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兒眼睫顫動著,慢慢抬起了眼帘,該醒來的的一瞬間,眼瞳失去了焦距帶著茫然。
唐晴揉了揉眼睛,覺得眼前的景象很是陌生,她打量了一圈,突然反應過來,這裡是秋御風的房間。
她起身,坐在床邊。
地上的被子已經被收好了,房內只有她一個人,不見秋御風的身影。
昨天不是睡著地上的嗎,自己怎麼會在床上?
「我昨天不會是睡迷糊了,跑到床上去了吧?」唐晴喃喃自語道。
唐晴跑著膝蓋,在床上打了一個滾,遲來的羞怯湧上心頭。
床上的被子被她弄得亂糟糟的,她爬起來,頭髮凌亂得像一個雞窩一樣。
窗戶半開著,隱約能夠聽見說話聲,一陣微風吹進來,吹動著她額頭前的碎發,讓人感覺清涼。
她目光沒有焦距地看著前方,腦子裡面瘋狂地轉動著。
鄰街,王麻子油鋪的隔壁,就是回春台。
逃避不是辦法,她在明敵人在暗。她能躲得過一時,卻躲不過一世,這件事不解決她得長期擔驚受怕,在升福樓里還好,那出去呢,難道還要找個人陪著自己出門啊,總不能一直躲著吧。
唐晴下定了決心,不管用什麼方法,得先把這件事解決了,她才能安心做其他事情。
唐晴回到自己的房間,換了一身涼爽的衣裙。
她沒有什麼好點子,像歐庭修一樣派一個殺手去把人殺了,這種事情她干不出來,先去會會再說吧。
唐晴打算去一趟回春台,此行雖然危險,總比待在家裡當縮頭烏龜強。
唐晴臨走的時候囑咐了陳勇。
「我要去一趟回春台,要是天黑之前,我沒有回來,你就去衙門報官。」
陳勇看著她,皺著眉毛,「你去幹什麼呀?有危險嗎?」
唐晴搖搖頭,「現在還不知道有沒有危險,反正你照我說的做就行了,我會趕在天黑之前回來。」
王麻子油鋪遠近聞名,是一家百年老店,非常好找,唐晴從店門口路過很多次。
拐過去就是回春台了,唐晴在巷子口看著那家不起眼的藥堂,她摸了摸袖子裡的匕首,匕首是從升福樓的倉庫裡面拿出來的,她拿來防身,除非有生命危險,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她不會拿出來。
唐晴深吸了一口氣,轉身走了出去,還沒走幾步,就見一群官兵將回春台快速圍住。
官兵們穿著甲,手上皆拿有武器,站在回春台門口,嚴陣以待。
唐晴急忙又回到巷子裡,她歪過腦袋,偷偷看著那群人。
領頭的士兵手一揮,一群人湧進了藥堂。
沒過一會,帶出來一個鬍子花白的老頭子,和一個高大的男人。
老頭子苦著一張臉,臉上的皺紋又深又長,像是一條條溝渠一樣,不敢反抗,任由士兵推弄。
男人衣服破爛,只剩下一半掛在身上,應該是反抗官兵們的時候被撕破的。漏出來的半邊胸膛被白色的紗布包裹著,心口處浸了血,正心頭,刺傷他的人是想要了他的命。
唐晴仔細看著男人的臉,男人臉上有一道傷疤,從左邊額頭處直接劃到下巴,很是嚇人,戾氣不輸閻王。
那日,刺傷她的人臉是捂著的,她不知道面容,所以唐晴盯著的是男人的手。
那雙手曾經離自己極近,手上的每一條紋路都刻在了她的腦海之中。
那雙手是寬大的,虎口處滿是老繭,每一根指頭上面都有像蜘蛛絲一樣細的傷口,距離有些遠,唐晴看不真切。
她正感到有些著急的時候,突然感覺後背的汗毛又豎起來了,男人的眼睛看著她,兩人的視線連在了一起。
唐晴不受控制地打了一個冷戰,男人看著她,嘴角勾起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唐晴的瞳孔睜大,感覺右肩快要好的傷口又泛起了鮮活的疼痛。
是他!
一瞬間,唐晴就確定了,就是這個男人,一雙眼睛像是冷血動物一樣。
唐晴後退了一步,將自己的身子完全藏匿起來,待那群官兵走遠之後,唐晴才走出來,看著他們的背影。
官兵為什麼會突然來抓人,是由其他的受害者,所以官府早就開始調查了嗎?
唐晴滿心疑問。
眼下的情況對她來說是好的,她暫且算是安全了。
唐晴鬆了一口氣,她摸了摸手袖中的匕首,看著這把匕首是無用用武之處了。
她轉身,打算回升福樓,突然,她頓了一下,雙眼定在對面酒樓的二樓。
二樓倚欄旁,辜辛正獨自喝著小酒,目光望著官兵們離開的方向。
唐晴歪著腦袋,皺著一雙秀眉。
他怎麼會在這裡?
唐晴正疑惑著,酒樓上的人影一動,離開了位置,她下意識地又回到巷子裡面。
果然,不一會,辜辛的身影出現在酒樓門口,他來回張望了一眼,而後轉身離開。
唐晴也不知道自己幹嘛要躲起來,也許是她心理覺這這件事有些不對勁吧。
辜辛突然在這個節點來廣州府,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他和歐庭修有什麼關係?
還是他只是單純恰巧在那裡,遇見了那個殺手被抓走的場面,這一切的只是巧合。
對於兩種推論,她更加傾向於第一種,世界上沒有這麼巧的事情。
唐晴眼睛深沉,心中對於辜辛的懷疑越來越濃厚。
回春台的白老闆和他店裡的小工被官府抓走之後,坊間流傳起來回春堂白日救人,晚上做殺人買賣的流言,這流言甚至傳到了唐甜所在的學堂,大人們紛紛叮囑自己的孩子不要去回春台附近玩耍。
沒過幾天,歐庭修是回春台幕後老闆的事情不知被哪路小道消息傳出來,說得有聲有色,還有人說在回春台看見過歐庭修,流言變得有鼻子有眼,甚至還有人說他是一個殺手組織的老大。
一段時間之後,流言不見消退,反見高漲起來。
就像是有人在背後推潑助瀾一樣,有心把歐庭修推到風口浪尖之上。
無聊的平民們有意無意地關注著歐庭修的動靜。
歐庭修上午去了哪裡談生意,下午消息就能穿到各大商家的耳朵裡面。
金福堂內,歐庭修的書房像是剛剛打過仗一樣,一片混亂,歐庭修坐在太師椅上,手扶著額頭,頭低垂著,看不清楚表情。
「少爺。」歐真擔憂地看著他,「你還好嗎?」
歐庭修笑了一聲,滿是冷意,歐真縮了下脖子,對歐庭修的忠義使他按壓住了想要逃跑的衝動。
「是我小看了他們。」
歐真聽見那人這麼說道。
「這事是事發突然,誰也想不到白大夫和那人還接了其他生意,還被官府給查了出來,」歐真說道,「這次算是我們倒霉。」
「不,」歐庭修抬起頭來,看著他,「這件事一定是升福樓的人在別後搗鬼。」
他托人給官府的人送過信,他和官府並不是從來沒來往,本想著探聽出什麼消息來,沒想到這次官家的嘴緊得很,不透露一絲風聲。
如果不是有人給他們打過招呼,這件事不會這麼保密。而除了升福樓,沒人會怎這麼做。
傳說中的青鳥藏身在一個小首飾鋪里,就已經足夠讓他驚訝的了,沒想到這小小的首飾鋪還有這個本事,能夠讓官府幫忙做事,升福樓的水很沉。
「去查查升福樓的人,」歐庭修說道,「我要讓他們知道,惹了我,有什麼樣的下場。」
歐真點點頭,猶豫地看了他一眼,咬了咬牙,說道,「少爺,老爺派人來傳話,讓您立馬回府。」
歐庭修臉色一黑,「誰把消息傳過去的?」
「這事情鬧得不下,廣州府人流這麼多,要是老爺有心想要知道,也不是件難事。」歐真苦著臉說道。
歐庭修被怒火沖得站起來,他抓住桌上唯一完好的花瓶,摔在地上,花瓶應聲而碎,碎片彈到了歐真的臉上,劃出一道口子,血珠冒了出來。
歐庭修皺眉看著他,心裡的火氣更大了。
「你就不知道躲嗎?!」
歐真低著頭,不敢說話。
歐庭修指著大門,大聲朝他喊道,「滾出去!」
歐真推出去之後,歐庭修又將房間裡的東西砸了一個粉碎,沒剩下一件完全的器具。
沒幾日,歐庭修離開廣州的消息流傳出來,很多人都目睹了他坐船離開的樣子。
「太好了!」小桃滿臉興奮,「一定是金福堂的生意做不下去了,他就灰溜溜地離開了。」
金福堂只從出現歐庭修的醜聞之後,名聲滑坡似跌在地上,生意也是日況急下,店裡好多耐不住的師傅們,都離開了這個曾經輝煌一時的地方。
許多商家都推測,照著這個情況下去,金福堂怕是熬不過年關。
小蘭看了一眼周圍,小聲地說道,「低調一點,別這麼不穩重,小心被有心人聽了去。」
小桃縮了縮脖子,像一個小倉鼠一樣,乖乖地點了點頭。
「莫要說她了,」陳勇說著,「我昨天差點難耐不住衝動,去金福堂門口放鞭炮。」
小蘭一臉哭笑不得,「陳大哥怎麼連你也這樣。」
「他們和我們不對付這麼久,還幹了這麼多壞事,現在報應來了吧,」陳勇感嘆地搖搖頭,「這人呀,就不是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
「那我們是不是要慶祝一下啊?」小桃提議道,期待地看著他們。
「這個注意好,」陳勇讚許地看著她,「我去給少東家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