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恙50

  有恙50

  機房外傳來綿長的下課鈴——

  打破了空間裡的僵持。記住本站域名

  岑虞眼睫微顫, 別過臉,避開了他灼灼的視線。

  「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問。

  走廊里有學生跑來跑去玩耍打鬧的聲音, 嘈雜無序。

  沈鐫白皺了皺眉, 轉身將機房的防盜門關上。

  聲音一下子減弱到幾乎聽不見,隔絕了外面和裡面兩個世界。

  「你說呢。」

  他語氣淡淡地反問,好像在指她的明知故問。

  「你不讓我去看眠眠, 又不喜歡我打擾你工作, 我只能找一些離你近一點的事情做。」

  「......」岑虞沒想到他會把事情說的那麼直白,面色一滯。

  沈鐫白的目光落在她身後的顯示屏上, 挑了挑眉, 「你也確實給我找了事情。」

  岑虞疑惑地順著他的視線轉頭看向顯示屏。

  被她插上U盤的電腦, 顯示屏上一條條跑著黑底白字的代碼, 好像抽筋一樣不受控制, 時不時有紅色報警信息提示彈出。

  她移動滑鼠, 敲了敲鍵盤,什麼反應也沒有,電腦完全不受控制, 她疑惑道:「這是怎麼了?」

  「應該是你的U盤裡有病毒。」

  沈鐫白走過來, 兩隻手分別撐在桌上, 凝著屏幕上的代碼看, 眉心微微蹙起, 瞬間就進入到了工作狀態。

  岑虞愣了愣,發現自己被他的身體圈在了電腦桌裡面, 左右攔著他的手臂, 稍稍抬頭, 就能抵住他的下巴。

  他們維持著一種極為曖昧的姿勢。

  沈鐫白手臂動了動,兩手放在鍵盤上, 噼里啪啦地敲擊著什麼。

  「......」岑虞感受到被困在他身體裡的空間更為狹小了,後背清晰地傳來對方滾燙的熱度。

  空氣中散發出一股清爽的海鹽味道,很好聞。

  她眨了眨眼睛,一動不動,也不敢抬頭怕碰到他,只能垂下眼帘,盯著面前黑色鍵盤,耳根不自覺泛起些微的紅。

  男人乾淨修長的十指,骨節分明,在全鍵盤上飛快的來回,敲下一行又一行代碼。

  「你的U盤是插過什麼公共電腦嗎?」

  頭頂上放傳來詢問。

  「......」岑虞縮了縮脖子,盡力讓自己占地面積更小,訥訥地答:「好像早上在鎮上列印店的電腦里用過。」

  聞言,沈鐫白淡淡『嗯』了一聲,「公共電腦很容易被人放了病毒。」

  岑虞的心情有些緊張,「不要緊吧,會不會把機房的電腦弄壞啊。」

  沈鐫白低頭看她一眼,看她一臉做錯事很自責的模樣,忍不住逗她,「有可能。」

  「而且機房所有的電腦都是關聯的,一台中了病毒,其他的也都會中病毒。」

  「......」

  岑虞懊惱地『啊』了一聲,「那怎麼辦啊,要我賠嗎?」

  沈鐫白嘴角輕輕勾起,手上敲鍵盤的動作停了下來。

  「按一下空格。」

  他示意道。

  岑虞一愣,下意識按照他的指示去做,伸出右手,食指在空格上輕輕敲了一下。

  原本黑屏了的顯示屏倏地重新亮起藍光。

  當——

  Windows開機的聲音在安靜的機房空間裡迴響。

  電腦恢復如常。

  「......」

  岑虞怔怔地盯著屏幕,半天才反應過來,知道自己是被耍了,羞惱地抬起頭,「你好煩啊。」

  沈鐫白髮出一聲低低地輕笑,鬆開了禁錮她的雙臂,站直起來。

  壓迫感消失,岑虞悄悄呼出一口氣,她拿過滑鼠,重新打開U盤的文件夾,結果發現裡面的文件全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的亂碼文件,打也打不開。

  「......」

  她皺了皺眉,下意識扭頭去問他,「裡面東西不見了。」

  聞言,沈鐫白重新彎腰壓了下來,大手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

  指尖冰涼,觸及肌膚時,印上了灼人的痕跡。

  岑虞立刻把放在滑鼠上的手縮回去,把滑鼠讓給他。

  男人身上海鹽的氣息又充斥鼻腔,她剛剛鬆了的一口氣又重新提起。

  心臟不知不覺跳動的速度加快。

  沈鐫白用滑鼠在亂碼文件上停留,查看文件屬性信息,「應該是病毒影響的,你裡面的東西很重要嗎?」

  「挺重要的。」

  裡面不光有劇本內容,還有很多其他的文件,丟了以後會很麻煩。

  「這樣啊。」

  沈鐫白盯著屏幕,若有所思,心思有幾分放在了文件恢復上,他自己知道。

  女人細碎的發梢翹起,羽毛似的掃過他的下巴,痒痒麻麻,一路癢至內里。

  玫瑰味洗髮水的味道清甜好聞,帶著蠱惑人的氣息。

  「......」

  喉結上下滾了滾。

  他斂下眸子,藏去了瞳孔里的異樣,聲音里是故作的淡定從容,「你讓讓,我看看能不能幫你恢復。」

  聽到對方主動的赦令,岑虞立刻從椅子上起來,把位置讓給他,在一邊的電腦桌坐下。

  她支手撐額,就那麼盯著沈鐫白對著電腦操作,薄唇不自覺輕輕抿著,好看的眉眼裡透著十足的專注與認真,瞳孔里亮得仿佛綴著星子。

  心臟忽然地漏跳一拍。

  她有些走了神,腦子裡莫名想起以前不知道從里看到的說法,說男人認真工作的時候,是最好看的時候。

  好像確實是那麼一回事。

  十分鐘課間時間過去,上課鈴準時響起。

  走廊里的學生瞬間散去,沒了孩子們的吵鬧,機房裡更顯得安靜。

  只剩下鍵盤噼啪的敲擊聲,還有電腦主機散熱片旋轉的微微嗡鳴。

  等他修U盤的功夫,岑虞憑著記憶,用另一台電腦,把最著急用的劇本給修訂完成,用微信傳輸助手,發到了手機上,轉交給執行導演去更新工作人員手頭的劇本。

  他們並排坐著,各干各的。

  距離上一次像現在這樣,兩個人安安靜靜的相處,好像已經過去了很久。

  「有件事我一直很想確認——」

  沈鐫白盯著屏幕上黑白色的長串代碼,突然開了腔。

  岑虞停下手頭的工作,疑惑地看向他。

  沈鐫白沒有和她對視,只是鍵盤敲擊的速度慢了下來。

  他的聲音低低緩緩,一字一頓,「你在英國的那幾年,有人照顧你嗎?」

  「......」

  岑虞沒想到他突然問這個,但也沒必要隱瞞。

  「有。」

  她說。

  「......」

  鍵盤敲擊聲減緩到停止,沈鐫白腦子裡有一瞬間的空白,忘記了接下來代碼要怎麼寫。

  「這樣啊,」他的嗓音低啞沉悶,「那就好。」

  「......」岑虞盯著他,沈鐫白的視線始終凝在屏幕上,好像是在逃避和她對視,神情里染上了落寞。

  半晌的沉默。

  「對不起。」

  他說。

  「對不起什麼。」

  岑虞問。

  沈鐫白垂下眼皮,露出那一顆頹喪的小痣。

  「那段時間,陪在你身邊的不是我。」

  沒有陪過她產檢,進產房。

  他沒辦法去想像,如果是她一個人獨自經歷生育的過程,會有多麼艱難。

  他甚至不敢去問,是剖腹還是順產,好像以一種毫無關係的態度。

  還有眠眠出生時,小傢伙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男人不是他。

  在岑虞養育她的過程里,他缺席了全程,錯過了她所有長大的細節。

  「......」

  十指懸停在鍵盤上,指尖微微的顫抖。

  沈鐫白壓抑許久的情緒仿佛再也控制不住。

  從知道他和岑虞有一個孩子時,他由最開始的震驚,到有一絲絲卑鄙的希冀,希冀著他們之間的關係也許因為眠眠,還有挽回的機會。

  一直到現在,只剩下深深的自責與懊悔。

  「......」岑虞一言不發地就那麼盯著他。

  從她的角度,只能看見他的側臉,黑髮垂落在額前,擋住了半張臉,眼眸里的情緒半明半昧,唇角抿成一條線,下顎線條明晰緊繃。

  突然,沈鐫白把手裡的鍵盤向前一推,抱住自己的頭,埋在桌子上。

  她愣了愣,不知道他是怎麼了。

  「抱歉,」於他的臂彎里,傳出悶悶的聲音,從嗓子眼裡擠出來,挾著濕潤粘稠的水氣,「我今天可能修不好你的U盤了,你明天再來拿吧。」

  「......」岑虞怔怔地望著他,只能看見他烏黑的發頂,以及腦門上的旋兒。

  男人手長腳長,弓著個背,整個人蜷縮在略顯擁擠的單人電腦桌上,肩膀微不可見的顫動。

  她張了張嘴,不確定地囁嚅了兩聲,「沈鐫白,你是在哭嗎?」

  「沒有。」

  他的聲音嘶啞,含著淡淡的鼻音。

  「......」

  明明就有。

  岑虞哭笑不得,明明剛才還好端端。

  印象里她就沒見過沈鐫白哭,雖然現下不該是輕鬆的情緒,但她的唇角卻控制不住的微微上揚,覺得有些好笑。

  「我不信,你給我看看。」

  她伸手抓住他的頭髮,想要往上掰,看清他的臉。

  「......」沈鐫白用手臂護著頭,不讓她得逞。

  他越是這樣,岑虞就越是想要看到他臉,上了兩隻手和他抗衡。

  突然,不及她反應的,沈鐫白猛得從椅子上站起來,四兩撥千斤般把她的身體翻轉,背對著他。

  然後將她搗亂的兩隻手禁錮交疊在她胸前,徑直將人豎著抱起往外拎。

  岑虞後背緊緊貼著他的胸口,雙腳離地,腦袋被他用下巴抵著,只能看見前方的景象。

  「你幹什麼啊。」

  她慌張地試圖掙扎,奈何被壓得死死的,一點辦法也沒有。

  只能由著沈鐫白把她一路抱到機房外面放下。

  她條件反射地回頭。

  只聽見『砰』的一聲——

  沈鐫白已經在機房裡面關上了防盜門,連個人影子也沒讓她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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