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香的膏藥抹在手背新痂處,連魚枝看著秦闕越來越冷下來的眼神,尋思著自己被二皇子打的事還是不說為妙。
可秦闕停下抹藥的動作,放下藥罐,獨自去了窗邊佇立。
如此負氣之舉令連魚枝心中打怵,也跟著來到窗邊。
「國公爺這是怎麼了……」她怯怯道。
秦闕深吸口氣,話語似是反覆斟酌,化掉最後一絲疾言厲色,回歸於平靜。
他溫聲問道:「還記得我在梅林跟你說的那些話嗎?」
連魚枝緩慢點頭,心虛不敢開聲回應。
「楚梔盛暗中將你綁走,不單是向我報復,更是要折磨你,拉著你一同墜崖,他既受重傷,你做不到殺人,但何苦救他。」
秦闕向來掌控局勢,定是將事情查過了,可是崖底當時的情況只有她與楚梔盛,發生過什麼自然只有二人知曉。
她解釋道:「他是受了傷,也救下了差點被毒蛇要到的我,許多事不能衝動,一碼歸一碼。」
好個一碼歸一碼。
秦闕怒道:「你應該知道我當初所受之罪是他與貪狼下的手!」
「我知道……他也傷害過我,我與你一致恨這個人。」連魚枝無奈道,「可是他是得寵的皇子,我與其一同墜崖,只有我活著回來,天家不會放過我的。」
聞言,秦闕頓了頓,他竟不知她能想得這麼深。
「沒關係,我會傾盡一切保你。」
連魚枝苦笑:「何苦呢,忍一時退一步,讓楚梔盛先活著便能省去很多麻煩,反正無論如何,國公爺的計劃依舊要天衣無縫進行,小魚不敢做絆腳石。」
「你……何意?」秦闕第一次見她臉上顯露出自嘲的落寞。
連魚枝說道:「國公爺你其實不貪權勢,不念情義,更不看世間黑白,血海深仇遠比其他一切重要,所以能在當年逃離天香季院時拋棄同伴,同樣於那日為保全自身,也未對璇娘母女施以援手……」
「小魚區區女奴,僅憑那些前事怎能自以為是,故而凡事國公爺有你的想法,小魚也有自身的想法,小魚只在當下盡力盡心,無法涉及你那一步了。」
秦闕旋即明白她話中之意,更驚詫她居然說到了自己一直隱瞞之事。
他們之前恩情不可磨滅,一同經歷過大小劫難,本以為嘴上不說破,二人心知肚明是一條心的,可眼下才曉得小丫頭有自身一番很明確的心思。
秦闕是秦闕,小魚是小魚。
身份不同,判斷事務的角度便不同。
他與楚梔盛有大仇,也僅僅是他與楚梔盛之間,沒有非到她不顧一切後果為他去殺天家之子的那一步。
再者,男兒大丈夫自有親自報仇的時候,她也不應該剝奪機會。
確實是一碼歸一碼,一人歸一人。
秦闕不喜被情緒所控,很快釋然,看向她的目光一如從前溫和含笑,說的話同樣如從前透著冷冽。
「你做得對,楚梔盛若死了,於我們二人都是招惹麻煩的事,暫且留著他狗命。」
連魚枝見他怒氣轉平和,心裡別提多歡喜,她果然沒看錯秦闕的心胸格局,比那個喜歡打女人耳光的楚梔盛強不知多少倍!
「出逃天香季院,我拋棄同夥的事想必也是楚梔盛告訴你的罷?」
連魚枝抿抿嘴:「嗯!」
秦闕回憶往事,大方承認:「沒錯,當年我是拋棄了他們,讓他們葬身火海中……」
連魚枝擰緊眉頭,即便秦闕親口承認,但她無法完全相信。
「國公爺,你能與我說說,通泰銀號的救濟帳冊里,那些固定的人家是不是有什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