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廣防己」玉淺肆喃喃。

  同服防己與細辛,會有腎毒之症。

  不過毒性輕微,尚可轉圜。

  可若是將防己換為原本就有劇毒的廣防己,輔以細辛,更是毒上加毒。

  那邊廂,商賦也不徐不疾,自若地將廣防己的毒性向在場所有人一一說明,引得眾人嘶聲一片。

  「諸位自當知曉,我與幾位同僚日前因誤服了藥性相衝之物,而得了病症,無法隨駕。巧得是,我所中之毒,也是腎毒,那兩味藥性相衝之物,便是防己與細辛。多虧了玉大人明察秋毫,我與幾位同僚才能及時得到醫治。」

  伯懿一頭濕發,左手緊握著那把素刀,望向一排風光霽月的商辭,淡而無波,微含厭惡。

  商辭見有人懷疑是玉淺肆下毒,徐徐為玉淺肆開解:「諸位大人誤會了,這種最簡單不過的藥性相衝的道理,即便是街頭的散醫也都知曉。我並非懷疑玉大人之用心,畢竟那些藥的確都是我自作主張煮進茶里的。」

  見他裝模作樣為玉淺肆說話,在場所有人,就連商賦都鬆了一口氣。只有伯懿,一若之前,淡然望向他,不發一語。

  果不其然,商辭頷首,故作沉思狀,遲疑道:「只是.坊間傳聞,小公爺當年所中之毒,乃為萬毒之首,尋常毒物難以企及,因而齊國公府多年來才能靠著以毒為藥的法子,為小公爺醫治。適才聽聞小公爺昏迷不醒,才會覺得是大事,尋常醫師恐怕無法救治,是以才會詢問玉大人下落。」

  玉淺肆躲在林中,看著無數張嘴開開合合,一顆心漸漸沉如迷淵之中。

  商辭,廣防己,細辛,腎毒。

  無數疑問似惡魔低語,與風同行,縈在自己耳邊,漸漸將她整個人拖入迷淵之中,不能呼吸。

  七佛城中,商辭中毒難道不是巧合?

  可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即便是為齊國公府設局,畢竟是給陛下下毒,他們怎敢如此膽大妄為?

  廣防己與細辛的腎毒不會對少主有影響,商辭何以如此篤定?

  商辭口中所言,看似是句句憂心,赤誠無二,但字字句句卻都是在朝少主和自己潑髒水。

  如今情形已是對齊國公府大不利,照理來說,少主絕不會坐視不理,任由商辭如此。唯思殿內究竟發生了什麼?

  最難解的是隨行之人眾多,江既清最信任的一定不是伯懿,可他為何要將禁衛軍交給伯懿?

  身後的算濁見她渾身微顫,也添了些慌亂:「大人.您怎麼了?」

  玉淺肆轉身望向算濁,並不難猜出,此刻自己的神情定不大好。

  算濁和曈度,一個滿面憂心,一個緊皺眉頭,都看出了她的異常。

  不能坐以待斃。

  玉淺肆握緊右拳,感受著玉里乾坤的刻紋深嵌入掌心。

  商辭如此做,定然是引所有人懷疑這是齊國公府的一出苦肉計。

  果然,場中當即有人指出,這是有人利用王嵩不會中毒的情況,使了一出苦肉計,在陛下面前邀功。

  雖未言明是誰,但眾人心裡也都清楚了。

  有人三三兩兩跪倒在地,舉臂高呼:「陛下,為龍體安,求陛下徹查此事,切莫被奸人所蒙蔽!」

  玉淺肆揚眉望向他們:「你們可信我?」

  「這是自然!大人您待小公爺,我們都看在眼裡,怎麼可能讓小公爺身陷險境?再者說了,大人這麼聰明,即便國公府當真到了千鈞一髮之際,以大人的頭腦,也絕不可能想出這種微末招數來攬聖恩。」算濁理所當然道。

  曈度也點了點頭,表示認可。

  玉淺肆從髮簪上摸下來一個東西,遞給算濁。

  「算濁,你帶著這個信煙離開峽谷後,在靠近龍源的地方點燃,而後在那裡製造三個人兵分兩路離開的痕跡,一條痕跡向官道,一條痕跡向山里,皆往京城方向而去。」

  「曈度,你輕功好,先行一步,走水路回京接應。」

  「大人你呢?」算濁不接,沉聲關切:「大人如今可不能強出頭。」

  玉淺肆看向場中的伯懿。

  方才七七八八高嚷的徹查聲驚動了殿內的聖人。

  江既清靠近殿門,年輕的輪廓被燭影所襯,鋪滿了門框。

  「朕說了,殿外一切,交由伯懿。」言語間頗有不耐。

  伯懿自方才起,便一直靜立不動,聽到這句話,微不可察地輕輕一動。

  見眾人望向自己,啞然開口:「不知諸位大人想如何查?」

  商辭雙手疊放在腹部,好整以暇輕笑道:「招來玉大人,問清楚來龍去脈,自然一切明了。」

  「若她說沒有,你們自然是不願相信的,那接下來怎麼辦?扣押起來,屈打成招?」

  「我大盛律例,有罪者需人證物證俱全,且人證物證不相悖論。伯大人在提刑司,應當比我等更清楚才對。玉大人若無辜,自然可尋到證據替她證明。」

  商辭悠悠然轉了一圈,望向場中眾人,攤手道:「只是不知,誰願意走這一遭,去請玉大人聊聊來龍去脈呢?」

  禁衛軍無令不得擅動。

  此時才有人恍悟:「不對啊!提刑司那些無涯衛呢?陛下身邊出了這麼大的事,怎麼一個無涯衛都沒有出現!難不成是跟著玉淺肆畏罪潛逃了?」

  自七佛城起,每日都有無涯衛在唯思殿輪值,不可能出了這麼大的事還無動於衷。

  禁衛軍聽到這裡,也起了疑。

  難道真是齊國公府幹的?那伯懿也是無涯衛,還是玉淺肆的得力助手,是否可信呢?

  一直躲在角落裡的蘭菽站了出來:「諸位大人稍安勿躁,蘭氏一族願去請玉大人。」

  「我看誰敢無令自動!」

  伯懿高呵出聲,不怒自威。

  此言一出,禁衛軍中有人疑心更甚,微微騷動。

  果然。

  聽到這裡,玉淺肆反而鬆了一口氣。

  果然是為了分化伯懿和自己的力量。

  算濁見場中境況直轉急下,連禁衛軍中也有少許騷動,焦心起來。

  「大人,這分明是針對您設下的局,若您此時露面,正中他們下懷。伯懿兄弟如今領了聖命,自然暫時無礙。」

  曈度也低聲勸解,因著急,聲音帶著些嘶聲:「大人,恐怕只有您才能找到破局之道,自證清白。為今之計,只有先離開這裡才好做打算!」

  伯懿擰開一顆信煙,扔到空中,整個山谷都被紅色籠罩。

  提刑司的人聞訊而動,不過寸息時間,便落在了院中,封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當下,場中愈發混亂起來。

  「你們放心,我自然不會自投羅網。」

  只是苦了伯懿,在她回來之前,一切便要他一人去扛了,不知他是否能解決眼下的困境。

  玉淺肆囑咐二人:「你們先走,待信煙燃起之後,我再離開。」

  聲東擊西,跟著追查他們三人蹤跡的人離開,的確是最安全的法子。(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