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不能算秦闕接住了連魚枝,這番動靜早已引起廳內人的注意,她跌進來時正是秦闕走過去欲查問的時候。
秦闕皺了眉頭,一手拎開少女,對外頭道:「怎麼回事?」
那個抓人的男人跨門而進,行了個禮:「李賦見過國公爺,此女偷窺廳中議事,需要抓起來問清楚來路!」
說完,探手又要捉人,被秦闕輕輕抬起的銳利眸光制住,秦闕不悅道:「許牧也在,偷不偷窺的輪得到你來決斷!長公主,你的貼身侍衛在我府里抓我的婢女,有失妥當吧?」
連魚枝這時候已經顧不得秦闕有多可怕可恨,趕緊躲到他身後去。
那個叫李賦的男人年約二十七八,挺俊威武,一身青色侍衛服,與許牧一樣佩戴的武器為刀,聽到長公主叫他住手便不再動了。
與此同時,連魚枝感覺到了另一股不同尋常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正是長公主,她上下審視,忽然雙眼露出了像狼見了肉一樣的精光,連魚枝默默往秦闕身後的左側移去,躲避那滲人的笑容。
秦闕發覺她的異樣,也發覺了長公主的,眉頭皺得更深,便說道:「莽莽撞撞的,還不滾出去。」
「站住!」長公主喝道,「過來,叫什麼?」
連魚枝收回邁出去的一隻腳,沒過去,原地就跪,緊張道:「見過長公主,小的叫小魚……」
「小魚……」長公主看了她腰間的小牌子,問道:「你是伺候國公爺的?」
秦國公府的奴僕皆佩戴牌子明確身份,思尋院和知柳院為同一牌子,繪紋較為特殊,眼下只有三塊,便是姜生、許牧與她,於是連魚枝點點頭。
「既然你是伺候國公爺的,那當知國公爺的手是被何人所咬?」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都怔住了。
連魚枝瞄向秦闕,他臉上的神色既不自然,又陰沉得很,她抿緊了唇不作回答。
見狀,長公主全明白了,對秦闕意味深長說道:「原來是這麼一條『魚兒』啊!」
秦闕不欲多說:「我還有要事,這便送長公主出門吧。」
「好好好!馬球會你可以不用去了,娶親的事咱們慢慢來,你從你能接受的第一步走起,姨母不逼你了。」說完,笑眯眯盯著連魚枝,「小丫頭,來,你一道送我。」
秦闕給予她警告的一眼,連魚枝明白是不能亂說話的意思,乖乖跟在他們後面。
剛出廳門,又聽長公主對秦闕說道:「闕哥兒不是有把皇兄賞賜的馬球桿子嗎?既然你平日無心應酬便送姨母了吧,省得放壞了可惜。」
秦闕自然允了:「許牧去庫房拿出來。」
「慢著。」長公主說道:「好歹是御賜之物,我又是你長輩,你親自去拿。」
眼看長公主明顯是要支開秦闕,連魚枝又驚又疑,那個李賦眼下仍不友善盯著她,怕秦闕一走,自己被抓去審問。
秦闕縱使不情願也去了,去之前留下許牧在後頭與李賦同行,而連魚枝離了長公主一步之遙。
「三年了,我很高興國公爺房中有了人。」長公主忽然語重心長道。
連魚枝露出不解之色,房中有人是那個意思嗎?
可她和秦闕之間嘴上說咬了要用身子償還,但兩個人到底清清白白的,需不需要解釋一下?
思量過後,連魚枝決定裝啞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長公主見她不語,以為害羞,樂呵呵說道:「你不過十五吧,看起來挺乖巧的,好好伺候他,日後主母進門,我定讓國公爺抬你做妾,日子不會難過。」
連魚枝尷尬,在袖下摳手,抬起臉直接說道:「稟公主,我不願做妾,只求身契到期離去。」
長公主停下腳步,不能置信。
她外甥秦闕何許人也,堂堂國公爺,手有實權,年輕俊美,潔身自好,居然有人不願做他的妾?
如果不是後面還有一句只求身契到期離去,誰不以為這小小的丫鬟想要一步登天,做秦闕的嫡妻。
「為什麼?」尊貴的帝姬睜大眼,不得不問清楚跟前卑微的婢女。
連魚枝如實說道:「回公主,小的心愿是與親人相守於山清水秀處,不愁吃穿,無病無災過完一生,並不想留在權勢之地,爭身份富貴。」
長公主看到她眼中的堅定,十分失望,嘆息道:「既然如此,便顧好當下,到你離開還好些年呢,這期間你一定要留意他腰側的傷,不要讓他受寒。」
腰側?那兩條『大蜈蚣』?
長公主瞧她疑惑的樣子,驚奇道:「你們都睡過了,不知道他身上有陳年舊傷?」
連魚枝差點腳下打滑,臉上通紅,心驚這長公主說話怎如此開放,不過她對秦闕的傷十足好奇,不單有傳聞,也因為秦闕十分介意,上回揚言要挖她眼。
最終忍不住問道:「長公主,國公爺腰那是怎麼了?」
哪知問完,長公主眉宇凝重,深深盯著她,良久後才吐出一句:「那少了兩根骨頭……」
連魚枝懵了,消化長公主說的話,忽然想到什麼,渾身毛骨悚然。
「東西拿來了。」
身後,秦闕沉穩的嗓音傳來,連魚枝的目光隨他走近一點一點聚焦在那高大的軀體上,窄直的腰身在流雲暗繡腰帶的錮束下顯得如少年的那般單薄。
秦闕察覺,僅僅回看她一瞬。
姜生越過她將一個長形的木匣子遞去,許賦立刻上前接手,打開供主子過目。
長公主滿意點頭,告辭向馬球場出發,秦闕不喜出現人前,自然不出大門,領著連魚枝往回走。
可長公主跨過大門門檻時,像是記起了什麼,於是回頭說道:「闕哥兒,你下次溫柔點,別讓姑娘家的不舒服,自然不會咬你了,也讓人家日後心甘情願留你身邊呀!」
說完,完全不理會石化了的所有人,一邊離去還一邊夸連魚枝:「我閱人無數,這麼實在的丫頭,失去了多可惜……」
直到大門被下人戰戰兢兢關上,秦闕惡狠狠看向連魚枝,那眼神好像是她玷污了他秦大國公的清白,嘴角咧出一抹包藏禍心的笑容。
連魚枝一張臉紅了又白,白了轉青,欲哭無淚。
長公主這是在幫她,還是在害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