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分手後景l就拉黑了季侑言,不久後那個微信號也被棄用了。自此,季侑言徹底失去了和景l的最後一點聯繫。
景l只稍稍瞥了一眼季侑言的手機界面,就窺破了季侑言的意圖。她不動聲色,語調平淡道:「可以。稍後我讓我瀟瀟給你轉,正好你們不是已經加了好友嗎?」
季侑言瞬間頹喪了臉,收回了手機,再次改口道:「不用了,真的不值錢。」
她摩挲了一下暗了的手機,扯出一抹大方的笑,說服景l道:「你要是真的不喜歡欠我人情的話,禮尚往來,下次你也送我點什麼好了。」說出這句話,她有點臉紅,這麼厚臉皮向景l討要禮物的估計她-也是第一人了。
景l幾不可聞地笑了一聲,意外好說話:「好。」
還沒等季侑言歡喜,景l繼續道:「那接下來幾天我讓瀟瀟給你送下午茶,蛋糕和特濃咖啡怎麼樣?」
「醒神。」她涼涼道。
季侑言只是聽著就覺得舌尖發苦,條件反射地拒絕道:「啊?不用啦。」
景l壓住想要上揚的嘴唇,很好商量的樣子,答應道:「好,沒關係,那具體要什麼你和瀟瀟說。」沒等季侑言再反應,她就敲定了此事,接著問:「還有事嗎?」
季侑言怔怔地搖頭。
「那謝謝你了,去休息吧,晚安。」說完,她輕巧地合上了門。
季侑言看著房門,呆愣片刻才反應過來,啞然失笑。雖然好像又被懟了,討來的要微信機會也被隨意打發了,但她幾乎可以確定,景l給她吃特別苦的黑森林蛋糕真的是故意的了。
景l在對她使小性子。這個發現,讓季侑言一直沉在谷底的心簡直要飛起來了。
她撫摸了一下冰涼的門板,溫柔地道了一句「晚安」,心滿意足地回房間了。
她靠坐在床上,取了電子書閱讀,卻總是心神不寧。切換一本書,再換一本書,她終於對自己妥協了。
合上電子書換平板,登錄微信。季侑言指尖顫抖地點開阮寧薇發送給她的視頻連結。
視頻播放量比她想像的要大,開頭的彈幕多得她都要看不清畫面了。她關了彈幕,一個人沉靜地觀賞。
隨著畫面的流轉,那些已隔經年的過往清晰可見地在她眼前重演。
是她和景l第一次見面時,隔著人群互不相識;是她們第一次宿舍交談時的生澀尷尬;是賽前訓練時,她眼疾手快地抱住中暑軟倒的景l;是她專心致志地糾正景l的跑調,是景l不厭其煩地教她舞蹈動作;更是數以百計的日日夜夜同進同出,是景l一次又一次地從淘汰邊緣救下自己。
她們紅過眼眶,也笑得開懷,對著鏡頭,是不加掩飾的真誠與親近。
季侑言呼吸開始沉重,在視頻接近末尾,景l朝著淘汰台上向她伸出手、她飛奔過去擁住景l的畫面處暫停了下來,眼眶濕潤。
她點開彈幕,滿屏刺眼的紅色「幀弊幀
季侑言情緒終於徹底失控,淚水順著臉頰一滴一滴打落在屏幕之上。她抬手擦拭眼淚,緊咬著牙關不肯瀉出半點聲音。
上一世分手後,她無數次在心底里拷問過自己,明明開始地那樣好、那樣開心,為什麼最後會走到那樣辛苦,那樣不快樂的末路。死過一次,重活一次,她越發明了答案。
都是她的作,和她的錯。
明天有錄製要見人,她今天沒有資本痛哭。所以季侑言進玻璃間用冷毛巾敷過眼睛後,沒有勇氣再點開阮寧薇發給她的其他視頻連結,而是點開了她發來的一篇小說,當做睡前故事。
阮寧薇入圈前,是重點校的中文系女神,季侑言粗略瀏覽兩章,就在心底里肯定了她的文字功底。
平鋪直敘,卻引人入勝。
小說的第三章,寫到了她們那時候為期兩個月訓練的開端——三天的軍訓混合著素拓。七八月的盛夏時節,節目組擔心把大家曬黑了,場地人性化地選在了室內。儘管沒有空調,但沒有了陽光的烤炙,訓練舒適度已經提高了大半。作為一路受著升學軍訓過來的人來說,三天對季侑言來講算不了什麼,對絕大部分人來說,都算不了什麼。
可一貫嬌生慣養的景l,還是中暑暈倒了。
當時正值大中午最熱的時候,全員都在館內練習站姿、糾正形體。季侑言站在景l的身後,眼見著景l不太對勁,搖搖欲墜,登時手疾地上前,剛剛好一把抱住了往下倒的景l。
阮寧薇描述,那是景l第一次對季侑言感到動心。
季侑言唇角無意識地上揚,在心底里否認道:不是這樣的。
雖然,好像是有關聯。
她後來膩歪的時候問過景l,是什麼時候發現對自己有點心動的。景l枕在她的胳膊上,賣關子說讓她猜一下。
她開玩笑問是不是一見鍾情,景l輕咬她肩膀,嗔她:「你想的倒挺美。」
於是她就接著猜,是不是自己接住她的時候。她故作誇張道:「我當時是不是像一個大英雄,出現在你的天旋地轉之中,拯救了你即將傾倒的世界,剎那間讓你怦然心動。
景l撲哧笑出聲,直言道:「快別自誇了,我當時暈得七葷八素,哪裡有心思想這個。」
季侑言一琢磨,也是哦,都難受死了,怎麼還會想這些風花雪月。
但景l又說:「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關係。」
景l說,她是在中暑後醒來之時,在滿室的昏暗中,看見伏案在小檯燈下塗塗畫畫的自己時,突然就鬼迷心竅了。
可能是難受過的心神太脆弱了,也可能是季侑言專注的樣子太迷人了,還可能是,當時的清風明月太美好了。
季侑言卻有些難以置信:「你那時候又試探了我一次是不是懂法語,被你發現我之前騙你了,我還以為那是扣分項呢。」
那時候她發現景l醒了,關心她要不要喝水,景l卻反問她怎麼沒有去訓練。畢竟,在這個階段,放棄訓練就等同於放棄鏡頭。
季侑言把水遞給她,開玩笑說,想偷個懶。
景l猜到了她的用意,和她說了謝謝,之後又問她剛剛在做什麼。了解到季侑言在寫歌后,她好奇地問能不能聽一聽。
季侑言抱著吉他給她唱了一小段,就聽見景l突然問她:「這是民謠嗎?」
她本能地回答她「算是吧」之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景l剛剛用法語問的。
果然,對面的女孩狡黠地彎了彎唇,挑眉質問她:「你不是說你不會法語的嗎?」之前景l半夜去隔壁宿舍用法語懟人回來後,就莫名問過她「你會法語嗎?」,她當時否認了。
所以被景l拆穿謊言的一瞬間,季侑言心裡頓感慌張,只覺得完蛋了,剛認識沒幾天就被發現撒謊了。像景l這樣高傲的女生,怕是眼裡容不得一點沙子吧。
可出乎意料的,景l聽到「扣分項」這個詞時卻是莞爾一笑,吧唧親了她一口,溫柔道:「是加分項哦。」
季侑言再追問她為什麼,景l又不肯說了,只甜甜道:「等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
手機鬧鐘適時地響起,提醒著季侑言該抓緊時間睡養生美容覺了。明天還有工作,不容有錯。季侑言理智地關掉了頁面,躺下休息。
入睡前,她腦海里反覆迴蕩著景l說的那一句「以後」。
以後……她現在還可以等到這個以後吧?
第二日,是忙碌的日程。
清晨季侑言和景l都起了個大早,匆匆吃過早飯後,在酒店演習室中又匆忙地在排練了一遍開場秀。之後整個節目組人員就都轉移到了陵州國際影視中心,進行下午正式錄製前的彩排工作。
按照流程,季侑言和楊安然接在梁鎮後面彩排,景l在蘇立航之後,壓軸出場。彩排完,季侑言特意留下來看完景l的彩排。
對比電影《霸業》中的動作,開場秀景l和周成的對戲,自然是簡化了許多,少了很多的可看性,但景l的動作行雲流水般流暢,氣勢與演技更是撐住了整場戲,激盪人心。
季侑言讚嘆之餘,憂心於景l的身體。
林悅說凱姐催她回去做髮型了,季侑言起身,抬腳休息室走去。路過和導演溝通完正在台下喝水的景l和周成,她特意停住了腳步,合宜誇讚道:「辛苦兩位老師,非常精彩,彩排都看得我都捨不得眨眼睛了。」
說話間,她近距離地打量著景l和姚瀟的神態。景l神色自若,姚瀟表情也很放鬆。
周成謙虛道:「季老師你過獎了,我只是配合,主要是景老師演繹得好。」說完,他看向景l,以為景l會配合地說點什麼。
沒料到,景l只興致缺缺地回了他一句:「周老師謙虛了。」
季侑言受了冷遇也沒在意。她確認了景l沒有在勉強自己,便識趣告辭:「兩位老師都過謙了。那我先去後台了。」
回休息室路上,林悅悄悄打量季侑言,見她再一次被景l怠慢了卻不怒反笑,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下去了。
季姐怕不是個抖m吧?
回了休息室,季侑言一邊由著凱姐折騰頭髮,一邊看選手昨天報上來的劇本,在心裡做筆記。吃過午飯,化好妝沒來得及休息,又被導演拉去開導師小會。對完比賽流程,一刻不停,就開始正式錄製了。
一開場就是導師秀,演員從後台通道依次上場,導師和助理們都在通道旁等候指示。梁鎮和另一個女演員收到指示上台了,其餘導師和演員都冷淡地靠在角落,互相配合著複習台本。
五分鐘後,梁鎮表演完畢,前台響起整齊的掌聲,場務指示季侑言和楊安然該準備上場了。
林悅接過了季侑言脫下的保暖外套,跟著季侑言上台的腳步,上到旁邊斜對著的平台上。這裡可以看到前台的表演,又不會入鏡。
前台的燈光暗了下來,預示著表演馬上就要開始了,四下好像頃刻間都安靜了下來。
林悅感覺身後好像有人在走動,接近著她,余光中看見她腳下的影子在晃動變化著。
她下意識地想回身看一眼,剛側過頭,就發現景l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上到了平台上了。
下一瞬間,前檯燈光亮起,接著是一陣鈴聲,而後,季侑言沉穩中帶著點歡快的聲音響起:「好,我知道了,謝謝秦姐,我會努力的。」
林悅因為驚訝和疑惑,甚至沒了心思看季侑言表演,只不住地用餘光偷覷身旁的景l。
景l單手捧著台本,身姿挺拔,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台上的表演。很是專注的模樣。
台上燈光如晝,在它的映照下,一切仿佛無所遁形。
林悅第一次發現,原來,景l也可以有這樣溫柔的神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