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淺肆隱約明白了王嵩的打算。她恍然驚悟:「這場鬧劇不僅是為了帶走聖人的拖延之計,拉提刑司入水只是順帶,他們是想要讓事情鬧大!若是百官知曉,便可公然挑起與齊國公府之間的對立.」
這種事自然瞞不住那幫老狐狸。
何況那個崔壽,在混亂之中放出提刑司的信煙,原本就是想將護衛不當的罪責甩在提刑司頭上,若是事後被發現作假,定會將聖人失蹤一事怪罪到齊國公府頭上,屆時便是有理也說不清了。
王嵩自然早就想到了此處,那人想要讓他自亂陣腳,他偏偏反其道行之。
若是直接向朝臣言明來龍去脈,聖人如今去向不明,大家便是同乘一舟。隨行的都是三品以上的機要大臣,知曉其中的利害關係。若有人趁此機會故意泄露消息妄圖引發亂象,便可趁此機會反查,即便找不到與聖人失蹤相關的線索,也能幫聖人肅清幾個不忠之臣,至不濟,也是個抓住他們把柄的好時機。
可要想正大光明地與朝臣站在同一條船上,便先得將提刑司從護衛不當一事之中摘出去。
他拍了拍玉淺肆的手:「交給你了。」
眼見朝臣將至,玉淺肆看了看依舊被禁衛軍圈困在原地的那群人,凜然道:「少主放心,我有把握。」
只不過,那幫老狐狸趕來後,定然又會胡亂攀扯一番,白白浪費時間精力,少主難免要同他們周旋,這麼下去,他身體實在堪憂。
想到此處,她打量了四周一番。
七佛寺中有人偷梁換柱,難道就只是為了製造混亂嗎?
看到滿地碎木殘輪的佛龕,她眼前一亮,囑咐藥安道:「你帶少主上車休息,剩下的就交給我吧。」
幫著藥安一起將王嵩扶回馬車之後,她跳下車,踩著滿地的狼藉沿著佛龕邊緣一一走過,不時蹲下查看車輪的斷裂處。
七佛寺的那群僧人見她提著劍在佛龕車馬前戳來掃去,實在是對佛祖的大不敬,可一想到方才這女子的可怖,一個個都不敢出聲,只悄悄看向一旁垂目誦經的住持明鏡。見住持不為所動,這又看向了另一側滿臉憤懣的都監明懸。
車馬聲轔轔,明鏡手中的念珠一頓,繼續旁若無人地低聲念誦著,明懸卻再也忍不下去,迎著從城門處趕來的群臣行禮道:「求諸位大人,明法典,正視聽,斷朱碧。」
就知道有人沉不住氣,玉淺肆一哂。
「什麼朱啊碧的,一個和尚,不拜佛祖反而拜官員,隨便啃幾本書就敢胡言亂語。七佛寺,就是如此教導門下僧人的?」
那住持嘆了一口氣,命明懸退下。
玉淺肆轉過身將劍收回腰間,迎著風塵僕僕的朝臣走了過去,昳然笑著,一語不發。
朝臣面面相覷,搞不懂當下的局面是何情況,左右看了半晌也不見先他們一步而行的王嵩,忍了良久,才有人拉著臉問道:「玉大人,陛下呢?」
玉淺肆聳聳肩,似無所謂道:「丟了。」
朝臣之間互為掣肘,入城的一路上都在一起,如此相詢,應當是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見聖人失蹤的消息還沒有傳開,他們尚且有些時間籌謀布局。
一石激起千層浪,幾個老臣當即不顧就要衝向玉淺肆,卻被禁衛軍攔了下來。
見禁衛軍如此作為,也讓這群老臣有些面待微訝。若是擱在過去,她還要訝上一訝,可這一路走來,早已理清了其中關隘的她,自然知曉這群末流的禁衛軍何以如今對自己示好。
「玉淺肆,你是怎麼護衛聖上的!怎可讓聖躬蒙塵!你——」
恰此時,無涯衛復命歸來,森森然,悄悄然站在了玉淺肆身後,一列列黑衣肅穆,嚇得那幾個當先發難的老臣不敢再言語。
「首先,昨夜我已將陛下護衛諸事宜交接給禁衛軍崔壽,並於今日清晨率無涯衛暗中護衛他們出城。其次,我也不知變故突發之時,崔統領會拿著我暗中留給陛下以作不時之需的提刑司信煙燃放。諸位大人若有疑議,不若去問問崔統領陛下究竟去了何處?」
「那崔統領現在何處?」
玉淺肆指了指街角,隨意道:「被人砍了幾刀,快死了。」
那紫衣老臣被氣得面紅,顫著聲強壓情緒道:「如此說來,這一切難道都是玉大人空口白牙之語?」
玉淺肆分不清這群穿著大紅大紫衣著的人之間的區別,只聽一個聲音在那紫衣老臣身後接道:「我看就是崔統領英勇無雙卻不幸被敵所傷,而提刑司護衛不當,失職當查!還有這些禁衛軍兵士,上峰奉勇殺敵而他們卻貪生怕死,如今不去尋陛下,一個個杵在路中央,說不定便是他們裡通外敵,該殺!」
玉淺肆被這番沒頭沒腦,指黑為白的話逗笑了起來,發官威發到了我這裡?
只是昨日聽聞伯懿提起過這個崔壽,好似只是崔家的一個旁支,沒想到這都能讓這幫朝臣吹上天去。這五姓七望在各族中的威望果然了得。
「這位.」玉淺肆側著腦袋看向躲在人群中大言不慚之人,眯著眼卻分辨不清該如何稱呼。
身後一黑衣無涯衛上前一步,在玉淺肆耳邊悄悄提醒。
玉淺肆這才恍然道:「這位太常寺卿范大人,現下我懷疑你裡通外敵,當抓!」
玉淺肆話音剛落,原地待命的禁衛軍不約而同地面朝群臣而立,一個個怒目而視。加之玉淺肆身後森然的無涯衛,冷肅凜冽之氣隨寒風灌進了朝臣的衣領之內,方才快步行走的熱氣被壓了個一乾二淨,平白令人打了個寒顫。
「你你到底要做什麼?」范許頜下的白須抖了又抖,想怒喝她放肆,但還是因著內心對禁衛軍所為的無限疑惑而弱了氣勢。
「玉大人怎可血口噴人?老夫怎麼會裡通外敵?」他可是太常寺卿,若是裡通外敵,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背後無數道目光戳在他背上,范許只覺得官帽外沿上汗水涔涔,也不知是方才快步行走的熱汗滲了出來,還是渾身止不住的寒戰所致。
「哦?原來我抓你還需要證據啊?我還以為如大人您一般口空白呀就可以斷定一切了呢。」玉淺肆譏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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