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真相,摘星樓
「更何況,那顆珠子與我要查的一樁舊案有關。」玉淺肆說得真誠:「所以,並非你帶我入險境。」
伯懿心中有道道暖流,所到之處遍野生花,欣欣向榮。
「但是,我有兩個條件。」
玉淺肆面色微肅:「第一,不可擾亂朝局。第二,與此案有關的所有事宜都不得隱瞞。」
伯懿長舒了一口氣,回答了她方才的問題:「就算成家人都死了,但母后身居高位,朝中當時大半都支持程家。她若是咬咬牙,並非沒有一搏之力。何況,歷史都是勝利者書寫的,待她贏了再去徹查貴妃之死也易如反掌。她又何苦如此決絕自焚?我想,她也是擔心有人會利用她與我的身份做文章挑起內亂。」
說到這裡,他閉了閉眼,壓下了眼裡的熱意:「我並非她親生,她大可利用我去奮力一搏。但她卻只想放我離開,讓我安穩度日.」
玉淺肆不置可否,對於此事中明德皇后的真正目的她尚且存疑,不過也不會影響別人的想法罷了。
當年若真有人設局,此人必定不簡單,所以定然很危險。但伯懿願意信她,她自然拼盡全力也要一試。只是,不得影響天下安定。
「好,我答應你,定會讓兇手繩之以法,但你不可以身犯險,挑戰律法。」
伯懿心下明白,這才是玉淺肆真正想告訴他的。
他默了許久,問道:「但若是無法將兇手繩之以法呢?」
「玉里館接手的案子,就算到天涯海角,世界盡頭,也一定會找到真相。」
他接過玉淺肆遞過的酒罈,一飲而盡。
「好,一言為定。」
他放下酒罈,想到了懷中藏著的那半塊帶著血字的竹牌,可憂心會影響她明日之事,使她分心,便私心留了下來,待明日之後再交給她也不遲。
如今,最重要的事便是明日的大朝會。
第二日,大朝會上,玉淺肆身著一身鷹隼紅衣,信然闊步入殿。
當是時,朝中眾臣正與北齊使臣爭執不休,陛下這才喚了她來,將一切真相和盤托出。
當務之急,便是說明兵部大火一事。
可玉淺肆卻施然一拜,清朗明悅的聲音,在大殿之中悠然迴響。
「稟陛下,這一切,還要從摘星樓一事說起。」
一語畢,殿中一片譁然。
畢竟,公主墜樓一事是「家醜」,怎可當著使臣之面外揚?
可王嵩高立於陛下身側,那森然的目光掃過殿中眾人,反對聲立刻弱了下來。提刑司的人便押著頹喪的馬堅一同進入了殿中。
往來宮中之人或多或少都熟悉馬堅,更何況當日之事早已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可見提刑司如此作為,難道馬堅便是兇手?
「這怎麼可能?」私語聲頓盛。
更有當日親見者表示費解:「玉大人,這馬堅怎麼可能是兇手?」
「是啊,他當時就在八樓,七樓還有其他人可作證。你們不是也親自上去查驗過了嗎?」
摘星樓內的詭異情狀他們早已聽說,更有甚者,每日進出宮禁路過摘星樓時,都會覺得後背發毛。
通往九樓的鑰匙就在原地,沒有人動過。而七樓有兩人作證八樓沒有異常動靜。提刑司更是親眼所見,九樓久未有人踏足,只有滿室塵埃。唯獨留下的,便是臨安公主自己的腳印,還有九樓窗外公主殘缺的衣袖。
馬堅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商賦突地心頭一跳,怯怯開口:「難道是他早早將公主關在九樓,讓他跳下去自己善後?」
如此一來倒能解釋鑰匙一事。
可是伯懿親自檢查過九樓的窗戶,是從裡面拴上的,這又是誰做的呢?
玉淺肆難得表示出對商賦的肯定:「少卿大人倒是說對了一半。」
「其實真相很簡單,還請陛下同諸位大人們移步摘星樓下,我可一一揭示作案手法。」
「放肆!大朝會豈容你如此隨意?」有人不滿,「這裡可還有使臣!」
可那北齊使臣卻十分興然:「無妨,臨安公主一事也算得上是國事,小臣也很好奇這京中沸沸揚揚的公主一案的真相。」
見使臣如此說,江既清自然也會應允,他試探地望向一旁側立不語的王嵩。
王嵩點了點頭,他這才興奮地一揚手:「擺駕!」
玉淺肆見北齊使臣們皆是一副志得意滿的模樣,也不著急,跟在聖駕一側,滿朝文武烏泱泱朝著摘星樓而去。
出了太極宮,朝北向內宮而去。待大部分人繞到正路上,可見摘星樓時,便有人驚呼了起來。
驚呼聲從隊伍中段而起,逐漸蔓延到所有人中。
就連最前面的聖駕也受到了驚擾。只見一黑色物從摘星樓落下,正正掉在所有人面前。
而隊伍最前方的聖駕因著華蓋遮擋,並未看到掉落的過程,兩側的禁衛軍高喊著「護駕」,立刻抽刀護衛在江既清與王嵩左右。
而隊尾的那些人還未來得及看清,聽到周圍此起彼伏的驚呼,好奇又驚懼地詢問著發生了什麼。
江既清腳步不停,走到那黑物旁,眾人這才看清,只是一個黑色的假人罷了。
可它的身下,還有新鮮的血液緩緩流出。
玉淺肆回身望向仍舊驚疑未定的朝臣們:「方才可有哪位大人看到,這假屍體是從哪裡掉下來的?」
有人顫顫巍巍地開口:「我我方才看到,摘星樓九樓的窗戶開著。」
說話者正是那日親見了摘星樓慘案的幾位官員之一。看到有東西墜落,便又下意識望向了九樓,果見窗戶洞開,露出漆黑的樓內景象。
眾人聞言皆仰頭望去,可這窗戶明明是關著的呀。
「李大人,你該不會看錯了吧?」
「不可能!下官方才也看到了,九樓的窗戶的確是開著的.」
此時,摘星樓上奉命值守的千牛衛皆得令下樓待命,正是事發當日馬堅帶隊的人。
這一次,他們若當日一般,從二樓至七樓值守。唯一的不同,是跟隨他們一起下樓的伯懿,他正是此次留在摘星樓八層,依玉淺肆之命的布局者。
所有人看到這假屍體,再一看被羈押的馬堅,皆是無所適從。
「諸位,你們方才可有聽到八樓有異動?」
那幾人滿面迷茫,搖著頭不語。
江既清見狀,好奇道:「玉大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方才諸位大人所見,便是兇手當日所做的一切。」
她指了指天,道:「這其實是再簡單不過的障眼法。因為當日,屍體根本不是從九樓掉落。」
「可我們明明看到了九樓的窗戶」
玉淺肆扭開一個花火信號朝高空一扔,眾人的目光隨著紅色的花火一道騰空,透過鮮紅的煙火,所有人都看到了九樓的窗戶。
「天吶!那窗戶又打開了.我沒說錯吧!你們快看啊!」
這一次,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漆黑洞開的窗戶,激動地指點著。
可時間一久,便有人發覺了不對。
摘星樓九樓很高,頂著天光看過去,那窗戶比一塊小黑點大不了多少。
「不對啊這窗戶怎麼在動?」
有人眯著眼細細看過去,那黑洞洞的窗口,的確似在隨風微動。
玉淺肆望向一旁垂頭不語的馬堅,又朝空中扔了一枚紅色花火。
在眾目睽睽之下,那高空中黑色的窗口驟然下落,從八樓開著的窗戶中被收了進去。
「這便是所謂九樓窗戶洞開的真相。」
伯懿亦從懷中摸出了一塊折起來的黑布,當眾演示起來。
被削得輕薄的竹條被剪成幾段,竹條首尾相錯,中間有細繩繞成環,他撐開竹條,用那些環套起來,便似紙鳶般將整張黑布撐開了開來。
「兇手之所以選擇黃昏時分,便是看中了那時天光不顯,不容易露出破綻。待有重物自高空落下時,大家自然會下意識舉目高望,自然而然便會看到九層那塊遮在窗戶前的黑洞,因而便會以為,九層的窗戶被打開了。」
但其實,只是兇手用竹竿舉著那塊黑布造成的假象罷了。待確定有人看到後,他只需趁所有人的注意力轉回地面屍體時,將黑布收回銷毀即可。
摘星樓內每層都有巨型油燈,輕薄的竹片也好,一小塊黑布也罷,隨意便可銷毀。
「所以,這便能解釋,為何親見第一現場的諸位大人同長思郡主一起看到了窗戶的異狀,而我們趕來時窗戶卻是緊閉著的狀態。」
「可可這如何解釋你們在九層看到的那些痕跡呢?」
有千牛衛不死心,冒死反問。
德明冷著臉怒斥:「放肆!大朝會上,如何有爾等說話的份兒?」
「無礙,」江既清溫言相阻。
一旁一直沉吟未語,今日像是隱身了一般的王嵩接著道:「大朝會,本就是廣開言事之路,今日更是如此。」
他轉身望向玉淺肆:「玉大人,請繼續。」
「九層的鑰匙,的確在你們衛所未曾動過。可那也只能證明當日未曾有人動過。」
「若兇手提前拿到鑰匙,提前潛入九層,用屍體身上的鞋子留下看似通往窗口的足跡即可。當日,你們的換防首尾相連,讓外人無可乘之機,但你們可能保證,每一日的護衛都是如此?」
更何況,兇手本就是千牛衛,他更能利用換防中間的空擋為自己製造機會。更有甚者,說不定他便是特意挑選了那一日,利用換防的無懈可擊為洗脫自己的嫌疑製造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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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