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肩已經麻木,她感覺到體溫正在慢慢流失,血液流過的地方像是岩漿一樣滾燙。
她就在死在這裡了嗎?
唐晴盯著男人冰冷的雙眼,那是一雙非常黑的眼睛,泛著只有冷兵器才有的寒光。
唐晴緊緊的咬著嘴巴,知道嘗到一股鐵鏽味。
「殺人不過為了錢!你要多少錢我給你!」 唐晴抱著一絲希望說道。
男人沒有回聲,加重了力量。
唐晴角感覺自己的手臂快被削下來了,滾燙的熱淚湧出眼眶。
她不甘心,一切都才剛剛開始,憑什麼就要以這種形式結束!
耳邊似乎傳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一把鐵錘甩過來,男人一躍,跳到了一旁,鐵錘砸在男人原來的位置,地上的石塊被砸得粉碎。
男人弓著,警惕都盯住巷子口,像一隻蓄勢待發的獵豹。
腳步聲越來越近,唐晴艱難地側過頭,目光所及之處,那個男人正在向自己跑來,臉上是從未有過的焦急。
他嘴唇微動,似乎在說著些什麼,大唐晴覺得有什麼東西蒙住了自己的耳朵,腦袋昏沉沉的,上次裝了一斤濕了水的棉花。
失去意識之前,她朝秋御風露出一個笑容。
……
「大夫!大夫!」
陳勇瘋狂的敲著藥堂里的櫃檯,讓人忍不住懷疑他會講櫃檯給敲出一個洞,他額頭上滿是汗水,一雙眼睛通紅。
秋御風背著渾身是血的唐晴,額間的碎發全部濕透了,整個人像是剛剛被從水裡打撈出來,面無血色,唇色慘澹,神色還算鎮定,只是止不住顫抖的手指,泄露如主人真正的心情。
半響,走出一個迷迷糊糊的小童。
小童邊揉眼睛,邊不滿地說道,「大夫在後面睡覺呢,有什麼事先等一會兒。」
陳勇一個箭步上去,猛地抓住了小童的肩膀,用力搖晃了幾下。
「快叫大夫出來,要出人命了!」
小童被他晃的清醒,望了一眼秋御風背上的人,滿目的血色,嚇得他抖了一個機靈。
「你們先等著,等著!我馬上就去叫師傅!」
話音未落,轉身跑走。
沒過一會兒,一老者急急忙忙地走出來。
「你們快進來,先將患者放下。」
老者領著三人,來到店裡的隔間,那有一張簡陋的小床。
秋御風小心翼翼的將唐晴放下,潔白的床單瞬間被紅色的血液浸濕,右肩處的傷口被碎布簡單包裹,眼下已經看不清布料原來的顏色了。
大夫的鬍子抖了抖,瞠目結舌的看著他們,「這怎麼流了這麼多血!快去燒水!」
小童點了點頭,撒腿跑走。
「你們先將她的傷口按住!」 說完著急離開了隔間。
秋御風立馬上前,將唐晴的傷口狠狠按住,昏迷的人也感受到了痛苦,緊緊皺著眉頭,發出痛苦的呻吟。
秋御風摸了摸她的臉,心疼的說道。
「忍著點,馬上就好。」
陳勇追上那個大夫,不過一會兒,兩人回來了,大夫手中拿著一個箱子,和幾個陶瓷瓶,陳勇在後面抬著一盆滾燙的水。
「你們兩個先出去等著,我得給她把血止住。」
大夫一臉正色的說道。
「不行!」陳勇大聲說道,「我得在這看著!」
大夫皺著眉,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你一個男人家,在這裡多有不便。」
陳勇猶豫地看著床上的唐晴,一咬牙,轉身離開。
大夫看著坐在一邊的秋御風,又說道,「你也是,快出去!」
秋御風定定地看著唐晴的臉,沉著聲音說道,「我要待在這。」
大夫來回在兩人之巡視了一圈,間似乎看出了什麼。
「那就一邊待著去,別在這裡給我添亂。」
秋御風起身,讓出了位置。
大夫將烈酒倒在剪刀上,算是做了一個消毒處理。
他小心翼翼的將唐晴右肩的衣服剪開,血液有些凝固,布料貼在血傷口上,傷口的切口並不整齊,周圍還有些碎肉。
大夫皺了皺眉,忍不住移開了目光。
他將傷口裡嵌入的碎布,用鑷子拿了出來,當了這麼多年的大夫,沒有見過這麼折磨人的傷口,要形成這樣的切口,需要利刃反覆摩擦。
秋御風目不轉睛地看著,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若不是他慘白的臉色,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在看一件尋常不過的物件。
小童期間抬進來幾次熱水,盆中的水顏色漸漸變淡,大夫完成了包紮。
大夫洗了洗手,接過小童遞來的手帕。
「好了。」
說著擦了擦自己額頭的汗水,打算離開。
秋御風拉住他,問道,「為什麼還沒醒?」
「失血過多,」大夫說道,「你要是一下子沒這麼多血,得睡上一天一夜。」
見他緊皺著眉,大夫嘆一口氣。
「看著厲害,只是皮外傷沒傷筋動骨,已經止住了血,過一會兒就醒了。」
說著,他拍了拍秋御風的肩膀,轉身離去。
陳勇走了進來,擔憂的看著唐晴。
「當家的,現在怎麼辦?」
「去找輛馬車,回家。」
陳勇看著他,問道,「當家的你沒事吧?」
秋御風抬了抬眼皮,「能有什麼事?快去吧。」
陳勇離開後,秋御風往床邊邁了一步,僵直的身體突然動了起來,只感覺腳一麻,險些摔在地上。
他扶著床沿,緩緩移到床邊坐下。
秋御風伸手摸了摸唐晴的頭髮,頭髮濕潤,不知道這樣的事情還是雨水,臉上全是淤泥,看著像是一個路邊的乞兒。
他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
回到店裡,小桃正著急地在店門口轉來轉去。
陳勇下了馬車,走過去問道,「不在店裡待著幹什麼呢?」
小桃看了一眼店裡,小聲說道,「店裡來了個姑娘。」
「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陳勇一臉莫名。
「這姑娘身上還帶著個鞭子,好像是那日打傷唐掌柜的人。」
秋御風這時候抱著唐晴下來,外套遮住了唐晴的身體,臉上還是有血跡,嚇壞了小桃。
「這就是怎麼回事!」小桃立馬跑過來,「唐掌柜!」
「莫要喊,人沒事兒。」秋御風淡淡的說道。
小桃的眼眶都急紅了,「這是出了什麼事?」
「進去再說。」陳勇看了一眼周圍,拉了拉小桃的衣角。
幾人走進店,果然看見一個桐昭陽在店裡,她正低著頭,打量著一個手鐲。
桐昭陽露出一個天真的笑容,朝秋御風揮了揮手。
「好久不見。」
秋御風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徑直走過,抱著唐晴去往內院。
桐昭陽挑了挑眉,對他的視而不見不怎麼在意,對他大白天的抱著一個人,也不怎麼意外。
「我去請大夫。」 小桃說到。
陳勇急忙攔下,「已經看過大夫了。」
桐昭陽將頭湊了過去,笑嘻嘻地說道,「秋御風懷裡抱著的人是你們家掌柜?」
見著她一張笑臉,小桃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你這女子,怎麼還瞪人呢?」桐昭陽說道。
小桃收回了眼神,轉頭看向一旁,臉上氣鼓鼓的。
「今日小店提前打烊,姑娘不妨明日再來看看。」陳勇說道。
桐昭陽搖搖頭,說道,「我是來找你家當家的,不買東西。」
「您也看見了,今日有些不方便,要不…..」
「讓她過來。」秋御風的聲音響起。
桐昭陽見他來了,一蹦一跳的過去,不忘朝陳勇得意的仰著頭。
「跟我走」秋御風冷著眼看她,說道。
桐昭陽笑著點點頭。
兩人來到書房。
桐昭陽似乎對什麼都感到好奇,搖晃著腦袋,打量秋御風的書房。
「沒想到你越過越差了。」桐昭陽像個老友一般打趣道。
秋御風沒有接話,定定地看著她。
「你是怎麼知道的?」
「知道什麼?」桐昭陽眨眨眼,一雙鈴鐺似的眼睛像是一汪可以望到底的湖水,裝滿了疑問。
秋御風沉著一張臉。
「哦~」 桐昭陽做恍然大悟狀,「怎麼知道你在這嗎?我一看金福堂的東西,就知道你來了廣州府。」
秋御風冷笑一聲,「你我之間,何必裝模作樣。」
桐昭陽瞬間面色一變,臉上的笑容滿是惡意。
「怎麼猜到是我?」
「這不重要。」
桐昭陽又露出一個可愛的笑容,左邊臉上還有一個小酒窩。
「好吧,」桐昭陽點點頭,「我一直讓人盯著歐廷修,本來想湊個熱鬧,沒想到還撞見了他雇兇殺人的場面。」
桐昭陽朝她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這次算你欠我一個人情吧。」
秋御風想了想,點了點頭,說道,「你想要什麼?」
「這我還沒想好。」
「我從不拖欠人情。」
桐昭陽噗呲一聲笑了出來,眼睛彎彎的,「那行。」
她想了想,露出孩童惡作劇時的眼神。
「我要那個女人,」她摸了摸下巴,回憶著,「叫什麼來著,唐琪?」
「天色已晚,郡主早些回府,恕不遠送。」
「哈哈哈哈哈哈哈!」
桐昭陽捂著肚子,大笑著。
秋御風繞過她,將門打開,做出送客的樣子。
桐昭陽笑得盡興了,直起背脊,抹了抹眼角。
擦肩而過的時候,她突然說道,「啊,對了!」
桐昭陽轉過身子,點了點自己的腦袋,「瞧瞧我的記性。」
「你知道嗎?」桐昭陽湊近秋御風,輕聲道,「桐秋水,她男人死了。」
桐昭陽捂著嘴,看秋御風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非常有趣的東西。
「噗呲!」
她小步跳著離開,鈴鐺的聲音混合著女孩的笑聲,在院內久久沒有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