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溫妃娘娘籌備盛京女子學堂的消息傳出去, 滿京城譁然。
『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觀念太過根深蒂固,相夫教子打理內院才是要緊, 開個女子學堂是要做什麼?
眾人議論紛紛, 覺得溫妃娘娘此舉有違禮法,居心叵測,是想要動搖他們大梁的根基。
當然也有贊同的, 只是同反對的聲音相比, 無論人數還是氣勢都弱不少。
直到秦太傅公開宣布,他將擔任盛京女子學堂的校長, 一應教學安排還有生源的篩選, 都由他來主持, 京城終於徹底炸開了鍋。
而風向也漸漸變了。
之前反對的聲音逐漸被稱讚替代。
攔著容翦不讓他幫自己的溫窈, 聽著這樣的反轉很是開心。
強壓著頭, 那些人依然不會認同她, 哪怕面上點頭,心裡也只會更加厭惡。
但現在不一樣了,秦太傅是天下讀書人最崇敬的人, 讓他們自己意識到, 是自己眼界不夠, 是自己淺薄無知, 自打自臉, 自己改口,可比直接強按頭深刻多了。
在秦太傅的主持下, 盛京女子學堂以難以置信的速度飛速完善, 一時間竟成了滿京城最關注的事, 大大蓋過了之前刺殺一案之後皇上性情不定的恐慌。
於溫窈而言這也算是意外之喜,她本就在琢磨著怎麼挽救一下容翦差點崩掉的形象, 現在看倒是不需要了。
這日秦綰進宮,溫窈攏著炭火對她道:「女子學堂現在正在找合適的老師,你可以去試試。」
秦綰嚇了一跳,瞪圓了眼睛看著娘娘,一臉不敢置信。
沒聽到她應聲,溫窈好奇地抬頭看了一眼。
今年冬天來得有點早,一入冬先下了一場雪,直接步入凜冬,冷得溫窈都好多天不樂意出屋了。
秦綰今兒穿了件藕色夾里短襖,配了一條藕杏間色裙,銀線密織的玉蘭花,襯的整個人如同冬日暖閣里吐出的葉芽,尤其衣領處還攢了一圈雪白的狐狸毛,更襯得她昳麗澄淨。
那雙黑沉沉澄澈的眸子,直盯得人心痒痒,再加上睫毛忽閃忽閃,溫窈實在沒忍住,伸手在她臉上捏了捏:「發什麼呆?」
嘿!
果然女孩子的臉都是軟軟的。
秦綰:「……」
她本來就很震驚,又被娘娘這麼捏臉,如此親昵的舉動,她一時間又開始又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好一會兒,她才紅著臉,道:「臣女怕是不夠資格罷?」
如今滿京城都在盯著女子學堂,都恨不能把自家姑娘送進去鍍一層金,前段時間,嫡母都還各種拐彎抹角,想讓她幫著在娘娘面前討幾個名額,把兩個嫡出的女兒,連同娘家的幾個侄女,一起送進學堂呢。
當然她並沒有在娘娘面前透漏分毫。
一是,她很清楚秦太傅的作風,肯定不容這樣的事發生,二來,就是她自己都不敢保證能通過秦太傅設下的入學考試,哪裡又敢在娘娘面前現眼。
因著她進宮次數越來越多,弟弟也得了皇上重用,嫡母倒是不曾因她不幫忙就給她臉子看,當然心裡不滿還是肯定的,只是不能再像以往一樣直白地說出來而已。
她自己都在擔心自己過了不了秦太傅考試那一關當不了第一屆的女學生丟了娘娘的臉,沒想到娘娘竟然讓她去當老師!
老師那是隨隨便便就能當的嗎?
無論是學識還是閱歷,她都不夠格呀!
她是真的被嚇到了。
「怎麼不夠格?」
溫窈戀戀不捨地收回手,正色道:「你書畫都好,詩詞也佳,最主要為人清正,無論做人做事都很有章法,自然是能勝任的。」
秦綰聽著娘娘這不帶重複的誇獎,秦綰一邊開心,一邊羞愧,她、她哪裡當得起啊!
「我、我……」她臉更紅了,結結巴巴道:「我真的不……」
話沒說完便被打斷。
溫窈偏頭盯著她瞧了瞧:「你不會是不自信罷?」
秦綰:「……」
這種由衷的欣賞和讚許,突然讓秦綰心潮澎湃,娘娘這麼看好她,她不能怯,不能丟娘娘的臉啊!
就在她咬牙要表決心的時候,就聽到娘娘又道——
「你可以的。」
秦綰:「………」
她覺得這句話真的是全天下最好聽最讓人喜歡的話了,乃至於很多年後,她都還一直被這句話激勵著。
容翦過來的時候,溫窈還在同秦綰說說笑笑,連禮都沒行,只打了個招呼,就繼續和她一邊打雙陸,一邊說學堂的事。
之前的時候,皇上在場的時候,秦綰還是很拘謹的,後來慢慢就習慣了,她行了禮,便也沒再關注皇上,把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到娘娘身上,只分出一點點精力應對突發事件。
見阿巒絲毫沒有要和自己多說的樣子,只一門心思跟『小姐妹』說笑,他取了本阿巒要看的宮冊,什麼也沒多說,就坐在一旁一邊看宮冊一邊陪著。
近來重新適應如何同人溝通交流,如何辨別人心,很累,但確實像阿巒說的,重新適應也沒有那麼可怕。
秦綰和朝中的那些大臣不一樣,他也相信阿巒看人的眼光,是以在這種情形下,情緒還是很穩定的。
雖然是在看宮冊,但注意力基本都是放在了身旁人身上。
剛坐了一會兒,他就發現了。
阿巒怎麼一直在捏秦綰的臉?
時不時捏一下,時不時捏一下,頻率特別高。
他略略詫異地抬頭看了一眼。
這個秦綰瞧著跟上次進宮,也沒甚麼區別啊,怎麼今兒阿巒就那麼喜歡捏她臉?
難不成是因為秦綰今兒戴的琥珀釵……這琥珀釵不是前不久內務府入冬新制的麼?
他收回視線,眉心稍稍動了動。
片刻後,他往阿巒身旁不動聲色挪了挪,並把臉又往阿巒那邊側了側。
容翦挪過來,溫窈是知道的,她也沒太在意,只當他不知道又在撒什麼嬌,今兒秦綰比較好看,還有去學堂教學的事也很重要,便沒怎麼搭理容翦。
容翦等了一會兒,又挪了挪。
溫窈:「……?」
過了一會兒他又挪了挪。
溫窈:「……」
雖然很想跟娘娘再多待會兒,但皇上既然過來了,她就是再不舍也不會沒眼色地久留。
秦綰說該出宮了,溫窈也蠻遺憾的,今兒秦綰的裝束太乖了,她都還沒看夠。
而且長了一歲,也更好看了,瞧著就讓人心情大好。
好些日子沒出屋的溫窈難得今兒挪了腳,特意把秦綰送出昭陽宮。
「回去好好準備,」昭陽宮外,溫窈憐愛地摸了摸秦綰的發頂:「相信自己你一定可以的。」
要收回手的時候,她又忍不住捏了她臉一下:「加油!」
秦綰:「?」
加油?
瞧出她的疑惑,溫窈解釋了一下:「就是努力,你可以的意思。」
說著,沖她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秦綰被她這個動作逗笑,鄭重地點頭,要走的時候,想了想,也沖娘娘握著拳頭學著她剛剛的動作比劃了下。
真好。
看著秦綰,溫窈油然生出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慨來。
瞧著秦綰的背影,她突然就覺得,哪怕是男主容勵也配不上她的強烈感覺!
見秦綰都走了,阿巒還盯著她背影看,就好像他不存在一樣。
他輕輕咳了一聲。
溫窈心道,這個原書劇情到底有多強大啊,現在這樣發展,秦綰還是一定會跟容勵在一起嗎?
她真的覺得容勵配不上!
不,不止容勵,她覺得就沒人配的上!
輕咳了一聲依然沒能讓阿巒把目光和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容翦眉心微微蹙起。
「阿巒?」
他喊了一聲。
溫窈抿了抿唇,滿是遺憾地收回目光,而後抬頭看向容翦:「嗯?」
如此淡淡,又沒甚情緒的回應,讓容翦稍稍有些不滿。
溫窈還在想秦綰的事,如果按著女主光環定律,去女子學堂教學一事,結果肯定是好的,就是不知道中間環節會不會出問題,畢竟秦太傅那麼嚴格。
不過就算如此,她也不會去同秦太傅打招呼的,當初是說好了的,一切事宜都由秦太傅做主,她要再插手,一是對秦太傅的不尊重,二是對秦綰也不夠尊重。
也不知道秦綰能不能入了秦太傅的眼,她嘴角又抿緊了幾分,想著秦綰的生平,應當是沒大問題的……
看著還沉浸在剛剛的狀態里,眼裡壓根就沒有自己,容翦停下了腳步。
溫窈走著走著,還是南巧看不過去,悄悄提醒了一下,溫窈才發現她把容翦落下了。
她回頭,面帶不解:「怎麼不走了?」
容翦沒說話,也沒動,還是站在那兒,只看著她。
溫窈有些莫名,抬腳朝他走過去:「怎麼了?」
容翦:「……」
見他還是不說話,溫窈疑惑道:「是不是誰的摺子又把你氣到了?
你就不要同他們計較啊,該罵罵,該罰罰,自個生氣多不值當……」
見她還沒意識到對他的忽視,還在那兒幫他『解憂』,容翦不得不主動提醒她:「你剛剛在想什麼?」
溫窈:「學堂啊,不知道學堂現在推進到哪一步了,希望秦綰可以被秦太傅錄取!」
又是秦綰?
「阿巒,」他道:「你有沒有發現,你有點不太對勁?」
溫窈:「什麼?」
容翦看著她,微蹙著眉道:「你是不是對秦綰太過關注了?」
言外之意,對我一點兒都不夠關注。
溫窈詫異道:「有嗎?」
不等容翦說話,她就自問自答地點頭:「好像是有點,但那是因為秦綰值得啊!你不覺得,她特別真誠特別美好嗎?」
簡直就是大寫的『完美』!
是現實里絕對不會存在的完美人設,她可不稀罕得緊。
容翦:「……」
他沒覺得。
只是現在更能確定了,阿巒剛剛眼裡確實沒他。
兩人在冬日午後的陽光下對視半晌,溫窈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容翦實在變相地表達他的不滿。
她看著容翦,難以置信地皺眉。
他們在一起這麼久了,經歷了那麼多了,他還、還吃這種不著邊的飛醋?
容翦臉子微微沉著。
旁人瞧著是有些嚴肅,但在溫窈眼裡,他滿臉寫的都是委屈。
她有些想笑。
但覺得真笑出聲了,好像對容翦不太友好。
尤其他那么小心眼,還愛較真。
她想了想,道:「今天還批摺子嗎?」
容翦很生硬地嗯了一聲。
溫窈:「先休息一會兒,起來後,我陪你批摺子,好罷?」
容翦嘴角輕輕勾了下:「嗯。」
嗓音雖然還是很沉,但能聽出來語氣里的愉悅。
兩人一起回到寢殿,坐上暖塌,容翦假裝不經意地問了一句:「你今兒怎麼那麼喜歡捏秦綰的臉?」
溫窈:「秦綰好看啊!」
容翦沉默片刻,反問:「我不好看?」
溫窈:「……」
她抬頭,看著擰著眉頭,一臉怨氣地看著自己的容翦,震驚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最後眨了眨眼睛,難以置信到說不出話來。
就因為沒捏他臉,就鬧彆扭?
容翦是心智只有五歲了嗎?
容翦見她這樣看著自己,以為她還是沒意識到,想了想,直接抓著她的手往自己臉上摸了摸,並直勾勾盯著她:「嗯?」
溫窈:「………」
容翦是被降智了麼?
這行為,頂多三歲,不能再多了。
就在她要開口哄的時候,容翦突然很認真地看著她:「阿巒,我們生個孩子吧?」
溫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