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麼不當面去跟她說？」席君寒眸光深深地看著郭沁嵐。
對於母親，他自然有責怪，也有不理解。
但也有一定的心疼。
正如母親所說的，她一個曾經在底層摸爬滾打的人，能站在如今這樣的位置，又為自己的孩子掙到了這樣的生活，她這背後的辛苦跟心酸，只有她自己知道。
有些事情，未知他人苦，自然也沒法妄加評論。
郭沁嵐苦笑了一下：「我覺得……挺沒臉跟她提及這件事的。畢竟是因為我的自私，才讓暮瑤跟她喜歡的製藥，錯過了這麼多年。」
「說起來這麼多年，我對暮瑤……真的是有著太多虧欠了。」
「她在前幾年，又因為碰到程冀那樣的渣男，讓自己遭遇了那些事情。」
「可以說，暮瑤一直都挺苦的。」
「但每一次，我為了讓自己的心裡好受一點，卻總能找到理由勸慰自己。」
「比如，我總告訴自己，沒關係的，好歹我也讓她過上了不錯的生活，而她目前也是一個很體面的管理者。」
「只要她點頭，我也能為她尋得不錯的親事。」
說著說著，郭沁嵐的聲音突然就有些哽咽了。
眼眶更是染上了一抹紅。
「不過自欺欺人的話，總歸是自欺欺人的。這陣子所發生的一些事情，讓我做了許多反思。」
「我沒有資格去干預你們任何人的人生，更不該逼著你們去選擇，我所中意的那種人生。」
郭沁嵐能突然想明白這些，席君寒的內心自然是有些欣慰的。
「有的時候不去考慮那麼多，反而是最讓人舒服的決定。」席君寒頓了頓之後，說道：「就好比，喜歡上了一個人，也不需要去考慮別的。只要義無反顧地站在她的身邊，去保護她，這就夠了。」
郭沁嵐輕點了點頭，顯然是認同席君寒所說的。
過了一會兒，席君寒跟郭沁嵐便來到了樓下。
「那我就先回去了。」郭沁嵐這般說道。
南初卻是走了上去，說道：「來都來了，就在家中吃頓飯吧。」
說罷，南初還往廚房內看了一眼。
「九九這小傢伙，說想要讓你嘗一下他的手藝。」
郭沁嵐很快順著南初的目光，往廚房內看去。
只見九九正踩著一個小凳子，站在台面前有條不紊地忙碌著。
但看到這一幕，郭沁嵐的心還是提了一下。
「他還這么小，怎麼能做飯的？這太危險了……」
說罷，郭沁嵐就要進去阻止。
席君寒卻攔下了她：「不瞞你說，九九的廚藝是整個家中最好的。」
「前兩天，他靠著直播做飯，一下子收穫了幾十萬的粉絲。」
「人家現在，也是一個小有名氣的網紅博主。」
郭沁嵐皺了下眉頭，對此明顯還抱著懷疑的態度。
「既然九九都這麼說了，你就留下來吃飯吧。」席君寒很快又這般說道。
「我……」
意識到郭沁嵐似乎又要推脫，南初便說道：「留下吧，一家人之間，一塊兒吃頓飯，這不是再正常不過的嗎？」
一家人。
大概是這幾個字觸動到了郭沁嵐。
她最後還是點頭應承下來了：「好。」
用餐間，九九給郭沁嵐夾了很多菜。
從最開始，試探性地往她的碗中放了一小塊肉，到後來見她沒有拒絕，這小傢伙就開始『得寸進尺』了。
甚至，都要在郭沁嵐的碗中堆出一座山了。
但這頓飯，卻讓郭沁嵐感受到了久違的溫馨，還有家的感覺。
她好像也有點理解，為什麼席君寒會這般堅定的選擇如今的這種生活。
因為這種生活是有溫度的。
而不是冰冷的。
尤其是九九那一口又一口的奶奶，喊得她的心都快要化了。
連她自己都開始質疑自己，當初為什麼要對一個孩子甩臉子？
而如今，這個孩子還願意與她親近，她確實是該偷著笑了。
「奶奶！你往後有空，可以常來！九九還可以彈鋼琴給你聽！」九九站在大門口，衝著郭沁嵐笑嘻嘻的說道。
饒是之前，他被郭沁嵐那般對待過，但九九還是願意敞開心扉，去接受郭沁嵐。
因為，他珍惜每一個家人。
更喜歡這種有家人的感覺。
郭沁嵐的嘴角也跟著揚起了一個弧度：「好。」
「那我先回去了。」
「路上小心。」席君寒叮囑道。
「嗯，你們也進去吧。」郭沁嵐跟他們都點了點頭後，就上了車。
很快，車輛開走。
但車子還沒開出去多遠，郭沁嵐就驚慌失措的從包內掏出了一塊方巾，並且將方巾捂在了嘴巴上。
伴隨著幾聲劇烈的咳嗽，待她再度看向方巾的時候，方巾上已經染上了一抹鮮紅。
司機是知曉此事的。
見狀，他趕忙將車子停在了路旁，關切地說道：「夫人，要不這事兒……您還是告訴少爺吧！」
郭沁嵐虛弱無力的搖了搖頭，將方巾揉成團，放進了包內的一個袋子裡。
待深吸了幾口氣後，她才開口道：「醫院都下了最後通牒了，就算他知道了，也沒辦法改變什麼。」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讓他徒增擔心？」
「就這麼……一個人扛著吧。」
她甚至在想，這可能就是代價吧。
而她這一輩子因為貪心，虧欠過不少人。
虧欠過自己的親生女兒。
虧欠過席峰。
當然，還虧欠過……
想到記憶深處的那個人，郭沁嵐的眼底隱隱閃過了一絲不忍。
「夫人……」司機張了張嘴，還想要說些什麼，卻被郭沁嵐打斷：「去墓園。」
司機愣了一下。
當然是不明白，郭沁嵐這怎麼突然提出要去墓園。
這可不在原本所安排的行程中。
不過，司機自然是不敢多嘴的。
「好的，夫人。」應答後，司機就重新啟動了車輛。
而在開往墓園的途中，經過了一家花店，郭沁嵐又讓他停了車。
郭沁嵐下車，買了一束丁香花。
半個小時後，郭沁嵐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墓園內的某塊墓碑前。
她盯著墓碑看了好一會兒，過了好一會兒，她才俯身放下了懷中的那束花。
「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