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恙22
中心商場的第五層, 足足整一層樓,都是電玩城。Google搜索
光抓娃娃的機器, 就有五六十個之多, 種類豐富,透明玻璃的方正機器里,堆滿了吸引小孩子的可愛公仔。
娃娃機擺在進門最顯眼的位置, 岑虞看見了腿就走不動道兒。
沈鐫白去換幣的時候, 她扒拉著櫥窗,盯著裡面的小兔子毛絨玩具, 移不開眼。
「走了。」
沈鐫白換了幣回來。
隔壁的娃娃機有一對年輕的情侶, 看起來像是高中生, 男生抓出了一個玩偶, 遞給女生, 兩個人笑得開心極了。
岑虞抬起頭看向沈鐫白, 眨巴眨巴大眼睛,雖然沒有開口,但眼神里的期盼昭然若揭。
「......」沈鐫白掂了掂手裡裝遊戲幣的塑料小框, 總共也就一百個。
中心商場這一家的娃娃機是出了名的坑, 抓鉤松三十次才緊那麼一次, 抓一次兩個幣, 要給小孩抓個兔子, 一半的幣都得用了,還不如去樓下玩具城買一個呢。
沈家雖然很有錢, 沈鐫白的吃穿用度都是很好的, 但沈老爺子對於他用錢方面依然管得緊。
沈老爺子在家裡幾個兒子身上吃過虧, 過於的溺愛和放縱,讓他們一個比一個的廢物, 一事無成。
所以對於自己這個親手帶大的孫子,難免嚴格許多,就怕他從小養成大手大腳花錢的臭毛病。
沈鐫白輕咳一聲,假裝沒看見小孩冒著星星渴求般的眼神,揪著她的衣領,往電玩城裡面走。
岑虞撇撇嘴,雖然有點失落,倒也沒鬧。
畢竟她自己一分錢也沒有掏,沈鐫白請她玩是情分,不請她玩也理所應當。
岑虞的家教一直很嚴,以前從沒有來過電玩城,她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東張西望,滿臉的好奇。
因為是第一次進電玩城,在一幫大哥哥大姐姐里,就她矮矮一小坨,顯得局促不安,她伸手揪住沈鐫白的衣角,好像這樣會有安全感一些。
當然在電玩城裡晃蕩的大人,也無不悄悄打量著少年和跟在他後頭的小跟屁蟲。
沈鐫白的長相,絕對是那種落進了人群里,就沒辦法讓人移開視線的焦點。
他的身形修長,比絕大多數的高中男生要高的多,清爽幹練的黑色短髮,散亂地垂在額前,五官精緻,微微含著背,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懶散不羈,但就是這樣的桀驁氣質,格外吸引小女生的注意。
而岑虞的年紀雖然很小,樣子還沒長開,但是小姑娘剪得齊齊的劉海,扎著可愛的丸子頭,粉雕玉琢的小臉依稀可以看出她長大以後一定會很漂亮。
尤其是她一副謹慎侷促的模樣,眉心皺成一團,小心翼翼跟在哥哥的後面,簡直萌化了電玩城裡的所有人。
顏值都很高的兄妹,光在電玩城裡走一圈,就有不知道多少人瞥了他們許多眼。
電玩城的中央,有一個巨大的跳舞機,發出震天的聲響。
岑虞的目光瞬間被它吸引,看見上面站著一個大姐姐,高中生的模樣。
容貌清秀,皮膚白嫩,透著年輕的膠原蛋白,化的妝卻稍稍偏輕熟,腳上踩著黑色厚底馬丁靴,穿著西柚色的JK裙,露出又長又白的兩條腿,上衣是白色襯衫配藍色領結的水手服制式,過腰的黑髮披散下來,隨著她跳舞的動作輕晃。
她玩跳舞機玩得很好,非常難的歌曲,沒有跳漏一個節拍,手上的動作和腳上的動作繁複,很有節奏感和力道。
短短的裙子在掀起和落下之間找到了一個惹人遐想的平衡。
岑虞一下就看呆了。
她雖然也被家裡人送去學跳舞,但學的是正兒八經的古典舞,對於跳舞機上這種玩法大開眼見,覺得十分有趣,目光緊緊黏在漂亮大姐姐的身上。
倒是沈鐫白就跟沒看到似的,目不斜視,直直地走過跳舞機,甚至經過時還皺了皺眉,嫌跳舞機發出的聲音太吵。
感覺到後面的衣服被人以一股小小的力道往後拽。
沈鐫白扭頭,才發現跟著的小孩又走不動道兒了,滿眼全放在了跳舞機上。
「想玩?」
他問。
岑虞搖了搖頭,「我就看看,上面的姐姐好厲害啊。」
聞言,沈鐫白的目光才輕飄飄地落在了正在跳舞的女生上。
正巧,女生做了一個轉身的動作,兩個人的視線就那麼不期而遇的撞上。
女生的瞳孔微微放大,平眉微微動了動,眉尾處貼了幾顆亮晶晶的碎鑽,閃爍著光芒。
沈鐫白在她的臉上停留了片刻,認出了是他的同班同學。
不過他依然是沒什麼反應,表情淡淡,單薄的眼皮垂下,盯著岑虞烏黑髮頂上的旋兒,食指指尖在上面抵住,「不玩就走了,等會要沒位置了。」
岑虞雙手插進口袋裡,不情不願地『哦』了一聲,繼續跟在他後面晃蕩。
誰叫她自己又不敢在電玩城裡單獨行動。
沈鐫白說要沒位置的地方,在電玩城裡很隱蔽的角落,要穿過一道黑漆漆的門才能進入。
門口還站著個穿白色背心,藍色工裝褲樣式的大叔,雙手插在胸前,來來回回東張西望。
沈鐫白熟門熟路,就算後頭跟了個小孩,大叔看到他框子裡滿滿當當的遊戲幣,也就由著他們暢通無阻。
三四十平米的房間裡,光線不算明亮,靠牆卻擺滿了密密麻麻的遊戲街機。
現在正值暑假,多的是不上學的學生,沒事就泡在電玩城裡,而街機又是最受歡迎的,幾乎每一台機器面前,都坐了兩個人。
喜歡玩街機的大多都是男孩子,所以岑虞一進到裡面,瞬間感覺到了自己的格格不入。
他們進來的時候,正好剩下最後一台機器。
沈鐫白跨過木質的長凳,徑直坐了下去,左腳踩住長凳側邊的橫杆,另一條腿往裡伸得老長,兩隻手搭載搖杆和按鍵上,背微微弓起,以一種非常舒服自在的姿勢。
「來吧。」
他的視線落下長凳另一半邊的位置,示意小孩坐下。
「......」岑虞站在原地,食指扣著拇指,有些不知所錯,
在九年義務教育和老師潛移默化的影響下,她本能覺得像這樣打遊戲機可能不是件太好的事兒。
沈鐫白食指骨節敲了敲桌面,「愣著幹什麼?」
岑虞歪著腦袋,想著反正來都來了,不如試一試,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她在沈鐫白的指導下,選起了角色。
拳皇里的角色,大多都是男性角色,肱二頭肌分外發達,岑虞看著一個都不想選,勉勉強強挑了一個穿藍色旗袍,頭髮紮成兩團丸子頭,中國風十足的女性角色春麗。
沈鐫白左手撐著側臉,看她選完角色,才慢悠悠地按了兩下按鍵,也挑了一個女性角色,不知火舞。
岑虞目光看向他挑的角色,紅色的對襟,布料垂墜下來,將將擋住前後,一直開到了大腿根,露出兩條腿,胸前的兩團碩大,隨著動作輕抖。
以她現在的年紀,介於懂和不懂之間,小姑娘仰起頭,看向沈鐫白時,眼神裡帶了些許的複雜,「哥哥,你怎麼也玩女角色。」
「好看。」
沈鐫白不帶任何遮掩的,在小孩面前表達自己的喜好。
岑虞歪著腦袋,仔仔細細打量著不知火舞的形象,原來哥哥喜歡這樣身材好的啊。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胸口,雖然穿了小背心,但T恤下是平平坦坦,小姑娘悄悄地撇了撇嘴。
選完了角色,遊戲開始。
岑虞左手放在圓圓的粉色按鍵上,控制出招,右手抓著搖杆控制移動,腦子跟不夠用了似的,隔著不知火舞老遠就開始上躥下跳,但一拳也沒摸著對方。
沈鐫白不緊不慢的一招一招,將她打翻在地。
不知火舞的血條紋絲不動,她的血條卻已經掉了大半。
岑虞看著自己的角色被一腳踢飛,上了火,更加急躁地按鍵,結果依然是一招沒打到人。
沈鐫白倒是臉不紅心不跳的,甚至還打了一個懶散的哈欠,他餘光瞥見旁邊的小孩,氣呼呼地亂打,覺得好笑。
「你這麼按沒用。」
他鬆開自己的手柄,伸手過去。
岑虞小手抓著搖杆,感覺到有一隻大手覆蓋了上來。
少年的指尖微涼,蹭在她的手上,帶著她和搖杆一起往下再往左,然後他輕輕按了一個什麼鍵,屏幕里的春麗抬起腳踢了一個迴旋,將傻傻站在原地的不知火舞踢翻在地上。
「像這樣,下左加K是春麗的一個招式,還有下右加K是她的中段踢。」
說著,沈鐫白繼續帶著她的手操作著春麗使用必殺技。
岑虞眨了眨眼睛,視線直直地盯著屏幕,看起來好像是認真地學習,但不知道為什麼,被他抓住的手僵硬得好像不是自己的,就只能機械的被他帶著走。
「會了嗎?」
少年的聲音低低緩緩,攜著慵懶的磁性。
突然覺得有些燙手,岑虞從他手掌里擠了出來,兩隻手藏在了桌子底下,掌心滲出了細細的汗。
「不會,不好玩,我不想玩了。」
她語氣生硬的三連拒絕。
沈鐫白看她一副沒興趣的模樣,也沒強求,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正好這時,從狹窄的過道里走過來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長相干淨俊朗,穿著南臨高中的夏季校服,抬手拎著書包,書包在他的後背晃晃蕩盪。
沈鐫白越過岑虞,看見他,挑了挑眉,「你這身校服是怎麼回事?」
夏訣將書包徑直丟在遊戲機旁邊的地上,跟丟垃圾似的。
「報了學校的暑假數學奧賽班。」
他說。
「你上哪門子奧賽班,不是法國美院都提前申好了。」
沈鐫白輕嗤一聲,「再說你聽得懂?」
別不是走後門進的奧賽班,這不是攪屎棍一根。
夏訣和沈鐫白是玩到大的朋友,到了高中才分了班,沈鐫白在理科班,夏訣去了美術班,以前就沒見他好好學過習,揭起短來也是不留情面。
夏訣低低輕哼,一點沒有被揭短的尷尬,反而坦坦蕩蕩,「聽不懂,我是去陪人上課的。」
沈鐫白很快反應過來,「高三的校花?」
「林覓。」
夏訣語氣認真,唇齒一開一合,說出了她的名字,比起『高三校花』這個稱謂,顯得更加親昵與重視。
沈鐫白聳聳肩,無所謂他新戀情的近況。
話題到此為止。
夏訣感受到一道灼灼的目光,在他和沈鐫白之間來回,低下頭來時,才注意到同一台街機邊上,還坐著一個看起來只有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眼珠子滴溜溜的轉,看起來很有靈氣。
他眼神里轉瞬即逝的一抹詫異,大概是沒想到會有小姑娘跑來玩街機,但很快沒放在心上,他的語氣不算客氣,「小孩,還玩嗎?
不玩讓讓?」
「......」本來就因為剛才打遊戲很挫敗的岑虞心裡更不高興了,就算她不想玩,也不想給他讓座。
她一聲不吭坐在原位。
沈鐫白經過最近和岑虞的相處,早就摸透了她的性子,小孩脾氣不算太好,家裡嬌生慣養出來的,多少帶點任性,知道她這是不高興了。
「你帶錢了嗎?」
他看向夏訣。
夏訣低頭從口袋裡摸出兩張一百拿出來看了看,「帶了,幹什麼,又用我的?
沈大少爺,你像話嗎?」
他瞥見擱在遊戲機上滿滿一筐子的遊戲幣,「你這不多的是幣嗎。」
沈鐫白拿過小籃子,遞給了岑虞,「拿去自己玩。」
岑虞抬起頭,吃驚得看向他,瞬間從不高興變得高興,笑嘻嘻地說:「謝謝哥哥。」
小嘴兒跟抹了蜜似的甜,「哥哥你真大方!」
「......」夏訣看一眼沈鐫白,又看一眼旁邊的小姑娘,聽她喊人哥哥,這才仔細打量起岑虞來,「這是你妹?」
沈鐫白也被岑虞狗腿的模樣給逗樂了,嘴角勾起,「算是吧,老爺子戰友家的小孫女。」
他從口袋裡摸出最後剩下的十塊錢,一起放進了小籃子裡,「光用嘴謝呢?
去給哥哥買瓶可樂。」
岑虞得了便宜,一點不介意他使喚自己,高高興興地捧著小籃子,一蹦一跳跑遠了,去到電玩城外面的自動販賣機給他買可樂。
夏訣望著岑虞的背影,他一屁股坐了下來,在岑虞操作過的按鍵上來回敲了幾下,換了個打抹額的男性格鬥角色。
「以前怎麼沒見你帶過小孩。」
他隨口道。
沈鐫白眼睛盯著遊戲屏幕,屏幕里兩個角色開始打了起來,他手上的速度加快,按鍵敲得清脆生響。
「這不是暑假閒著沒事幹。」
他漫不經心地回答,純粹就是義務勞動。
夏訣瞥他一眼,覺得稀奇。
沈鐫白的父母是家裡年長的,底下七大姑八大姨多得是,家裡表妹表弟也多,最小的那個妹妹差不多跟岑虞一般年紀,而且還特別喜歡黏著沈鐫白,三天兩頭帶著同學從初中部往高中部來,就這樣也不見他對人多親近,大多時候都是愛答不理,連教室門都懶得出。
自己家親妹妹不帶出來玩,倒是願意帶個別人家小孩。
遊戲打得不分你我,正膠著的時候,突然伸出一隻女生的手,纖長白皙,指甲蓋貼著碎鑽的美甲,五指張開,直接擋在了沈鐫白那邊的屏幕上,遮住了不知火舞吸引人的胸和大腿。
夏訣乘人之危,搓了一個大招,把不知火舞打翻在地。
GAME OVER。
輸了遊戲的沈鐫白眉心緊皺,慢悠悠地抬起頭,對上了女生的眼睛,是剛才在跳舞機上跳舞的女生。
他的聲音冷淡,透著些許的不耐煩,「有事嗎?」
女生的視線直直地盯著他,而後笑了笑,帶著自以為是的語氣,「剛才你是在看我吧。」
在她玩跳舞機的時候。
沈鐫白皺了皺眉,知道她指的是什麼,他轉過臉不再看她,從遊戲機上拿過兩個幣,不緊不慢放進了投幣口,「你想多了,就是湊巧路過。」
「湊巧路過站那裡那麼久。」
女生輕嗤一聲,明顯的不信。
遊戲屏幕上,女生的手依然死死貼著,嚴絲合縫擋住了他選角色。
「......」沈鐫白抬起頭,不在意地問:「所以呢,你想表達什麼,沒什麼事的話,我要玩遊戲了。」
女生垂下眼,和他對視,將少年漆黑瞳孔里的淡漠看得異常清楚,不管對誰都是這樣。
班上那麼多暗戀他的女生,也沒見他多看過誰一眼。
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征服欲,讓她迫切想要他的情緒起伏,以此證明自己的特殊。
她張了張嘴,故作姿態無所謂地聳聳肩,大膽地開口,「我覺得我挺喜歡你的,你要不要和我試試。」
周圍的環境瞬間靜止。
就連夏訣也停止了來回選角色的操作,掀起眼皮,饒有興致地朝他們這邊看過來。
沈鐫白盯著女生的臉,眉尾的碎鑽發出光,打得厚重的粉底,在弱光的遊戲機房裡,顯得皮膚有些差,表面有細小的疙瘩。
他的視線在對方臉上停留了幾秒,然後移開,越過她看向遠處。
岑虞個頭小小,素麵朝天,稚嫩青澀,被門口的大叔攔住不讓進,她指了指坐在裡面的沈鐫白,嘴裡不知道說了什麼,大叔也跟著回過頭看了他一眼,才放了行。
小孩小跑著過來,懷裡抱著裝遊戲幣的小籃子發出叮噹的聲響。
她沒有注意到此時這裡氣氛的僵持,徑直軟軟糯糯地開口,「哥哥,可樂賣完了,雪碧你喝嗎?」
問完話,岑虞眨了眨眼睛,才看見旁邊的姐姐,好像就是剛才跳舞的姐姐。
她的手按在遊戲機上,傾身壓下來,把沈鐫白禁錮在遊戲機和她之間,
小姑娘腦子裡飛速旋轉,在他們兩個人之間來回,腦補出了一系列校園戀情,沈鐫白還沒什麼反應,她自己倒是不好意思起來,眼神閃躲,扭過臉不去看他們。
沈鐫白看她一副尷尬的樣子,覺得好笑,將旁邊的女生晾在一邊,對她說道:「你隨便買吧,快點,我渴了。」
「哦。」
岑虞巴不得趕緊離開,也沒計較沈鐫白語氣里的命令,省得她一個小孩子在這裡讓沈鐫白和他女朋友尷尬,得到了指令,她轉過身,步子邁得大大,匆匆跑遠了。
被她這麼一打岔,剛才凝滯的氣氛稍稍和緩。
剛才很莽撞的女生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腦子一抽做了什麼,臉慢慢紅了起來。
沈鐫白重新仰起頭看向她,抱歉地聳了聳肩,玩世不恭地淡笑,「不好意思啊,家裡已經給我找了個童養媳。」
他的目光落在小孩的背影上,暗示的意味明顯,也不知道是開玩笑還是認真。
「......」
女生想起剛才沈鐫白使喚岑虞的模樣,真信了一秒,然後很快反應過來,都這年代了,哪還有什麼童養媳。
她不滿地瞪了他一眼,跺著腳轉身走開。
岑虞抱著一罐冰雪碧回來的時候,正巧撞上了往外走的女生,她眨了眨眼睛,「姐姐你就走啦?」
女生低頭看著還不及她胸口高的小姑娘,粉雕玉琢的臉,不難看出以後長大一定很漂亮,身上穿的戴的都不算是便宜的牌子,頭髮也扎得精緻可愛,一看就是有錢人家嬌生慣養出來的。
她抿了抿嘴角,沒講話,徑直越過她離開。
岑虞歪著腦袋,有些不解,但也沒太在意,捧著雪碧趕緊去給了沈鐫白交差,然後就可以玩她自己的抓娃娃機啦。
「哥哥那我去玩啦。」
岑虞遞了雪碧過去就要走,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沈鐫白單手扣在拉環上,手指骨節分明且修長,拉開拉環,二氧化碳從裡面冒了出來,發出很夏天的氣聲,他懶懶散散地『嗯』了一聲,「去吧。」
像哄小狗似的。
和夏訣打了沒半個小時的遊戲,沈鐫白漸漸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餘光瞥向遊戲機房的門口,也不知道看什麼。
最後他鬆開搖杆,「不打了。」
夏訣皺了皺眉,「這才打了多久。」
他小籃子裡的遊戲幣一半都沒用掉。
說話間,沈鐫白喝掉了易拉罐里最後一口雪碧,自顧自地站起來,「出去看看小孩在幹什麼。」
這麼久也不見回來一趟,別玩瘋了或者被人拐了去。
他的位置一讓開,後面就有人排著隊接上,夏訣懶得管他,隨他去了,繼續玩自己的。
沈鐫白雙手插在褲兜里,在電玩城裡面逛了一圈,也沒看見岑虞,最後是在最外面的娃娃機附近找到了人。
小姑娘蹲在台階上,懷裡捧了個空空的黃色小籃子,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滿臉的沮喪。
沈鐫白挑了挑眉,走了過去,伸出腳踢了踢她的鞋子,「坐這裡幹什麼呢。」
「......」岑虞抬起頭,撇了撇嘴,捧起她空空蕩蕩的小籃子,「花完了。」
沈鐫白沉默半晌,「我看見了。」
岑虞抓娃娃抓得快氣死了,一肚子的火,憋著又沒地方發。
旁邊的娃娃機又來了兩個女生,往裡投了倆幣,一下就抓到了粉色的小兔子玩偶,發出一陣的歡呼笑語。
岑虞撐著下巴看見,更氣了,明明剛才她就一直在那個機器旁邊抓,怎麼就她抓不上來。
沈鐫白沒注意到她情緒里的變化,彎腰從她懷裡拿過空籃子,玩笑道:「你可真能給我造的,半小時就花沒了。」
岑虞現在還是小孩子心性,情緒外露來得快,本來就生氣,還被他說,一股委屈的感覺就涌了上來,圓溜溜的大眼睛裡悄悄氤氳出了一層水漬。
然後就跟收不住了一樣,金豆子一滴一滴往下落,啪嗒啪嗒,打濕了灰色的瓷磚地面。
「......」沈鐫白愣了愣,「好端端怎麼哭鼻子了。」
岑虞發起脾氣來,就遷怒於人,水潤潤的眸子紅紅的,瞪了他一眼,像極了奶凶奶凶的小兔子。
沈鐫白哭笑不得,不明白自己是哪裡惹到她了。
電玩城裡來來往往都是人,頻頻側目看向他們,眼神里充滿了探究與好奇。
沈鐫白抬手捏了捏眉心,有些無奈,路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欺負小孩了呢。
沒辦法,他只能耐著性子哄她,「哥哥剛剛和你開玩笑呢,不是真嫌你花的多。」
岑虞蹲在地上,抱著膝蓋,縮成小小的一團,肩膀一抽一抽的,「我沒抓到。」
她的音調哽咽,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
「沒抓到什麼?」
沈鐫白下意識問。
岑虞撇了撇嘴,抬手抹眼淚,「兔子。」
好氣啊。
「......」沈鐫白目光移到不遠處的娃娃機,各式各樣的玩偶里,粉紅色的兔子醒目。
聞言,他忍不住嗤笑一聲,扯著岑虞的胳膊把小姑娘提溜起來,「沒抓到就再抓,至於哭嗎。」
沈鐫白低著頭,見她手不停揉著眼睛,剛才玩的時候肯定到處摸得髒兮兮的。
「手別揉眼睛了。」
他隨手撩起自己身上黑色T恤的下擺,在她臉上蹭了蹭,擦乾了眼淚和鼻涕。
動作間,露出了少年精瘦的腰腹一隅。
岑虞聞到了空氣里散發出的淡淡海鹽味道,清爽好聞。
她的情緒在沈鐫白粗糙的安撫下,稍稍得到了緩和。
岑虞吸了吸鼻子,看了眼他手裡的小籃子,小聲嘟囔道:「沒幣了還怎麼抓。」
顯然是還沒放棄抓小兔子。
沈鐫白看好不容易把人哄不哭了,當然是她要什麼就給什麼。
「你乖乖站這裡等著。」
他伸手拍了拍小孩的腦袋。
岑虞點點頭,乖乖巧巧站在原地不動。
沈鐫白重新回了街機的房間,拍了拍夏訣的肩膀,「借我點幣。」
說著,他端起夏訣面前裝遊戲幣的小筐,哐當哐當就往自己的籃子裡倒了大半的幣。
夏訣翻了個白眼,「可以,帶小孩出來玩用我的錢,你們玩什麼了用那麼快。」
明明他記得剛岑虞拿著幣出去的時候,滿滿一筐呢。
他這玩拳皇玩了半天也才用了二十來個幣。
沈鐫白無奈地笑了笑,「抓娃娃。」
「......」夏訣一陣無語,誰都知道這家電玩城的抓娃娃機坑,沈鐫白可真是為了哄孩子,上趕著去當冤大頭。
岑虞看到沈鐫白捧著裝了半個筐的遊戲幣,眼睛一亮,又長又翹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撲閃撲閃,上頭還沾著濕潤的水珠。
沈鐫白把筐子推給她,「吶,繼續去抓吧。」
「......」岑虞抿了抿唇,有些猶豫,「要不哥哥你試試?
我怎麼抓就是抓不到。」
聞言,沈鐫白也沒客氣,與其讓小孩瞎造,不如他自己上了。
他站在娃娃機前,乾淨修長的手指按著按鈕,抓鉤向前,向左,選中了一個,然後落下,操作時的動作乾淨利落。
岑虞扒拉著娃娃機的玻璃,臉幾乎要貼了上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看。
抓鉤勾住了兔子的腦袋,小兔子晃了晃,抓鉤松鬆散散,一點力氣也沒有,小兔子在空中落下,掉到了更難抓住的位置。
岑虞失望地『唉』了一聲,「差一點點呢。」
沈鐫白不急不躁的,臉上的表情平靜,情緒穩定,一點沒受剛才的失敗影響。
「投幣。」
他低頭使喚小孩。
岑虞抱著小筐子,像是個財務小管家,捏著兩枚遊戲幣往投幣口裡放。
她站在一邊看沈鐫白抓娃娃,失敗的壓力沒落到她身上,反而輕鬆了起來,還有工夫有一搭沒一搭和他閒聊。
「哥哥,剛才那個姐姐是不是你女朋友呀?
陪我玩是不是耽誤你談戀愛了?」
岑虞歪著腦袋自以為是的問。
「......」沈鐫白手一抖,還沒對準兔子頭,就放了抓鉤,好在這一次抓鉤依然是松松垮垮,還得繼續餵這台娃娃機。
娃娃機一般內部有程序設置,抓鉤松幾次才會緊一次,只有抓住那次緊的機會,才比較容易抓到娃娃。
「不是。」
沈鐫白對上小孩明亮又八卦的眼睛,他抬起手,食指在她腦門上用力彈了一下,「小小年紀成天想些什麼,哥哥我不早戀。」
岑虞被他彈得腦袋向後仰,雙手捂住額頭,不高興的朝他擠眉弄眼,「別打我!」
沈鐫白輕嗤一聲,指尖敲了敲娃娃機的操作盤,催促道:「快投幣,我現在是在幫誰抓娃娃?」
「......」岑虞撇撇嘴,不敢再和他計較,默默地當一個投幣工具人。
抓娃娃的間隙,沈鐫白眼睫微垂,盯著岑虞的側臉,小姑娘雖然才十二三歲,但依稀可見精緻的五官,底子很好,皮膚又白又嫩,好像能掐出水來,微微上挑的眼眸,天然帶了嬌軟,因為剛剛哭過的關係,眼尾還有些紅,像極了小奶兔的眼睛,更加惹人憐愛了。
開學上了初中以後,應該會被不少毛還沒長齊的男生喜歡吧。
「哥哥,時間要到了。」
岑虞盯著玻璃看了半天,也不見抓鉤落下,仰起脖子提醒道。
「......」沈鐫白回過神,鴉羽似的眼睫輕輕顫了顫,單薄的眼皮掀起,重新盯住娃娃機里的抓鉤。
抓鉤悠悠落下,抓中了耷拉著腦袋坐著的兔子,然後悠悠升起,穩穩噹噹,粉色的兔子掉進了口子裡。
抓中了。
岑虞的注意力瞬間被兔子吸引,雖然不是她自己抓的,也特別特別高興,又蹦又跳,「哥哥你抓到了!」
沈鐫白沒她那麼興奮,但也被她高興的勁兒感染,被這麼捧場,好像還挺有成就感。
他蹲下來,從娃娃機的底部拿出兔子。
岑虞下意識就伸手來拿。
沈鐫白拿著兔子的手抬高,向後撤了撤,停在她夠不著的位置。
他彎下腰,湊近了她,拖著散漫長長的尾音,「你收了我的兔子,作為交換,以後也不許早戀。」
也不知道是操的哪門子心,就是不想小孩被其他小混蛋給騙了。
岑虞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望著少年漆黑一團的眸子,腦子裡只想拿到熱乎的小兔子。
她點點頭,糯聲糯氣地答應,「我不早戀。」
聽到小孩這麼說,沈鐫白挑了挑眉,終於將手裡的兔子給了她。
然而岑虞在拿到粉色小兔子玩偶的瞬間,她手裡的兔子開始迅速褪色,變得暗淡而陳舊,最後電玩城的整個場景都暗了下來。
跳舞機的音樂戛然而止,各種遊戲機器的走馬燈停住了閃爍,最後倏地熄滅。
沈鐫白皺了皺眉,抬起頭向四周看去。
耳畔聽見一個機械的AI女聲提示——
「遊戲序章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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