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有些莫名忐忑的心情，許曙上前一步，越過側開身子讓出視野的瓦赫，許曙終於看清了眼前的這個孩子到底是什麼情況。
第一眼，許曙以為那裡躺著的不是一個孩子，而是一隻滿身細密鱗片的巨大蜥蜴。
蜥蜴人！許曙認為只存在於想像中的半獸人現在就真真切切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有些夢幻……但是是一場噩夢。
許曙忍不住後退的半步，並再一次往四周看了一圈。
一個個由白色的帳布圍出的密集「小房子」整齊的排列在許曙視線的兩邊，一片幾不可見的黑暗籠罩在這些死氣沉沉的「小房間」上面。
沒有呼吸聲，也沒有什麼哭泣聲。
只有耳邊心電圖微弱的「滴滴」聲在迴蕩。
就像是死神的秒表在給這裡的每一個孩子們的生命規定倒計時。
許曙的心跳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加速到了一個界限，讓許曙都忍不住感受到一陣心悸。
之前壓制在心中，那些來自這些孩子們微弱的痛苦與困悶此時一股腦的從心中翻上來，讓許曙一時間有些呼吸困難。
這不是在恐懼鬼怪，而是一種說不上來的壓抑……是一種對無能為力的憤慨。
所以……自己可以做到些什麼嗎？
「很難受嗎？」瓦赫的聲音又一次嚇了許曙一跳，在沉思的時候幽幽的跳出這麼一句話讓許曙猛地脫離了沉思。
難以呼吸變成深呼吸，許曙像是才反應過來一樣扭頭看著站在一旁滿臉習以為常的瓦赫。
「沒事的，早些時候，娜塔每次進來看望這些孩子都是和你一樣的表現。」瓦赫微笑著說道。
許曙覺得他的微笑有點像是一個惡魔……
有點過於地獄了……
「他們……這些孩子，痛苦嗎？」許曙乾脆的抬手拉下了瓦赫舉著的帳布，一遍又一遍的給自己做著深呼吸平復自己的心悸。
「生理上，還是心理上？」瓦赫反問一句。
「我都要知道。」許曙的語氣明顯變硬了不少。
瓦赫沉默了一下，然後慢條斯理的走到一旁，拿起了掛在床邊的一張病歷單，照著上面慢慢的念了起來。
「凌晨四點十七分，患者因為全身疼痛醒來，開始哭喊，推測原因——鱗片根部在皮肉下快速生長撕裂了血肉。」
許曙僵住了。
念完這一句，瓦赫抬頭看了一眼許曙僵住的表情，然後又低頭繼續：「再看看昨天的記錄……
「患者的牙齒再次脫落，原本四天一次的換牙期已經正式更迭為三日一次，患者被牙齦部位的疼痛疼醒，無法食用止疼藥，只能選擇肌肉注射——鱗片很硬，需要拔除數片鱗片才能注射……」
「夠了！」許曙壓抑著聲音低喝一聲，快速的走到瓦赫的身前，接過那份病例報告上上下下的快速掃了一眼。
鱗片生長……拔除鱗片……換牙……足足十幾天的記錄全都有一個共同的字眼。
「疼醒」
許曙有些顫抖的將手上的報告掛回去，然後轉身迅速取下另一張床上的報告單，湊近一看。
【患者指骨骨刺再次刺破了……患者指骨再度生長……】
還是那兩個字——【疼痛】！
許曙連著抓了好幾張床上的報告單，甚至都沒能保持安靜，弄出了一些不是很大的動靜。
瞪著眼睛仔仔細細的看了一圈下來，每一張報告單上都明晃晃的標註著兩個大字——
【疼痛】
許曙的手垂了下來，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恍惚。
他看向瓦赫，眼中是疑問，困惑以及一點點的哀求。
「都是……這樣？」
瓦赫點了點頭，然後給許曙補上了最後一刀：「這些孩子平均只有11歲。」
許曙一個踉蹌，好在最後的理智讓他站穩了身體。
閉上眼睛，許曙深呼吸了幾口氣，強行讓自己的理智回歸。
「那為什麼這些孩子現在這麼安靜？」許曙把手上的幾份報告放了回去，然後再次掀開了最近的一床。
心電圖在病床的床頭有規律的滴滴作響，曲線的幅度不大，但是還算平穩。
他看向了掛著的藥劑，那是瓦赫還沒給他解釋的問題。
「正如你所見，這些藥物都是我自己調配的……」瓦赫嘆了一口氣，「為了緩解他們的痛苦，為了讓他們能睡一個好覺，我不得已往這些藥劑裡面加了一些東西。」
「嗎啡，噴他佐辛，布托啡諾，可待因……這裡每天消耗的鎮痛藥劑足夠以前的我使用一個月……在我的手下毫無虛席的情況下。」
「甚至有幾個孩子，我不得不給他們下達致死量的鎮痛藥劑……」瓦赫的眼神黯淡了不少。
他還有下半句話沒說，但是許曙也不想知道瓦赫的下半句話是什麼。
但很可惜，他已經猜到了……
絕大多數孩子在這裡都只能保持沉睡，然後再在睡夢中……走向死亡。
「我沒有辦法再幫助他們了，他們在進化……」瓦赫有些惆悵的話被許曙打斷了。
「這是個狗屁的進化！」許曙喘著粗氣，但馬上，他又一次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告訴我，你需要什麼才能救下這些孩子……又或者，要怎樣才能救下這些孩子？」許曙眉頭緊蹙的向瓦赫問道。
瓦赫這次的沉默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久。
他用一種莫名其妙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許曙，然後搖了搖頭。
「按照這些孩子的原基因樣本修復他們發生改變的基因片段，然後再重新賦予他們基因鎖。」瓦赫說到，但馬上又搖了搖頭，
「怎麼可能……基因修改技術需要的儀器只有未來城有，而這些孩子的原基因片段也只有神城醫藥的基因庫中有記載……」
「神城醫藥，對吧？」許曙沉聲問道。
瓦赫愣了一下，點了點頭，「神城醫藥的信息庫有每一個人的基本信息，是為了方便他們進行各種器官移植和血型匹配所記錄的。」
「那麼，要是有那種機器呢？」許曙緊接著又問出了另一個問題，「你能做到把他們變回去嗎？」
「……」一陣很長時間的沉默後，瓦赫點了點頭。
「能。」
「好。」許曙深吸一口氣，放下了床簾。「基因鎖的事情……我來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