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冷冽的銀光,宛如夜空驟現的流星。一支袖箭攜著不容小覷的鋒芒,向雲裳疾馳而來。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雲成的心神未及細想,身體已本能地躍動,如同獵豹撲食般瞬間橫亘於雲裳之前,緊緊地將她攬入自己懷中。
幾乎同時,一股鑽心的疼痛自背後猛然襲來,如同寒冰利刃穿透了他的脊樑,卻也未能撼動他分毫。
雲成的臉因強忍劇痛而略顯扭曲,但那雙眸子卻異常堅定,他厲聲爆喝:「來人,有刺客。」
雲裳被雲成緊擁在懷,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下劇烈的心跳與肌肉的緊繃,她抬眸望向雲成那張因疼痛而失去血色的面龐,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驚懼:「阿成,阿成……」
大隊侍衛的腳步聲整肅而來,瞬間在二人周身築起一道堅實的防線。
雲成這才敢鬆懈下來,緩緩滑倒在地,伏在阿姐懷裡。
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雲裳的腦中霎時間一片空白,緊緊抱住雲成,聲音顫抖,帶著即將決堤的淚意:「阿成,你怎麼樣,阿成……你別嚇阿姐。」
雲成想要笑著對阿姐說自己沒事,可是一張嘴,就變成了難耐的悶哼。
放暗箭之人功力尚淺,不然此刻他早該沒命了。
「少將軍,刺客已經被捕,還請少將軍發落。」
遼國士兵身形健碩,猶如鐵塔般矗立,押著一個身著綾羅的男人,面容俊俏,身姿頎長,唇紅齒白,是一個看著讓人心情愉悅的男子。
肖容被粗獷的手腕緊緊鉗制,身軀被迫貼緊冰冷的地面,但他的眼神中卻不見絲毫畏懼,反而如鷹隼般銳利,緊盯著雲裳不放。
雲成識人不忘,很快就想起來,是在哪裡見過他。
雲成撐著身子,看著他,微微喘息的道:「我見過你,你是梁侯府的人。」
肖容的唇角扯出一絲冷屑:「我既然敢行刺,就沒有想過活著出宮,只是沒能替郡主殺了這個女人,實在愧對郡主。」
雲裳的心底陡然一顫,是梁卿卿讓他來殺自己的嗎?
提到郡主,肖容的臉上不禁浮現出一抹不舍,低喃道:「肖容只有來世在報郡主的知遇之恩,和一番情誼了。」
雲成的眼眸驟然雪亮,像是尋到獵物弱點的小獸。
「肖容,身為侯府侍衛,實則卻是郡主的姦夫。梁卿卿已經有了婚配,卻還與自己府上的侍衛曖昧不清。當真如傳言一般,是一個耐不住寂寞的淫婦。」
「我不准你侮辱郡主的名聲,你這個遼狗,憑你也配提及郡主名諱!」肖容怒不可遏地狠狠盯著雲成,若不是被壓制著,怕早已暴跳而起,衝上來與雲成殺個你死我活。
雲成似乎深感快慰,他輕推開阿姐,立在肖容面前,冷笑道:
「名聲?呵呵,只怕是梁卿卿放蕩至極的名聲已經飄離了京城,遠赴我大遼國境了吧。不知道像她那樣心腸歹毒,罔顧他人性命的毒婦,在我遼軍將士的身下,還會不會婉轉承恩,浪蕩亦如妓子。」
「啊,啊啊啊……我殺了你,我一定會殺了你。」肖容目眥欲裂,拼盡全力想要掙脫束縛,卻終究無濟於事。
只能憤恨地緊盯著雲成,恨不得扒其皮,啃其骨,也難消心頭之恨。
「是你,是你為了給你身後的女人報仇,下令讓那些禽獸侮辱折磨郡主,讓郡主生不如死。是你,讓手下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將餵與畜生的烈藥,逼迫郡主服下……」回憶如潮水般湧來,梁卿卿所遭受的非人折磨,一幕幕在腦海中清晰重現,宛如鋒利的碎片,切割著他的心。
他緊閉雙眼,淚水卻不受控制地滑落,打濕了衣襟。
雲裳聞言,心中已有了幾分瞭然,莫非雲成為了替自己解氣,對那位郡主施行了什麼手段?她不禁暗暗思量。
「烈藥?那是什麼?」雲裳秀眉輕蹙,目光中滿是不解,轉向雲成,語氣中帶著幾分訝異與擔憂:「你要毒死梁卿卿嗎?」
雲裳雖然也痛恨梁卿卿,可畢竟事關人命,一心良善的人,到底不忍。
肖容聞言,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那笑容中藏著無盡的淒涼與無奈,他低聲道:「若是如此,郡主還能的一個解脫,可偏偏是求死都不得……」
肖容的目光如炬,牢牢鎖定了雲裳那張驟然失去血色的臉龐,他的聲音低沉而刻意,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帶著不容忽視的寒意:
「那是一種專為牲畜繁衍特製的秘藥,其藥性之猛烈,足以讓最強壯的牲畜在藥效過後仍需數日方能緩過勁來,更遑論是嬌弱的女子之身。」
「那些喪失人性的畜生,竟將此等惡毒之物強行灌入郡主腹中,而後在馬廄之前,圍成一圈,以觀賞郡主在藥性肆虐下,那份無助與求饒為樂。他們一個又一個,如同野獸般輪番上陣,還逼迫我等府上奴僕侍衛,在旁觀賞……」
「住口,再多說一個字,我立刻割了你的舌頭。」雲成眼見著阿姐身形不穩,似乎是被嚇壞了,立即揚聲阻止。
肖容的哭聲,已化作斷斷續續的嗚咽,沉浸在那煉獄一般的懲罰中,無法控制情緒。
雲裳的身軀輕輕一顫,仿佛再也無法承受這接連而來的重壓,腳步踉蹌,差點摔下去。
「阿姐。」雲成見狀,心中大駭,全然不顧自己身上的傷痛,身形一閃,一把扶住雲裳,小心的留意著她的神色。
雲裳的眼中閃過一抹決絕,毫不留情地推開了阿成伸來的手,她的唇瓣輕輕顫抖,仿佛承載了千鈞之重,眼中驚愕與恐懼交織,仿佛正凝視著深淵中爬出的惡魔,令人心悸。
「阿成你……你怎會,怎會如此殘忍。你……」她的聲音細若遊絲,卻字字沉重,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底最深處艱難擠出,帶著難以言喻的痛楚。
似乎想到那樣慘絕人寰的畫面,是何等污穢,可怖至極。
讓雲裳不禁聯想到自己受辱那一日的經歷,頓時心底的隱痛加倍襲來,令她不由自主地彎下腰,雙手緊緊捂住胸口,仿佛想要藉此緩解那份幾乎要將她吞噬的劇痛。
「阿姐……」
「不要碰我。」雲裳痛心疾首,如不認識他一樣地看著他,後退著搖頭道:「我的阿成才不會那樣殘忍,你不是我弟弟。」
「阿姐,你聽我說,他撒謊,他是故意在你面前這樣說的。我是你一手帶大的,我是什麼樣的性情,你會不知嗎?對不對?」雲成見狀,心急如焚,他嘗試著邁出步伐,想要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聲音中滿是急切。
肖容的笑聲突兀而悽厲,在靜謐的空氣中炸響,那笑容之下,是蒼白如紙的面容,嘴角勾勒出的弧度,竟似蘊含著厲鬼般深邃難測的恨意:「郡主所受之辱,所歷之苦,即便是化作幽冥之鬼,我也誓要一一向你等討回!」
言畢,肖容的動作決絕而果敢,沒有絲毫猶豫地將頸項迎向了侍衛手中那泛著寒光的長刀。
剎那間,鮮血如泉涌,染紅了衣襟,也映紅了周圍驚愕的臉龐。
他的身軀,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支撐,沉重地倒在了冰冷的石板上。
雲裳怔怔地望著這一幕,眼前的景象如同夢魘般不真實。
肖容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仿佛穿越了生死,直勾勾地盯著她,裡面充滿了不甘、憤怒與無盡的恨。
那一刻,時間仿佛凝固,周遭的一切聲音、色彩都逐漸淡去,只剩下那股無形卻強烈的恨意,如同狂風驟雨般向雲裳襲來,讓她感到窒息。
「阿姐,阿姐?」
雲成的聲音中帶著顫抖,他緊緊環抱住雲裳那突然失去支撐的柔弱身軀。旋即厲聲吩咐道:「還不將這東西拖出去焚燒乾淨,留在這裡,徒增晦氣。」
「是。」侍衛們應聲而動,動作迅速有序。
雲成小心翼翼地抱起雲裳,她的面容蒼白如紙,讓他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愧疚與自責。
大步向關雎宮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