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恙21
「阿爾茨海默病的症狀發展, 從最後的記憶開始忘卻。Google搜索
」
《Liveamp;Love》遊戲所在的虛擬城市邊緣,大海的盡頭, 有一座巨大的博物館。
那是2055年12月15日74.0版本更新之後, 虛擬城市突然出現的建築。
遊戲經過多年的疊代,擴展出了許許多多的星際和城市,有田園牧歌的淨土, 也有血腥暴力的爭奪, 滿足各種各樣玩家的需求,世界的任何角落都可到達, 然而唯有那座建築, 被大海與空氣牆包圍。
從大陸延伸出去一座玻璃橋, 通往博物館。
城市的最上空, 可以看見博物館的一隅。
玩家用盡了各種各樣的方法, 開來了坦克和飛機, 架起了大炮,也沒能穿透大海隔絕出來的空氣牆,進入到那座博物館, 也沒有人知道, 在建築的裡面, 究竟保存了什麼。
有人說, 裡面存著遊戲的所有代碼。
也有人說, 是這款遊戲擁有者的寶庫,藏著數不盡的財富。
然而五年過去了, 始終沒有人能夠進到裡面, 大家逐漸對它失去了興趣, 也很少有人再來到這遊戲地圖的邊緣。
碼頭的木質長椅上,坐著一個男人, 穿著乾淨整潔的西裝,圓形銀色的袖扣在陽光下折射出光。
他的腰背挺直,身形挺拔修長,頭髮打理得很整潔,一絲不苟,除了兩鬢的斑白,臉龐上的肌肉略微鬆弛,透露出他的年齡,但依然不曾影響他與生俱來的氣質與魅力。
即使看上去是個老者,也依然是個俊朗不凡的男人。
「你坐在這裡做什麼?
在等人嗎?」
一道溫溫懶懶的女聲響起。
沈鐫白抬起頭,看見了映入眼帘的女人。
女人的長相很美,五官精緻,濃密烏黑的長髮被盤起來,偶爾有一縷碎發滑落,在她纖細雪白的脖頸上輕掃。
不知道為什麼,掃得他的心也跟著痒痒的。
尤其一雙桃花眼,看向他時,含了很濃烈的情愫,好像他們認識一樣。
她笑起來時,眼角有細細的皺紋,卻別有一番風情,有一種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韻味。
「我不知道。」
沈鐫白說,難得的好脾氣。
不記得他為什麼出現在這裡,不記得他要去做什麼。
他坐在這裡,也不過是因為這是唯一一處安靜的地方,城市裡人群喧嚷得讓他煩。
「你想去那邊看看嗎?」
女人目光遠眺,指了指在大海里的建築。
沈鐫白下意識想說不想。
他才不像年輕人一樣,對什麼都咋咋唬唬地好奇,哪裡都要去湊個熱鬧。
海風把女人的裙擺吹起。
她直接拉上了他的胳膊,「走吧走吧。」
明明是很沒分寸的舉止,沈鐫白覺得他該惱,該甩開她的碰觸。
但不知怎麼了,女人的手溫軟如無骨,搭在他的胳膊上,仿佛是自然而然的,一點也不突兀。
沈鐫白就那麼不帶任何反抗的,被她拖著走。
翻湧的海浪四濺,卻一滴水也沒有沾到他們。
玻璃橋在陽光的折射下,發出五彩斑斕的顏色。
他們沒有任何阻礙的,通過了所有人想盡辦法都無法進入的空氣牆。
博物館是一個見方的巨大三層建築,有繁複的石雕紋路,兩邊是修剪整齊的蔥鬱園林,正門有一個漂亮的小噴泉,水流聲淅淅瀝瀝。
一旁園林的灌木叢里突然躥出了一條金毛犬。
汪汪汪地朝他們飛奔而來。
沈鐫白皺起眉,好像是出於身體本能的反應,扯過女人的胳膊,擋在了她的前面。
他覺得奇怪,明明上午在城市中心的槍戰里,有人渾身是血倒在地上,求他給一個血包,他都沒有給。
金毛犬體型龐大,跑到他的腳邊,竟然乖乖地蹲好,伸出了舌頭,好像是對他搖尾乞憐。
「刻刻,你在這裡啊。」
女人的嗓音更加溫柔,彎下腰,輕輕拍了拍金毛犬的腦袋。
金毛犬看上去很高興,肩膀聳動,汪汪了兩聲回應。
「它是你的狗?」
沈鐫白問。
他的眼皮微垂,凝著和金毛犬玩得很開心的女人。
「它也是你的狗。」
女人抬起頭看他。
「......」
沈鐫白:「我不記得了。」
印象里,他應該不是喜歡狗的人。
「你剛叫它什麼?」
「刻刻。」
沈鐫白皺了皺眉,真是念起來不是很好聽的名字。
「什麼克?」
他問。
「鐫刻的刻。」
聞言,沈鐫白一愣,對上女人的視線,平靜無瀾,仿佛大海一樣將他裹挾進去。
鐫刻的刻。
真是巧,他的名字里也有一個『鐫』。
女人走到巨大建築的門前。
兩扇厚重的木門緊閉,名字叫刻刻的狗緊跟著。
她的手按在雕花的門扶手上,拍了拍刻刻的腦袋,「你不可以進去哦,那時候還沒有你呢。」
女人將刻刻擋在門外,推開木門,門裡露出一條小縫。
縫隙里,有晃得刺眼的白光傾瀉出來。
「要進去看看嗎?」
女人回過頭看他,強光映在她的臉上,讓她的皮膚白到幾乎透明,好像隨時就要消失。
沈鐫白的呼吸一窒,即使不知道建築里有什麼,性格里的戒備、懷疑與冷漠本該將他阻止在門外。
他凝望著女人,鬼使神差的,跟著她一道進入了光里。
—
「哥哥,這道題沒有答案。」
小姑娘的聲音軟糯,拖著長長的尾音。
沈鐫白趴在茶几上,感覺到有一雙小手在輕輕推著他的肩膀,把他推醒了。
他皺了皺眉,抬起頭來,眼神迷茫而倦怠,環顧著四周。
客廳里,電視上正在播著《還珠格格》,偌大的落地窗,有陽光曬了進來,窗外蟬聲鳴鳴,是炎熱吵鬧的午後。
室內卻是涼爽舒適,有空調微微的嗡鳴聲。
他睡覺的位置,占據了茶几的一半。
另一半,則鋪滿了初中的課本,地毯上跪坐著一個小姑娘。
他低下頭,對上了小姑娘圓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睫毛像小扇子似的撲扇,扇走了他睡醒來時最後的混沌。
沈鐫白打了個疏懶的哈欠,骨節分明的手掌按在數學練習冊上,「哪道題?」
他餘光瞥了一眼牆上的掛鍾,盤算著哄岑老爺子家的小姑娘寫完作業,還剩下多少時間可以去打遊戲。
「這題。」
岑虞伸出小手,指著課本上最後一道大題。
她的指尖小小的,細細的,還沒有沈鐫白的一半寬,放在同一張紙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沈鐫白的目光移至她指的題目。
簡簡單單的二元一次方程。
他只粗略掃過題干,幾個關鍵的數字在腦子裡形成了一串公式,很快得出了答案。
沈鐫白左手托腮,挑了挑眉,忍不住心想,真是個小孩子,這也不會。
他右手扯過桌上的一張白紙,龍飛鳳舞,寫下了運算過程,原本他心算就能跳過的幾步算法,也沒有省略,完全按照一個準初中生該有的智商去寫題。
在沈鐫白寫答案的功夫里,岑虞壓根沒看他怎麼做題的,眼睛一直瞟著電視機看。
電視的聲音放得很小,是岑虞偷偷看的。
因為怕被在茶室里喝茶的岑沈兩位老爺子聽見。
沈鐫白雖然被交代了照顧岑老爺子小孫女的職責,卻也懶得一本正經,討一個小姑娘的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純當沒看見。
有時候岑老爺子出來視察,還眼疾手快幫著岑虞關電視。
《還珠格格》播到了主角一行人隨皇帝微服出巡,小燕子發起了脾氣,騎著馬跑走了,結果不慎摔了一跤,五阿哥追了上去。
然後就是很經典的五阿哥強吻小燕子的戲份。
岑虞看到兩個成年人在接吻,臉倏地漲得通紅,潛意識裡覺得兩個人接吻是很羞恥的事情,她抬起兩手擋住眼睛,但又捨不得不看,從指縫裡往外看。
「噫——」
沈鐫白還在低頭給她寫答案,耳邊傳來小姑娘拿腔拿調的怪音,他掀起眼皮,看向電視,正好也看見五阿哥吻小燕子的畫面。
「......」他拿起桌上的遙控器,倏地關了電視。
岑虞看得又彆扭又起勁,一看電視關了,立刻坐直起來,歪著腦袋去搶遙控器,「哥哥你幹嘛,還沒看完呢!」
沈鐫白食指指節敲了敲草稿紙,「寫作業,不准看了。」
「......」岑虞撇撇嘴,有些不服管教的意思,畢竟沈鐫白教她都快一個暑假了,之前從來也沒不讓她看電視。
她伸長了胳膊去夠茶几邊的遙控器。
沈鐫白眼疾手快,搶她一步拿過遙控器,舉到了頭頂。
岑虞個子矮,沈鐫白還在念高中,但個子已經有一米八五往上了,手長腳長,她怎麼也搶不到他手裡的遙控器,氣得要死,又拿他沒有辦法。
加上中途,岑老爺子和沈老爺子從茶室里出來,背上他們的漁具,搭車出門釣魚去了,臨走前還不忘叮囑沈鐫白好好帶妹妹。
經過這麼一打岔,岑虞也不敢再鬧著看電視,怕沈鐫白告她的狀,最後只能拿起筆,鼓著腮幫子,不情不願地抄著沈鐫白給她寫的答案。
沈鐫白見她好不容易消停了,拿出口袋裡的掌機,打起了遊戲。
手柄按鍵的聲音和小姑娘寫作業的沙沙聲交疊在一起,倒也和諧。
半晌。
「哥哥。」
岑虞冷不丁叫他。
沈鐫白眼皮不抬,懶懶散散地『嗯』了一聲,目不轉睛盯著掌機里的小人殺怪,「又哪道題不會了?」
岑虞抬起頭,咧著嘴笑起來,微微上挑的眸子裡,藏著揶揄,「你是不是不好意思了。」
沈鐫白按手柄的動作頓了頓,漫不經意地問:「不好意思什麼?」
「看到別人,」岑虞嘟囔著,「親嘴。」
親嘴這兩個詞,被她說得很輕很短促,也不知道是誰在不好意思。
聞言,沈鐫白不屑地嗤笑一聲,繼續打著自己的遊戲,理都懶得理她,沒把小孩子故意的挑釁看在眼裡。
他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他又不是沒看過尺度更大的。
岑虞見他不理自己,還以為他是默認了,更來勁了。
「哥哥,你有沒有親過嘴啊?」
「......」
「哥哥,念高中談戀愛,算不算早戀啊?」
「......」
「哥哥,你長那麼好看,肯定和不少姐姐談過吧?」
「......」
小姑娘喋喋不休,小嘴叭叭地問個不停。
沈鐫白想不搭理都難。
遊戲裡,他操作的角色,因為一個失誤,被巨龍撞飛,踩在腳下。
GAME OVER。
他將手裡的掌機丟到沙發上,強忍住想把小姑娘嘴堵上的衝動。
「作業寫完了?」
他問。
岑虞眨了眨眼睛,乖巧地點頭,「抄完了。」
沈鐫白推開茶几上繁亂的作業本,把她從地上拎了起來,「走吧,哥哥帶你去見識見識比戀愛更有意思的東西。」
省得這小孩滿腦子就知道看這種沒營養的偶像劇。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