
馬愛梅和王勝男呆呆地搖頭。
徐芳的聲音特別低落:「趁著周圍沒人的時候,我爸強硬地把禮品塞到劉三柱手裡,結果回頭就跌了一跤,摔折了腿在家養了三個月。」
「……那、那……」太血腥了,馬愛梅和王勝男都有點接受不了。
哪知道還沒結束,徐芳接著說:「本來工會都說了,提拔我爸進去當委員,這一摔什麼都沒了。三個月後,我爸回到廠里,工會人都滿了,他只能繼續干他的車間主任。」
「……唉,怎麼會這樣?」王勝男心裡覺得古怪,「這是不是貪小便宜吃大虧?」
「才不是,我家根本不想貪那個小便宜,誰稀罕劉三柱拎來的那點東西。」徐芳捂著心口,「不知道怎麼回事,當時就跟鬼迷心竅了一樣,我們莫名其妙就收下了。」
馬愛梅搖頭,濾鏡八百米厚:「我不相信小麥叔叔會做這種事,太不正直了。」
「他本來就不正直,要不然他也不會娶那樣的媳婦。」徐芳聲音壓得更低,「你們知道嗎,小麥她嬸……被□□過!」
「什麼??」
「真的,在我們鞋廠里,那個女工都身敗名裂了。」徐芳認真地說。
馬愛梅嘴唇動了動:「小麥知道嗎?」
徐芳搖了搖頭,「不知道吧,他們家都不一定知道。那個女工和劉三柱結婚十來年了,也沒回去過,去年才把工作讓給她弟,回了小麥家。」
「這不是害人嗎?」王勝男憤怒了,「要是她的事情被捅了出來,影響到小麥怎麼辦!」
小麥這麼優秀,肯定是要讀大學的。
可是、可是……
「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馬愛梅腦子暈暈的。
三個女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徐徐圖之,徐徐圖之。」
還能怎麼辦呢?這都木已成舟了,她們總不能張口就來,讓小麥和她三嬸斷絕關係吧。
最好慢慢地暗示……慢慢地暗示……
「你們在幹什麼呢?」
「!」
拯救劉小麥聯盟的三位成員一抬頭,就看到了端著飯的劉小麥。
「沒、我們沒幹什麼,小麥你坐哪裡?」三個人連忙分散開。
劉小麥也沒在意,她把飯放下來,劉二柱就端著兩碗好菜過來招待小麥室友了。
「敞開吃,敞開吃,不夠我再去打。」劉二柱今天異常之大方,與以往不肯吃虧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是缺了張秀紅同志在身邊督促,劉二柱同志變異了?
劉小麥不放心地瞅了劉二柱好幾眼,好菜都吃不香了。
她的室友們也吃不香,馬愛梅打頭陣給劉小麥暗示了。
「小麥小麥,我之前聽說了一個故事,當嬸嬸的造孽,結果害得家裡小輩名聲也不好了。」
王勝男和徐芳擠眉弄眼,這叫暗示這叫暗示?這怕是明示了吧?
劉小麥全卻聽出來:「這是什麼報紙上的文章嗎?」
「……」馬愛梅一窒,正準備再接再厲,旁邊一個男人冷不丁躥過來了。
「二哥!你怎麼在這呢!」
說著,他跟八爪章魚一樣扒拉住了劉二柱。
徐芳頭一伸,整個人不好了,天吶天吶,怎麼又出現一個長得跟劉三柱像的男人?
劉二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四柱,四柱啊,你放手吧。」
劉四柱就不放,甚至痛哭流涕了。
「二哥,你就是我親哥啊!我都聽說了,你當上家具廠正式工了,親哥!我太光榮了,太高興了……你看、你看看我,是不是滿臉寫著高興?」
劉四柱把他那眼淚鼻涕一把抓的臉往劉二柱面前湊。
「……」劉二柱忍了忍,忍了又忍,「……嘔!」
到底是沒有忍住,他太慘了他太慘了。
劉四柱擔心壞了:「親哥,親哥你怎麼了喲,是哪裡疼哪裡癢,我給你摸摸!」
說著,他那雙不老實的手開始在劉二柱身上遊走了。
劉二柱一個激靈,狠狠地推開他:「劉四柱,你別做對不起你嫂子的事!」
劉四柱:「??」
他一轉頭,看見食堂都空了,僅有的人都聚在這一塊看他,眼神宛如看猴。
葉春花氣惱地跺腳:「晦氣!」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大家的關心和支持~
兒童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