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未採集章節內容背鬆緩許多,半點不反抗地任她揪著自己的臉,口齒不清道:「他憑什麼叫你去他房裡?分明沒安好心。」

  「憑他是欽使,我是隨行聽差,」雲知意輕飄飄送他一對白眼,好笑地解釋一句,「別瞎想些亂七八糟的,他是受我祖母之託才點我隨行。」

  沈競維能以一介寒門之身在朝中如魚得水,就絕不會是拎不清的人。

  他既賣給雲知意祖母這人情,就斷斷不會對雲知意胡來。

  若他行事連這點輕重都拿捏不穩,早被政敵挫骨揚灰了。

  都是聰明人,其中道理不必說破,霍奉卿自然能懂。但道理雖明白,他心中還是很不舒坦。

  於是接著吠:「那也不能叫你去他房裡。」

  「若我此刻與他一道下去吃飯,他就會直接將明日要做的事吩咐給我,」雲知意鬆開他的臉,「都是你不請自來惹的禍。怪我嗎?啊?」

  霍奉卿頓了頓,卻還是不依不饒:「那他憑什麼叫你『小雲』?你又為什麼要答應?你還叫他『九哥』。」

  說著說著,他又忍不住翻起舊帳來:「你對宿子約和霍奉安的稱呼,都是不帶姓的!」

  這事越想越氣,簡直不能細品。回想這麼多年來雲知意對他的所有稱呼,加起來就三種:霍奉卿、餵、霍大人。

  如今他已經給這姑娘親過也抱過,結果在她面前的稱呼待遇還不如自家弟弟!

  殺人誅心也不過如此了。

  「看來,你對於稱呼問題是真的很計較啊。這事怎麼說呢?我倆太熟了,若我突然很肉麻的喚你,那不是很奇怪嗎?你應該也會受不了吧?」雲知意揚了下巴,噙笑睇他。

  霍奉卿忿忿回睨她:「瞧不起誰啊?你都沒試過,怎知我受不了?」

  雲知意若有所思地盯了他片刻,突然狡黠地輕夾眼尾,微啟紅唇,聲嬌氣柔,吐息如蘭——

  「卿卿。」

  猝不及防的霍奉卿聞言猛地閉緊了眼,明顯渾身抖了兩下,繼而呆若木雞。

  他的耳廓肉眼可見地泛紅,接著那紅暈更以驚人速度染向皙白如玉的臉龐與脖頸,以及更深處。

  他整僵在那裡閉目好一會兒後,才緩緩揚睫望向她。薄唇微翕,喉間滾了又滾,卻說不出話來。

  被他這副手足無措的呆模樣惹笑,雲知意伸出食指,勾住他的下頜軟肉輕撓兩下,調皮地故意再喚一次:「卿卿。」

  他眸底暗了又暗,忙不迭扣住她的手腕不讓動,神情可疑:「別亂摸。」

  「誰摸了?我只是給你順順毛,」雲知意兩眼彎成甜月牙,歪著腦袋一副招貓逗狗樣,極其壞心地細聲細氣,拖著柔軟話尾又來一次,「卿卿啊……」

  霍奉卿被她惹得面紅心跳、方寸大亂,一時不知該笑該惱。

  他的唇開開合合,幾度欲言,最終卻沒尋出個反擊的言語章法,只能自暴自棄般垂睫輕笑著,重重將她攬進懷中。

  他的臉就貼在她鬢邊,氣息盡數噴灑在她耳畔與發間。

  雲知意心跳怦怦然,悶在他襟前得意偷笑,小聲嘟囔:「我就說你會被肉麻到受不了吧?你偏要頭鐵試一試,活該。要不要我再……」

  他無奈地開口截住她的話,語氣里有縱容與甜蜜交織,還有點招架不住的無力感:「閉嘴,你個小祖宗。」

  ——

  相擁片刻,雲知意想起先前被打斷的問題,便以手抵住他的肩頭,略略拉開點距離,認真看著他。

  「對了,你還沒說你來集瀅究竟是做什麼的。說真話。」

  霍大人做事可向來都要一石二鳥、三鳥,甚至恨不得鳥巢都一窩給端了。

  他說是為她而來,她信。但她不信只是為她而來。

  霍奉卿面上紅暈未褪盡,但神色已鎮定許多。

  他將她的手收進掌心,直勾勾與她對視。她也不催促,就歪頭仰面,不閃不避地等候他的答案。

  霍奉卿抿了抿唇,目光神秘上瞟:「別問。再問我也不說。」

  看來是有不方便透露的公事。

  她心中忖道,沈競維選擇在集瀅停留,方才又說明日有事會吩咐給她去做。而霍奉卿也來了集瀅。有點微妙。

  不過,眼下雲知意的身份只是個隨欽使聽用的學士,與霍奉卿終歸得公私兩論,不該問的事,她也不會讓他為難。

  反正等晚些聽了沈競維具體吩咐些什麼,她自會得出答案。

  但她忍不住想鬧一鬧霍奉卿,便嗤鼻輕哼:「你不是說『要我管』?就這麼給我管的?」

  霍奉卿看著房頂,也不知為何突然間就囂張起來:「我是可以給你管。但管不管得住、用什麼才能管住,這得看你使什麼招。」

  「哎喲喲,你這傢伙還有兩副面孔啊?方才還賣乖撒嬌,轉頭就又桀驁不馴啦?」雲知意怪腔怪調地嘲笑他,「聽你這意思,是在討要『好處』?」

  霍奉卿不答,只是眼神往下溜來,慢悠悠落在她的唇上,意有所指地哼哼了兩聲。

  「那你走吧,」雲知意笑著將他推向門口,「我沒什麼招可使,也並沒有很想知道你『狗狗祟祟』來集瀅的秘密。」

  霍奉卿在門前定住步子,扭頭覷她,滿眼失望與不解:「你這姑娘怎麼回事?一點好奇心都沒有?」

  「對,我沒有。快走快走,別被人瞧見,我多少還是要點名聲的。」雲知意笑眼彎彎地搖頭,從語言到動作都在毫不留情地攆人。

  他身量高長,體態斯文修頎,卻並不弱質。再加之男女力氣本也有差,若他不讓,雲知意還是很難輕易推動他的。就如此刻。

  霍奉卿腳下像澆了鐵水一般,定在那裡紋絲不動,只是那麼扭著頭,目光黏在她身上,依依不捨得很。

  「還不走,用這種勾勾搭搭的眼神看我做什麼?」她索性放棄動作,嗔惱笑瞪他。

  霍奉卿輕動眉梢,倏地旋身與她換了位置,攬住她的腰背將她輕抵在門扉上。

  在她的注視下,他緩緩低下頭,鼻尖輕輕與她相蹭,嗓音微喑帶笑:「親一下就走。」

  「你的『親一下』,能信才有鬼了,」雲知意紅臉覷著近在咫尺的誘人薄唇,抿笑嘀咕,「上回在我宅中,你最開始也說是『親一下』。」

  「唔,那就……這次也別信吧。」

  唇齒黏纏的漫長追逐中,紛亂交疊的氣息使這個盛夏黃昏更添三分燥熱。

  霍奉卿此次來集瀅確有公務,按理本不該急於在今日這個時候來見雲知意。

  可他這些日子以來實在積攢了太多的不安與焦躁,不見到她,心就落不到實處。

  之前這兩個多月的分離,在旁人看來或許微不足道,卻是他倆這輩子自總角相識以來分開最久的一次。

  少時讀詩識相思,只笑儘是書中痴。如今嘗盡相思苦,才知相思無處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