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易老、恨難酬(6)

  求你!求你!求你留下我的孩子!

  孟珏一手掐著雲歌的下巴,將她的嘴打開,一手將碗湊到了雲歌唇邊。

  雲歌眼中的淚串串而落,她的手握住了他的衣袖。

  藥力作用下,她的身體根本不可能動,可她竟然完全靠意志,緊緊勾住了他的衣袖。

  「求……求……」

  絕望的恐懼讓她的身子簌簌直抖,眼中訴說著哀戚的請求。

  一串串的淚珠,又急又密地落下,滾燙地砸在他的手上,每一顆都在求他。

  他的手停住。

  雲歌眼中有星星點點的光芒閃爍,忽讓他想起了那個無數螢火蟲的晚上。

  他微閉了下眼睛,深吸了口氣,將藥緩緩灌進了她口中。

  她勾著他衣袖的手鬆開。悲傷與哀求都淡去,眸中的所有光芒在一點點熄滅,眼中的所有情感都在死去。隻眼角的淚珠,一顆、一顆地慢慢墜落。

  孟珏臉色正常,手也仍然很穩,心卻開始,懷裡的人似乎是雲歌,卻又似乎不再是雲歌。

  當最後一口藥汁灌完,她的面容竟然奇異的平靜,只是死死地盯著孟珏,死死地盯著他。

  一會後,雲歌的裙下慢慢沁出血色。

  她的手哆哆嗦嗦地去摸。

  烏紅的濡濕,粘稠地粘了一手。

  雲歌舉起手看,似要看清楚一切,好將一切都深深地刻到心上。

  孟珏心驚,去捂她的眼睛,可她竟然把手放進了嘴裡,感受著她的孩子。

  孟珏又趕著去拽她的手。

  按照所配的藥,將孩子流掉後,就該很快止血,可雲歌的血越流越多,毫無停止的跡象。

  孟珏去查探雲歌的脈象,手微不可見地抖著,他緊緊地抱住雲歌,懷裡的人卻冷如冰塊。

  「雲歌,雲歌,你以後還會有孩子的,還會有很多很健康的孩子,只要你好起來……」

  她面容平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她吃力地舉起手,把手上的血一點點抹到他胸前。

  最後,鮮紅的手掌覆在了他的心口,冰涼刺骨卻如烙鐵般滾燙的灼痛。

  「我……恨……你!」她的唇無聲而動。

  一個個根本沒有聲音的字,卻如驚雷,轟鳴在他耳畔。即使她轉身離去,即使她在劉弗陵身畔,可他一直確信,她最後一定會和自己在一起,可在這一刻,他的確信如泡沫般碎裂。

  因為失血過多,雲歌昏迷了過去。

  孟珏抱起她,向外行去。

  霍成君想攔,可看到雲歌滿身的鮮紅血跡,孟珏身上的斑斑血痕,她忽地遍體生寒,根本不敢接近他們,身子不自禁地就躲到了一爆只能看著孟珏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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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成新的青布裙,半舊的彈花襖,一根銀釵把烏髮整齊地綰好。

  任誰看到這樣的裝扮,都難以相信這個女子會是漢朝的婕妤娘娘。

  孟府的僕人一邊領路,一邊偷偷打量許平君。

  許平君毫無所覺,只腳步匆匆。行到內宅時,三月迎了出來,剛要下跪,就被許平君挽了起來,「別搞這些沒意思的動作,趕緊帶我去看雲歌。」

  三月是個除了孟珏外,誰都不怕的主。聽到許平君如此說,正合心意,順勢起來,領著她進了暖閣。

  榻上的雲歌沉沉而睡,臉色煞白,身子蜷成一團,雙手放在腹部,似乎要保護什麼。

  榻上的被褥都是新換,可榻下的地毯上仍有點點血痕。

  孟珏坐在地上,靜靜地看著雲歌,背影看上去疲憊、蕭索。

  許平君心驚,「發生了什麼?」

  三月小聲說:「公子已經這樣紋絲不動地坐了一整夜了。所有能想的法子都想了,可雲姑娘就是醒不來,再這麼下去,人只怕……八師弟說,是因為雲姑娘自己不肯醒。我猜公子派人請娘娘來,定是想著娘娘是雲姑娘的姐姐,也許能叫醒她。」

  這段日子,許平君從沒有安穩睡過一覺,乍聞雲歌的噩耗,眼前有些發黑,身子晃了兩晃,三月忙扶住了她,「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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