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

  直至芙蓉花宴散了席,葉勉都沒見著駙馬和莊珝的另外兩個兄弟,心裡不免覺著奇怪,臨走前小心地問了莊珝,莊珝倒沒誆瞞著他,直說因著上回他與莊瑜鬧得那場,他父親不滿公主對此事輕拿輕放,兩人之間生了齟齬,今日便沒理會他母親的宴請,一大早就帶著莊瑜和莊珩躲出去了。

  葉勉聽了不僅愕然,他們家兄弟打架,怎麼父母還跟著站隊抱團兒?

  莊珝輕描淡寫,似是習慣了並不覺著有何不妥,葉勉卻不知怎地心裡竟也有了偏頗站了隊,莽撞嘴快道:「你爹也真是......公主已將你打得滿身是血了,他還要怎的?不滿公主的處置,他當時怎麼不站出來自己來啊,我倒不信他還能將你這個嫡子打殺了不成,如此家務事本就沒有萬全之策,公主怎麼處置都是兩頭得罪,她個當娘的不比誰都難受啊?你爹不去體貼安慰,倒事後跳出來,評個『苦主』出來護著......」

  莊珝怔愣了片刻,隨即悶笑不已,道:「這話可不能讓我母親聽到,否則她今晚便要連夜進宮請旨,將你要了來了,娘一直抱怨這府上無人與她一條心,白白偏疼了我,我卻比哪個都涼薄,半點都不與她貼心,她早已被我們父子四人氣得心冷如霜。」

  葉勉回侍郎府的路上,不禁心裡暗暗唏噓,這公主府外表如此光華,內里竟然也是鴉飛雀亂,一片狼藉,果真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只是這世人都道「家和方能萬事興」,那他們府上是如何做到家裡滿地雞毛,外頭還能賺得缽滿瓢滿,富堪敵國的。

  葉勉啃著手指在馬車裡認真地思索了一路,下車前在心裡哀嘆了一聲,小富才要靠修行,大貴得看命......

  悟出了人生真諦的葉勉在天擦黑前進了府,剛換了件家裡穿的衣裳,右銘便進院子來傳話,說是葉侍郎命他去書房尋他。

  如今葉勉與葉侍郎的關係倒也不似他剛來時那般僵硬,因而也沒如何牴觸,趕緊著喝了口茶潤了潤喉嚨便蹦去了他爹的書房。

  書房裡燭光融融,燈火通明,葉侍郎坐在書案前,手裡正端拿著幾張文紙細細看著,見葉勉又不好好走路,蹙眉訓了他兩句。

  葉勉不覺痛癢,繞過書案,從葉侍郎身後探過腦袋好奇地問道:「這什麼,怎地上頭還有我的名字?」

  葉侍郎搖頭輕嘆了一聲,喚來小廝在他旁側加了一把椅子,輕斥道:「在這裡規矩坐好!」

  葉勉撇了撇嘴,乖乖端坐下。

  這時,六姨娘從書房裡間兒掀了帘子出來,笑盈盈地給葉勉端了杯剛沏好的敬亭綠雪茶放在他面前,葉勉客氣地與她道了聲謝,六姨娘趕緊擺了擺手,也不多話,規矩地退回了裡間兒。

  葉侍郎只仔細地看著那幾張紙,絲毫沒有在意,葉勉卻瞪著他爹輕哼了一聲。

  前些日子他爹的上峰戶部尚書,不知是抽得哪門子的風,竟給他爹送了兩個極俊俏的侍書丫鬟來,一個叫潤雲,一個叫暖香,這名字一聽便知道是做什麼用的,給邱氏氣得頭疾都犯了,卻又發作不得,只好指派了六姨娘日日來這書房裡伺候茶水,防著那倆丫頭作妖。

  葉侍郎察覺到,轉過頭虎著臉斥道:「做什麼又作那怪動靜,沒個規矩!」

  葉勉也不怕他,撇了撇嘴為他娘抱不平道:「怪不得爹這段時日見天兒地呆著這書房裡處理公務,連晚膳都捨不得回正院兒去用,我還想著怎地突然就忙起來了,原倒是這屋裡來了美人給您紅袖添香......」

  葉侍郎被他這副陰陽怪氣的模樣氣得不輕,揚起手就往他後背上狠揍了一巴掌,瞪著眼睛罵道:「怎麼和你老子說話呢!長輩房裡的事也是你能說置喙的?」說完又心虛地看了看垂首侍立在角落裡的兩個丫鬟。

  葉勉用手夠著後背,紅著眼睛委屈道:「你好好與我說不就行了,怎地還為著兩個下人打我?」

  這一頂大帽子葉侍郎哪敢戴,吹著鬍子罵道:「你少胡說八道!我豈是因著她們兩個打你?」

  「那你給我揉揉......」葉勉吸了吸鼻子嬌氣道:「可疼呢。」

  葉勉進來書房還不到一刻鐘,葉侍郎便被他氣得腦袋嗡嗡直響,無奈地一手扶額,一手給他揉著後背,葉勉卻突然小心翼翼地抱住葉侍郎的手臂,哼唧道:「爹,我不想再要弟弟了......」

  葉侍郎一愣,「你這又在渾說些什麼?」

  葉勉扁了扁嘴,半真情誼半假哄人,「有了新弟弟,您就又不喜歡我了,可我喜歡爹呢,我會吃醋!」葉勉抱著他爹的袖子晃了晃,杏眼含波直直地看著葉侍郎。

  葉侍郎人已過不惑之年,卻也是頭一回聽見子女與他剖白,很是怔愣了半晌,隨即只覺著那心肝脾肺腎都猶暖流浸潤過一般,熨帖至極,壓了壓嘴角輕斥道:「不准胡說!」

  葉勉瞥了一眼那邊的兩個美人。

  葉侍郎不自然地咳了一聲,嘴硬道:「不過是書房裡伺候筆墨茶水的,別聽你娘瞎說!」

  「哦?我那書房裡倒也缺上兩個端茶倒水的。」

  葉侍郎瞪他,葉勉不甘示弱瞪回去,「不過是兩個伺候茶水的,您怎地就捨不得給我?」

  「什麼叫我捨不得?」葉侍郎氣得又想揍這個口無遮攔的逆子兩巴掌,卻見葉勉正一臉懷疑,不信任地看著他,葉侍郎終是「舍」了,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給給給!都給你,再別來和我磨纏!」

  葉勉立刻轉頭冷聲吩咐右銘,「將這兩個丫頭送去我院子裡交與倚濃,再把她們的身契找出來,一會兒我回去直接帶走倒也方便。」

  右銘因著豐今在葉勉手底下侍奉,早已半個人都是瑤輝軒的了,聽見四少爺吩咐,都沒去看葉侍郎臉色,轉頭就進去裡間兒翻那倆丫頭的身契去了。

  葉侍郎心疼不已,氣得冒火,葉勉卻靜了下來,一臉正經與葉侍郎問道:「爹,這紙上有我們學裡年考的考題,可是發了榜了?」

  葉侍郎也不好再與他計較,壓了壓火氣,嚴肅地「嗯」了一聲,「你們學裡明日張榜,我先去禮部要了榜單來看。」

  葉勉點了點頭,國子學的年考不比平日裡的旬考,學生考完後,試卷是要直接蠟封與禮部去批審的,因而這都秋假後半月余了,榜單堪堪才下來。

  葉勉拿過那幾張紙,細細地看了起來,片刻後,嘴角卻越揚越高,心道怪不得他剛剛可著勁兒的鬧騰,也沒被他爹拿棍子打出去。

  他這次年考倒是考得不錯,竟然一個丁等都沒得,除了他最不擅長的時文和騎射得了丙等,其餘考得了乙等以上,而且算術依舊是頭甲第一,他的名字風風光光地撰在榜首!

  葉勉臉上不免得意,翹著嘴角看著他爹,等著挨夸!

  葉侍郎才不誇他!本就怕他驕傲,剛又被這不孝子氣了一場,因而只重重地哼了一聲,如往常一般與他嚴肅地訓講了一番,才細細給他講析這回的考題,指出他的不足之處。

  葉勉聽得倒是十分認真,他既已下定決心國子學後親自下場科考,便在學業上十分上心,之前本是擔心前世的教育習慣會讓他不適應這裡的考試,如今這年考成績無疑是給了他一支強心劑。

  父子倆一個認真的教,一個認真的學,十幾年來倒是頭一回如此和諧地獨處了一個多時辰。

  第二日去了學裡,連賈苑正都把他抓過去對著榜單好一頓夸,葉勉這人的性子典型的吃軟不吃硬,記夸不記打,得了苑正的一通表揚,他這更是吃了彈簧一般,卯著勁兒地想往上竄,想著一會兒回了院子就與阮雲笙去商量,日後學裡用完午膳,要一同去藏書閣看書才好。

  葉勉進了修瑞院的學屋,就看見齊野正大咧咧坐在他的書案上,一腳支地,一腳踩在椅子上,手舞足蹈地與圍在他身邊的那許多人講他那些破事兒!

  他如今「人面兒」廣的很,散了學後淨去那些他們平日裡去不得地界兒,眾學子怎能不好奇,都紛紛圍過來聽得新鮮。

  葉勉走過去,十分不客氣地一腳把那腿從他椅子上蹬了下去,齊野渾不在意,大長腿輕鬆地支在地上,口裡依舊與他們不停說著,只長臂一伸將葉勉攬在身前,上手在他臉上狠狠地揉了幾把,氣得葉勉反手就揮拳揍他。

  齊野才哈哈笑著躲開,口裡道:「彆氣彆氣,散了學哥帶你去吃宴去。」

  「不去!」葉勉沒好氣道:「又什麼貓鼠盜洞的地方,回去還不夠我討打的。」

  齊野口裡「嘖」了一聲,「我帶你還敢去哪裡,晚上我們只去醉馨閣!」

  那醉馨閣葉勉幾人倒是常去,不過葉勉依舊搖了搖頭,道:「不去,我還要早些回府去溫書。」

  齊野只當葉勉是敷衍他,很是不高興,氣道:「你們修瑞院現如今只與隔壁那屋子好了不成?邀了你幾回,竟沒一回點頭!怎麼,因著南邊兒那些個倒與我們生分了?」

  葉勉聽他這麼說,倒有些不好意思,剛想開口解釋,就聽李兆在一邊嗤道:「勉哥兒少搭理他,如今他身邊有幾人正拱著他將帶你出去結交,沒得給他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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