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 交換秘密(二)

  回憶經歷的一切,一張張面孔流轉眼前。

  連魚枝想起連鴻星,十幾年來不曾正眼看過她,像對待牲畜一般隨意處置,利用她在京城站穩腳跟,壓根不顧她這個女兒的死活!

  她想起杜映隧,頂著那張虛偽的面孔對她噓寒問暖,關心備至,暗裡貪圖財產,攀附權貴,到最後舉刀相向,當意識到自己已經得不到她時,還狡詐利用他人,妄圖毀掉一個女子最重要的清譽!

  想起盧明軒,為了兄弟託付流落濟陽,拼了一身膽色完成重任,卻在她身臨險境時,毫不猶豫保全自身,如此顧全大局不拘小節情分,說來可敬也傷人心。

  再觀眼前這位權貴,他要奪身取命從不跟人玩虛的,除了皇權貴族與有恩情之人,其餘人皆是賤草,隨時可以犧牲。

  一想到這些,連魚枝手上的新痂隱隱作痛,甚至被強行拉入假山受辱的羞恥感猛襲心頭,挨過的耳光清晰響亮耳邊。

  唯獨秦闕……

  司徒夫人做糕點的手藝名聲在外,司徒青峰就捎來後僅僅吃了一塊,其餘被秦闕夾進他的碟里,再沒分出去半點。

  這吃獨食的做派,也不知司徒青峰看出來沒有,若是知曉秦闕是故意的,免不了一頓嘲笑。

  她失落那麼美味的糕點只偷吃到一塊,那些都歸了秦闕,可他出門前卻說放久了味道不好,於是全進了她肚子……

  那是連魚枝長這麼大第一次吃到精細材料做出來的糕點,好香好甜。

  一杯懲戒下人的五料『沏茶』與一盞乾坤壺,別人不知,她卻明白他的恩威並濟。

  還有那日午後,跟在他身後遊走於書架之間,《西域奇異鑒》的掉落讓本就病著的男人情急之下做出保護的舉動,如今想來卻是動容。

  即使額邊鮮血汩汩,男人看似惱怒,實則風輕雲淡,掌控全局。

  她忘不了那人雷霆手段,冷漠無情,可梅林之中他疾言厲色的說教,希望她學會立身之本,也忘不了在農家草舍內與他對坐煮湯,策馬天涯,直至濟陽。

  客棧房門一開,流水一般的心意只為哄她心花怒放,安安分分等他回去,她受驚高熱,命懸一線,是他頂著傷勢照拂,沒有絲毫怨懟,狡黠將銀鐲戴在腕間。

  不知何時起,他總愛用安撫的眼色憐惜她,無聲無息地將最好的分給她,沒有一刻介意平凡如野草的自己,見過他最狼狽、最不堪的過往,坦坦蕩蕩立於她前面,輕聲喚著小魚兒……

  連魚枝噙著笑,滿目柔情,道:「他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好的人,月光是他,月影也是他,而且對我來說,這世間之月僅此一輪,旁人無可取代。」

  「我喜歡他,喜歡他的全部。」

  月光能理解,為何月影也能接受?那是月亮黑暗的一面,世人寫詩頌月多半規避,而她反於常人,喜歡得緊。

  楚梔盛大受震撼,通曉人事的他於情愛上頭一回見識如她這般心思特殊的女子,同時知曉要得到她的心,沒那麼簡單。

  說真心話的要求完成,連魚枝扭頭問道:「殿下,你要說什麼秘密來交換呢?」

  楚梔盛眼中划過一絲精明,難得露出幾分天真的神色,「我有一個藏了很久的秘密,從來沒對任何人說過,現下說與你聽。」

  連魚枝挑挑眉:「是什麼?」

  「此秘密是我父皇的……」

  「嗯?」她意外擰眉。

  「我父皇多年前建造了一座晴裘觀,這個地方除了他老人家,誰也不准進去。但是五年前,父皇照例初一齋戒,我假扮侍衛混了進去,你猜我看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