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季侑言不是科班出身,入圈的初衷是為了音樂的夢想。景l記得她與自己說過,她說她希望有一天她能夠以歌傳情、傳志,她夢想在台上唱自己寫的歌,而台下會有懂她的歌迷,陪著她一起輕聲合唱。可陰差陽錯,最終,她卻是在演員這條路上越走越遠了。

  台上季侑言正在表演的那一場戲,是她結束《偶像創造計劃》一年多後接的第一部戲。當年,景l雖是不解和惋惜季侑言放棄音樂夢想,但還是全力支持了她的選擇。這部戲的劇本其實景l並不看好,但為了季侑言,她還是下了功夫陪著季侑言一點一點摳補了細節的。儘管礙於經驗原因,當時季侑言表演得很生澀,按景l對自己的要求來說,差強人意都算不上,但因為是季侑言,景l偏心地覺得,第一次能演成那樣,已經很棒了。假以時日,她一定能夠大放光彩的。

  而今,景l看著台上季侑言的表演,看著她對著楊安然一個橫眉、一個冷笑,都是恰如其分、滿滿的戲,眼眸中流轉而過的是始終如一的欣賞。

  她一直都知道,季侑言是一個聰慧過分、又格外努力的人,更始終都相信,只要季侑言下定了決心,始終如一,就一定沒有她做不成的事。

  事實證明,季侑言沒有辜負她的期待。

  也許,包括和她戀愛這件事,季侑言不是做不好,是她動搖了。

  舞台上,楊安然飾演的女配對男配有意,男配卻鍾情於季侑言飾演的女主。作為新人的女主準備去試鏡一個大ip,希望渺茫,恰逢女配也準備試這個角色,勝券在握,於是女配便氣勢洶洶地來找女主談判。

  楊安然趾高氣昂地鄙夷季侑言道:「你也不懂得掂量一下自己有幾斤幾兩,張導的戲,是你高攀的起嗎?」

  季侑言冷靜應對:「攀不攀得起,你說得不算。」她只簡單地站著,身姿、氣質,就已與楊安然高下立見。

  楊安然的修養沒有她的臉一般好,惡毒道:「呵,你是準備像勾引路修那樣,對張導故技重施嗎?張導可不像修那樣好欺……」她話還未說完,就被季侑言打斷了:「張小姐,請你慎言。我膽小,屋子裡裝了監控,你再胡言亂語,我就不知道會拿著這個監控做什麼了。」季侑言手按在桌子上支撐著,萬分克制自己的脾氣了。

  「你!」楊安然看向天花板各處的角落,沒有見到探頭,覺得季侑言是在唬她。她氣焰囂張道:「你心虛了是不是?像你這種貧賤出身的人,居然不懂得自卑與本分這兩個詞怎麼寫。呵,打著夢想的旗號,做著人盡可妻的事,還妄想攀著修這枝高枝……」

  「啪」一聲,季侑言忍無可忍,狠狠一巴掌甩在楊安然的臉上。她氣得一張俏臉漲得通紅,額頭筋脈隱現,打完人垂下的手,還在顫抖著。

  「你太侮辱人了。」季侑言的聲音帶著顫。

  楊安然被打懵了兩秒鐘,下一瞬間瘋了一般地要衝上來廝打,被季侑言狠狠推開,跌倒在地。

  季侑言眼裡有水汽氤氳,卻倔強地不肯落下。她睥睨著癱坐在地的楊安然傲氣道:「我有什麼好自卑的,像我這樣所謂貧賤出身的人,都能和你這種占盡資源的人站在同一個起點上競爭了,該自卑的難道不是你嗎?」

  她面對著鏡頭,脆弱又硬氣地犀利道:「該自卑的,是你這種沒有夢想,不懂夢想,骯髒齷齪的人。」

  「我有夢想,我比誰都驕傲!」擲地有聲,震耳發聵。明明是帶著些中二的話語,但因著季侑言台詞功底過人,配合著她堅定自信的面容,愣是被她演繹激盪人心。

  台下響起如雷般的掌聲。

  有多久,沒有見到過這樣傲然自信的季侑言了?景l眼底浮起懷念,唇角有不自覺的溫柔笑意,抬手鼓掌。

  突然,她側目覷林悅,林悅偷看被抓了個正著。

  「不鼓掌嗎?」景l微微挑眉,氣定神閒道。

  林悅嚇了一跳,慌亂地收回視線,像被提了線的木偶般有節奏地鼓起了掌。啊,好尷尬,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偷看嗎?林悅想死。

  景l看著林悅滑稽的動作,淡淡一哂,轉身下了平台。

  謝幕了,舞台的燈光滅了,演員下場。林悅也跟著下台,把位置讓給蘇立航的助理。她看著不遠處重新開始與周成交談的景l,內心掀起洶湧波濤:季姐和景老師這什麼情況啊?!她們再這樣下去,她忍不住要腦洞大開了。

  剛下了台的季侑言對此一無所知。她從舞台的另一側繞道進入了給導師預留的第一排位置上,接著觀看接下來蘇立航與景l的兩場表演。

  蘇立航上場的時候,全場氣氛陡然又拔高了一個層次,季侑言聽著女學員們花痴的討論聲,啞然失笑,自愧不如——這就是帥哥的力量啊。

  但她沒料到,比帥哥更有力量的,是景l。

  舞台間歇中,令人躁動的黑暗後,燈光剛剛亮起一道暗的,身著黑色勁裝、長發高束、英姿颯爽的景l甫一亮相,全場就沸騰了。

  雷鳴般的掌聲中,夾雜著的是此起彼伏的驚嘆聲:「啊啊啊,真的是景l!」

  不知道是哪個女生,趁亂還喊了一句:「ll,我喜歡你。」太激動了,以至於喊破了嗓子,喊完連咳了好幾聲。

  魔音入耳,全場頓時爆笑。

  季侑言又好笑又牙痒痒,默默在心裡記仇,可不能讓這個大膽的情敵分到景l的組裡。

  景l本是面無表情地醞釀情緒,聞聲也繃不住破了功。她朝台下看去,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兩旁的大屏幕投影了放大的人影,台下所有人看見,她的笑,像料峭寒冬中輕顫的紅梅,清清冷冷中,又含著一點羞、一點俏。

  迷弟迷妹們更激動了,氣氛熱烈得仿佛是景l的個人見面會。

  季侑言一直都知道景l的人氣很高,但不知道,在圈內居然也有這樣多的影迷。但轉念一想,她便瞭然——對圈內絕大部分新人來說,景l能以這樣的年紀達成這樣的成就,是傳奇,更是榜樣。

  表演要開始了,景l在薄唇前比了一個「噓」,會館內,又漸漸安靜下來了。

  季侑言看著熒幕上含笑的景l,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舔了舔唇。

  燈光全數亮起,表演正式開始,景l在案幾前盤膝而坐,托著腮把玩酒杯,似笑非笑,氣場已然與剛才笑著與台下互動的人截然不同了。

  她飾演的是《霸業》中一個重要的女配角,是一個有著不輸男兒的氣概與胸懷的巾幗梟雄。在電影前期中,她與男二惺惺相惜,珠聯璧合,共逐天下。電影中期,她被男主俘虜後,即便是受盡折辱,也不屈不撓,忍辱負重地伺機記下了敵方布陣圖,而後成功出逃。可惜,她最終半道被截殺了。

  說來嘲諷,歷經千辛萬苦,沒有死於敵方的凌||辱、沒有死於敵方的追殺,而死於——來搜尋她的自己人的截殺。

  他們在她興高采烈、毫無防備之下的陡然出手,一擊致命。

  來人是她丈夫的親信。他跪在泣血的她的面前,認罪說是他們對不起她。可是,他們申辯他們也是為了這一起辛苦打下的宏圖霸業著想,迫不得已而為之,求她諒解。

  她不能活的理由,仿佛合情合理:因為他們不能夠要一個被敵方在胯\\下凌||辱過的主帥,更不能在將來要這樣一個失了貞潔的國|\\母。在她被俘虜後,他們已經放出了她不願受辱、英勇赴死的消息了。現下,戰士們正悲憤萬分,戰意高昂,誓要拿敵方的血來祭祀英魂。

  所以,她不該活了。

  她這一生都在爭,試圖為女性開闢天地。最後,卻不過是一個笑話。

  她死前放聲大笑,笑盡了悲涼,笑盡了這天下男子的涼薄與這天下對女子的不公與無情。

  這一次,景l要演的則是電影剛開始時的一場戲。包括男二在內的,三方勢力暫時結盟,景l飾演的華長清被華家軍推舉擔任主帥,結盟中有人看華長清是女子,很是不信服。酒過三巡,有人開始大放厥詞,針對華長清,宴會上暗波涌動。

  「不是我說,征戰沙場,這是男人的事情,華兄,你推個女孩兒出來,這讓大家多彆扭啊。」周成飾演的康定戎很是不滿,大大咧咧道。

  飾演華長清父親的演員撫須從容道:「康弟此言差矣,我這女兒,不一般。」

  「女孩兒家細胳膊細腿的,戰場上刀劍無眼,你再是不一般又能怎樣?」康定戎依舊嚷嚷。

  華長清見他質疑,並不生氣,只放下酒杯輕笑道:「康世伯疑慮的是,我想諸位心底里都一樣,對我多有懷疑。」

  她環顧四周,從容不迫道:「這樣吧,在座諸位……」她頓了一下,放話道:「包括在外的聽聞者,不論身份高低,若有不服者,與我切磋一二。如若勝我……」她站起身,讓出位置,笑道:「此位換你來坐。」

  其餘諸人聽聞華長清方才放話時聲音渾厚,氣息沉穩,猜測她應是有兩手;又忌憚華長清父親的威望,便誰也不敢出頭。

  康定戎本就是喝了酒有些糊塗了,見無人應戰,更覺得失了面子,連輩分體面都不顧,自己站起了身,應道:「諸位謙讓,那就讓我來向華侄女請教一二,侄女別說我以大欺小就好。」

  華長清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淡笑道:「世伯哪裡的話,是我的榮幸。」

  於是二人就各領了兵器,在空地上進行點到為止的比試。

  兩人大刀長||槍相接,景l身姿輕盈,步伐靈活,逼得周成步步退讓,無力招架。不過幾個來回,景l就毫不留情地一腳踹翻了周成,以鋒利的槍頭指著翻倒在地的周成額頭。

  「世伯,承讓了。」她說得半點謙讓之意都沒有。

  康定戎顏面掃地,氣急了,掃開她的長||槍,起身拂袖而去。

  華長清狀若惋惜道:「看來是我失禮了。」她默了片刻,話鋒一轉,問道:「還有誰要來試試?」

  四下寂然,無人應聲。看她三下五除二就打飛了康定戎,大家都心裡有誰了,誰還敢去自取其辱。

  於是華長清便站在場中央,指尖輕撫著長||槍頭,,聲音輕輕卻有分量道:「這天下,誰說只有男兒爭得?」

  她把長||槍往地上用力一按,槍身立時入地三分。她放開手回座,長||槍筆直地立在中央一動不動,只有槍頭的紅纓在微微顫動。

  「既然諸位已別無異議,那日後便請銘記,所謂男人做得的事,女人也做得!」她站在將位上,睥睨四下,合著磅礴大氣的背景音樂,氣勢如虹道。

  鋒芒畢露,耀眼如星,讓人不自覺地心生臣服。

  季侑言看得心馳神盪,聽見身後迷妹們又激動地「啊啊啊」地小聲叫喚了。

  季侑言捂臉,突然很嫉妒敢叫喚的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