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 九轉天香丹

  連魚枝動了動從破鞋洞裡鑽出來的趾頭，後跟磨出的水泡無時不刻提醒她腳下的路有多難走。

  新的夜晚來臨，這回他們沒有那麼好運找到遮風避雨的地方，唯一令她不那麼絕望的是沿途收穫的野果地瓜，還有撿到的乾燥木枝生火。

  坐在篝火前，她抱膝而坐，待地瓜烤熟後遞給楚梔盛，可他看起來精神不好，面上血色很淡，整個人與昨日相較憔悴不少，胃口也提不起來。

  連魚枝累了一日沒有太多精力去管他，只說道：「你不吃就是我的了。」

  「哼，賤民吃的玩意兒，本皇子不想再入口了。」

  楚梔盛擺擺手隨她去，暗中摸向身上腹部，抬手一片腥紅。

  這道隱藏的傷勢是掉下懸崖時所傷，當時已經撕開了些許皮肉，沒有得到妥善處理慢慢惡化。

  他望向連魚枝，只見小丫頭憂愁滿面，雙目皆是相思，令他不由咬牙生怒，又不敢說明傷勢。

  好像是莫名害怕小丫頭會愁上添愁，但是傷口發出的疼痛實在要命，影響了食慾。

  再等不到禾盛，尋常藥草難以抑制此傷，恐有喪命危險，唯有……

  連魚枝對楚梔盛嫌棄僅有的食物而忿忿不平，卻看他掏出貼身錦囊，在手心倒出一顆丹藥。

  那丹藥約有拇指大小，一出現便傳出陣陣清冽異香，而這股香氣連魚枝發覺自己好像在哪聞到過，卻一時想不起來何時何地。

  「你還有藥？看起來很貴重！」

  楚梔盛因她的話勾起笑意，好不得意解說道：「這是九轉天香丹，乃我父皇命天底下最厲害的藥師研製，所用藥材樣樣珍奇，耗時十年煉製十顆，除了我父皇，只有我們幾個皇子每人賜予一顆，以防垂危之際可吊住性命。」

  原來是身為皇子的特殊賞賜，傳聞前太子與三皇子死後，凌帝最偏愛的是楚梔盛，對其他皇子態度冷淡，眼下聽來為人父之責是做足了的。

  「你拿出這個藥是怎麼了？」連魚枝忽然警惕起來，「莫不是還有致命傷？！」

  見她臉色大變，本想吃九轉天香丹的楚梔盛頓了頓，默默收起。

  「沒……沒有，本皇子只是向你炫耀罷了。」

  連魚枝翻了白眼，慣例在心裡把楚梔盛從頭到腳罵了個遍，也不知怎了，越罵越上頭，一股無名怒火直衝天靈蓋。

  她真的想不明白！

  明明接近秦闕不過是為了寫本能掙錢的話本子，哪曾料到從她去到他身邊的那一刻起便沒多少安生日子。

  不過一個小小的平凡庶女，好不容易擺脫家中控制，只想帶著最在乎的師父遠走高飛，隱沒市井之中，怎麼就跟犯了天條似的，倒霉的事一樁接一樁。

  什麼天潢貴胄，江湖勾欄，明計暗殺，這些尋常百姓一輩子接觸不到的人與事卻在短短几個月內讓她一一經歷。

  她扭頭看著尊貴的二皇子，實在太拖累人了，於是哇的一聲哭出來，暗道秦闕還不來相救，想來是宴席更重要，她不值得。

  楚梔盛的臉色更慘白了，「閉嘴，不許哭！」

  連魚枝才不管，哭得更大聲，楚梔盛煩躁無比，掀了柴火大聲喝止，卻效果甚微。

  哭聲令人心碎，他如同鬥敗的公雞垂下雙肩，極其不自然地說：「別哭了，我以後不會再向你炫耀……我的人遲早會找過來的……」

  見她還在抽泣，又不甘不願補多一句：「秦闕的人應該也會找過來的。」

  連魚枝抬頭，眼淚汪汪的眸子映著火光，亮晶晶的，「真的？」

  「自然不騙你，所以別哭了，多笑笑，好事自會來。」

  這下，她竟真的展露笑顏，充滿期待。

  楚梔盛想，困擾他的疑問答案似乎已經揭開，卻也無形看見少女身後依仗。

  那個他痛恨到抓狂的秦瘋子。

  趁連魚枝高高興興接著吃地瓜的空隙，他撐開一抹虛弱卻勢在必得的笑容，默聲道出心意。

  「沒關係，你日後身側之人一定是本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