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雲秀小院。
因是十五月圓，晚風又涼爽得緊，墨璟曄特吩咐下來，在竹林邊擺上果點桌案，再置上小榻軟墊。
拉著雲裳歪坐在上面賞月。
雲裳不是他的對手，耗不過他，只有妥協。
輕薄的紗衣軟軟的被風撩起，心中的那股憋悶的確消解不少去。
「姐姐，吃顆葡萄，皮兒都替你剝好了，可甜了。」墨璟曄獻寶一般將晶瑩的葡萄遞過來，雲裳卻不領情。
墨璟曄瞧了一眼身邊搖扇伺候的柳兒，眉峰一凜，沉聲吩咐：「這不需要你們伺候，下去吧。」
「可是，王爺，這時候蚊蟲可多啦，奴婢不用扇子把他們趕走，會咬到王爺……和姑娘的。」
柳兒雖心生嫉妒，可依然想在王爺身邊多瞧他幾眼，當下自是不願退去。
還是頭一遭有人敢反駁他的命令，墨璟曄不禁正眼向柳兒瞧去。
柳兒卻以為是自己的關心起了作用，不禁沾沾自喜，羞怯地低下頭去。
沈嬤嬤在府中最久，自然是最了解墨璟曄的性子，見他已然不耐，立即應聲說道：「奴婢們立即退下，王爺若有吩咐，只需喚一聲即可。」
「嗯。」
墨璟曄不想因為此等小事，壞了兩個人好不容易有的平靜相處。
沈嬤嬤趕緊拉了柳兒的手，後退著離去。
「誒呦沈姑姑，你幹什麼呀，都拉疼我了。」
柳兒全然不知沈嬤嬤剛可是救了她一命。
沈嬤嬤的面容冷峻如霜，她嚴厲地訓誡道：「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王爺他宅心仁厚，對待下人寬容大度，府中的規矩雖不及宮中那般森嚴，但王府自有王府的尊嚴與法度。你身為王府中的一名婢女，理應恪守本分，謹言慎行，切勿有那攀龍附鳳的痴心妄想。否則，非但自身難保，還可能牽連他人，惹來無端禍患。」
柳兒被沈嬤嬤一語戳中心事，臉色頓時變得僵硬。
然而，她心中卻是不服。
她暗自嘀咕，沈嬤嬤不過是年華老去，自己不成事。所以才總是告誡她們這些年輕的婢女要安分守己。
她心中冷笑，若沈嬤嬤仍是當年那般年輕貌美，面對著眼前這位英俊瀟灑、地位尊貴的王爺，又豈能心如止水，不生半分攀附之意？
切！
院內安靜的只剩下他們兩個。
墨璟曄無視雲裳的拒絕，執意將晶瑩剔透的葡萄送到她唇邊，他看著她那微微嗔怒，卻又無法抗拒的俏麗模樣，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表的愉悅。
他的手指剛剛觸碰過她的唇瓣，還帶著那葡萄的甜美汁水。
輕輕地收回手，將那帶著她獨特香氣的手指放在唇邊，輕輕地舔舐。
動作自然而流暢，仿佛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雲裳被他這一番舉動氣得臉色通紅，瞪了他一眼，卻又無法掩飾眼中的羞澀和慌亂。
墨璟曄看著她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我就說這葡萄很甜，你沒騙你吧。」
雲裳氣呼呼的，索性不瞧他，轉而望向天邊正在升起的圓月。
墨璟曄坐在她身後，晚風拂過，撩起她如墨的青絲搔在他的面頰，不禁微眯起眼睛，享受她獨有的馨香氣息若即若離。
如此寧靜柔和的夜晚，竟讓他感覺這般珍貴。
「累了吧？靠著我，我給你當枕頭。」墨璟曄笑嘻嘻的樣子，一如在驢頭村時那般，童真，無害。
可是雲裳再也不敢拿他當那個天真無辜的小葉子看待了，不由向前挪了挪身子，低聲回：「不用，我不累。」
刻意的疏離和冷淡，使墨璟曄面色微僵，不過女人嘛，都怕纏。
墨璟曄耍賴般地伸出手臂，將雲裳輕輕攬入懷中。
他的動作既有些許的強勢，又充滿了撒嬌的意味。貼近她的耳畔，聲音溫柔而堅定：「姐姐何時與我如此客氣了？靠過來吧，我的懷抱，願為你敞開一輩子。」
雲裳被他強制性地擁入懷中，纖薄的背部緊貼著他堅實的胸膛。
那一刻，她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心跳，那有力而堅定的節奏，讓她如芒刺在背。但她的心中，卻也湧起了一股莫名的暖意。
「你，你放開我，我不舒服。」
墨璟曄從她頭上看她，假意理解錯誤：「哦，累著了吧？那我們回房安歇吧。」說完就要起身。
雲裳被嚇壞了，趕緊按住他，急急地道：
「不用了，不用了，這樣挺好的，而且我也不困。」
感受到懷中小女子的忐忑驚慌，墨璟曄眉眼一片笑意，勉為其難一般坐好，並讓她繼續靠在自己身上：「是嗎？那姐姐困了的時候要叫我，我們再回房。」
雲裳算是算是體會了那句：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
只能安安靜靜的靠著他，一同沐浴著夏日的月光，任由晚風浸潤，欣賞這少有的明麗月色。
墨璟曄的下巴輕輕蹭了蹭她的發頂，狀似感懷的道：「姐姐有一個親弟弟叫雲成，是吧？」
雲裳的身子猛地一顫，墨璟曄眼底划過一絲異色，垂眸看她，輕聲問道：「我不過是隨意一提，姐姐為何這般激動？你在怕什麼？」
雲裳自然是怕的，她怕有朝一日墨璟曄又會拿雲成威脅她。
所以，即使她想過邊城周遭各部軍營，皆是墨璟曄管轄，也從未有過求他幫忙找尋雲成一事。
「沒，沒有。就是奇怪，你怎會知道這件事。」雲裳不自在地答道。
墨璟曄彎唇輕笑，再次把她擁好，說：「姐姐忘了，在驢頭村時，不止一次對我提起過，你有一個弟弟與我差不多年歲。」
「是嗎？我竟是忘了。」雲裳敷衍道。
墨璟曄側過頭來，想在夜色中把她瞧得更加仔細，定定地問：「若是雲成在，姐姐會更心疼他一些，還是會更喜歡我多一些？」
這般孩子氣的問話，叫雲裳無法回答，更不敢回答。
若是答他，想來更不肯放自己走了。
若是答雲成，豈不是為雲成增添麻煩？
是以不預多在這個話題上糾纏的道：「這如何做比？不一樣的。」
沒想到墨璟曄聽了這個答案非但沒有氣惱，反而喜得跟什麼似的，那雙清亮的眼眸如同最上等的黑曜石，熠熠生輝。
「姐姐終於承認了，我與你的弟弟自然是不同的，親人之情與愛人之情，自是無法相比。」
雲裳對他這歪曲事實的能力，佩服的五體投地。
不禁白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自欺欺人。」
墨璟曄聽到了，也不以為意，依然樂滋滋的：「我自己也做過比較，在內心試問，如果有朝一日，讓我在你和太子哥哥中間做抉擇，我會如何去選。」
雲裳心頭不由一動，雖沒有那般設想，讓他在自己身上投放何種情感。但是聽他如此一說，也不禁想要聽一下他的抉擇。
恍惚之際，就聽墨璟曄幽幽地說：「為太子哥哥我會盡忠，保他儲君之位，保他榮登大寶，坐穩墨氏江山。為他我可以熱血奮戰，捨生忘死。可是為你……」
墨璟曄話音一轉，語氣中沒了那種激盪起伏，盪氣迴腸的決絕。
反而有些猶豫，糾結，還有更多的溫情脈脈。
雲裳心頭微動，怔怔地看著他的俊顏，他的額發微微浮動，給這張年輕英氣的臉，帶來一絲不該有的滄桑之感。
「可是為你，我再不想輕易言死，我捨不得。我希望能夠跟你長長久久地在一起，吃你做的飯，穿你幫我補的衣裳。哪怕沒有錦衣玉食，只有粗布衣衫。我有一身的好武藝，就算不做這王爺我也能賺錢養活你和孩子。我會疼愛你，呵護你一輩子。」
墨璟曄素來冷毅的眼神眷戀而柔軟，他輕輕撫摸著她的眉眼。
月光中，她眉心的紅痣，仿佛為他而變得柔軟。
「我想，遇見你一定是上蒼給我的嘉獎。所以雲裳，別離開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