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
「請進。」
聽到這個溫和的男聲，年輕的服務員摸了摸自己的衣領，咽了咽喉嚨，輕手輕腳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您好，請問是需要點單嗎？」
本來還在發愁怎麼才能找到一個理由進這個包間來看看自己喜歡的作家，沒想到這麼突然就有一個堂堂正正的理由掉到懷裡，這個女服務員頓時後悔為什麼今天沒有帶書過來，那樣就可以請林夏彥給自己找書上簽名了。
不過，林夏彥不是之前點過單了嗎？
怎麼現在桌子上的菜全都撤掉了？
「想吃什麼？」
中午還婉拒了鄭秀妍一起用餐的邀請，晚上就真的坐在同一張餐桌旁了。
林夏彥向服務員點點頭，看向了身邊的鄭秀妍。
「那我就自己拿主意了。」
看到鄭秀妍沒有說話，只是看著自己搖搖頭，林夏彥似有似無地笑了一下，像是提前已經猜到了那樣，開始自己看菜單。
「交給你了。」
鄭秀妍收回視線，曲著手指，指尖摩挲在自己的手心裡，仿佛還能感受到林夏彥掌心的溫度。
剛才的那次相握只是維持了短暫的一瞬，林夏彥就收回了手。
並不生硬，也不強行。
就像是自然而然的，林夏彥手心裡的溫熱不經意地就離開了她。
一直到現在，鄭秀妍都沒有問過林夏彥是怎麼回事。
一方面是她還沒有足夠的立場，另一方面是林夏彥當時的眼神告訴了她，這是一件煎熬的事情。
沒必要為了一個疑惑而讓這個人更難過。
和「允許」林夏彥抽菸是同樣的看法，鄭秀妍希望這個人在自己身邊的時候能輕鬆一點，甚至是依賴自己一點。
眼瞅著林夏彥點了不少口味清淡的東西，再點下去兩個人就可能吃不完了，鄭秀妍抬手捏著林夏彥的袖子拉了拉。
「已經足夠了，我們又不是要請客人。」
略微頷著一點點下巴，睫毛翹起一個淺淺的弧度，鄭秀妍那副桃花眼的眸子裡映著些許不帶任何火氣、反倒含著幾分好笑的嗔怒。
話音即落，林夏彥立時停下了翻看菜單的動作。
卻沒有放下菜單，反倒對上了鄭秀妍的目光。
表情談不上嚴肅，但是也不怎麼輕快。
「太瘦了。」
冷不丁聽到林夏彥若無其事地評價自己的身材，鄭秀妍微微一怔，眼睛眨巴眨巴，短暫地愣住了。
「那就這些吧。」
林夏彥合上菜單，遞給了服務員。
鄭秀妍畢竟實實在在地開口了，自己自然不會再多點什麼。
眼角的餘光掃到了身邊，林夏彥沒有看到鄭秀妍的表情。
這個女人別過了頭，輕輕抓著頭髮捋了捋，是一副在收拾髮型的樣子。
臉頰恰好被頭髮遮擋住了。
「怎麼了？」
菜單依然還在自己手裡，林夏彥看了一眼年輕的服務生，這孩子正楞楞地看著鄭秀妍。
臉上還帶著一些未褪去的學生氣，說不定以前會是一個混飯圈的人。
察覺到了氣氛的僵硬，鄭秀妍用手背貼了一下自己的面頰，然後輕呼一口氣，咳嗽著清了一下嗓子，把視線投向了林夏彥身邊的方向。
和面對粉絲們一樣，鄭秀妍看著這個年輕的女孩，親近地笑了笑。
「啊……沒什麼沒什麼，對不起對不起！」
服務生慌忙低下頭，一再鞠躬。
生活不易，和這兩個不用為了生計發愁的人不同，一個服務生想保住飯碗，就不該犯這種低級錯誤。
「請問，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看了一眼沒有表情的林夏彥，鄭秀妍儘管詫異為什麼林夏彥讓自己的笑容更加有親和力，柔聲細語地讓服務生抬起了頭。
……
「謝謝你。」
「謝我什麼？怎麼突然說這個？」
「謝謝你剛才擺平了那個服務生。」
把一杯咖啡遞給坐在副駕駛位上的鄭秀妍，林夏彥並不如林恩旻那樣熟練地轉動著方向盤，空調的運轉清空了車裡的煙味。
「沒什麼，你只是不擅長應付小孩子罷了。」
輕輕鬆鬆，鄭秀妍幾句話就讓那個年輕的服務生對自己和林夏彥一起吃飯這件事閉口不言。
然而，事情卻並非完全是她現在說的這樣。
按理來說，林夏彥應該很容易就能把那個服務生「忽悠」得嚴守口風。
可是，那個時候她從林夏彥面無表情的狀態里看到了名為煩躁的情緒。
就像是陽光突然被遮擋住，整個空間暗沉了下來。
這個人到底怎麼了？
鄭秀妍抱著咖啡，不無擔心地觀察了一下林夏彥。
在剛才抽過一支煙以後，林夏彥把自己心裡沒由來的煩躁終於壓了下去。
那個服務生不夠專業的行為居然可以激怒自己？
這種過去的十二年裡從未出現過的狀況讓林夏彥有些不安。
毫無理由，突然就覺得心浮氣躁。
甚至隱隱約約地還在腦海里聽見了嘲諷的笑聲。
——你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非要折磨自己嗎？你再痛苦，也不會有人理解你，那你還堅持那些義理做什麼？
和之前在自己腦海里說這句話的那個聲音，一模一樣。
「夏彥oppa，在想什麼？」
蹙起的眉剛剛皺了一個角度出來，就被鄭秀妍的聲音撫平了。
「你叫我什麼？」
聽慣了「林作家」和「林夏彥xi」，鄭秀妍突然改變的稱呼，讓還沉浸在對那個「新聲音」思考里的林夏彥稍感意外。
「夏彥oppa，我有禮物送給你。」
刻意將林夏彥短暫呆了一下的表情忽略不計，鄭秀妍從包里摸出一個小盒子。
眨眨眼，這個女人突然就從剛才體貼的模樣變成了現在眼前這副小女孩神態。
指尖扣了扣這個小盒子，鄭秀妍把握十足。
這個東西，林夏彥絕對會覺得中意。
本來只是提前買下，改天見面了再專門送出去，沒想到剛才會遇見。
那就趁著氣氛正好，送出去吧。
「相信我的眼光，你一定會喜歡的。」
鄭秀妍上揚著尾音的語調在聽覺上輕輕撓了撓，林夏彥饒是不知道盒子裡面裝的是什麼，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然而，就在鄭秀妍打開了盒子以後，林夏彥的內心突然就坍塌了一塊。
就在內心裡某個異常柔軟的地方，塌了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