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分,府醫送來了湯藥,顧玉跟長公主一起,將君澤扶起來餵藥。
昏迷之人喝藥本就困難,君澤還是趴著的姿勢,湯藥將枕頭都浸濕了,也沒餵進去幾口。
顧玉為難地看了一眼長公主。
長公主深深嘆口氣,擺擺手,將頭轉了過去。
顧玉端著藥碗滿飲一口,而後渡入君澤口中。
中間嗆了幾次,總算把一碗藥都餵了進去。
然後君澤就開始發熱,口中無意識地溢出痛吟。
顧玉不斷用溫水幫他擦拭著身子,更換額頭上的帕子。
到了日上三竿,君澤才悠悠醒來。
他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後背火燒火燎,嗓子乾澀,乾咳一聲,又牽動傷口,痛上加痛。
「長公主,君澤醒了。」
熟悉的聲音傳來,君澤一抬眼,便看到一臉疲憊的顧玉。
他眨眨眼,確認了一下,而後顧不得身上的傷,輕笑出聲。
長公主聽到君澤醒來,連忙過來,溫聲問道「澤兒,感覺如何?」
君澤聲音沙啞道「還撐得住。景尚如何?」
長公主道「已經救下來了,御醫說無礙,只是不知何時能醒。咱們的人會好好看住他的,不會讓他再做傻事。」
君澤鬆了口氣,他的手指動了動,食指和中指往前爬,牽上了顧玉的手。
長公主還在,顧玉輕咳一聲,收了回去。
君澤卻不依不饒,右手朝著顧玉的方向繼續往前爬。
長公主又是長長嘆口氣,折騰了一夜,本就身心俱疲,現在更疲憊了。
見顧玉不理會自己的手,君澤道「顧玉,你怎麼來了?」
顧玉道「五皇子忽然上吊,一些官員都匆忙趕了過去,我聽聞消息,也過去看了看。」
君澤道「那豈不是看到我挨打了。」
他雖然口頭上想讓顧玉心疼他,但這傷太重,雖然自己看不到,但能猜到定然血肉模糊。
再加上跪在庭院中被聖上當眾責問,很是不體面。
顧玉沉默地點了點頭。
長公主道「昨夜顧玉照顧你了一宿,擦汗餵水餵藥的。」
聽到長公主這麼說,顧玉多少有點兒不自在。
也沒有一夜,後半夜才進屋來的。
君澤終於抓住了顧玉的手,在手裡細細摩挲著,道「怪不得我沒那麼疼了。」
長公主不禁牙酸,語氣怪異道「我到底比不過你們年輕人,熬了一宿,身子乏累得很。」
君澤道「娘你保重身體,這裡有顧玉,你快回去好好歇息。」
長公主嗯了一聲。
常言道有了媳婦有了夫郎忘了娘,倒是不假。
顧玉道「恭送長公主。」
長公主走後,屋子裡就剩下君澤和顧玉兩人。
君澤道「我娘沒有為難你吧?」
顧玉道「沒有,長公主對我很溫和。」
君澤道「那就好,景尚那裡」
顧玉道「五皇子那裡有人看著,不會讓他尋死,等他醒來,我悄悄去勸勸他。二叔那裡我已經讓人封鎖消息了,不過消息遲早會傳到他耳朵里,回頭我親自去告訴他。外面的事我和長公主都會安排好,你先好好養傷,別操心這麼多。」
說完,發現君澤痴痴地看著她。
顧玉道「在想什麼?」
君澤沒有說話,只是把顧玉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顧玉任由他握了會兒,才起身將溫在一旁爐子上的藥端了過來,道「來,先把藥喝了。」
君澤艱難地撐起身子,顧玉舀起一勺,送到他嘴邊。
君澤喝了一勺,苦得他噁心。
君澤道「我怎麼模模糊糊記得,昏迷時你不是這麼餵藥的。」
顧玉戳了一下君澤的額頭,道「什麼時候也不忘貧嘴。」
君澤道「也算是苦中作樂了。別這麼一勺勺餵我了,直接灌吧。」
一碗藥幾口便灌了進去。
顧玉往他嘴裡塞了一顆蜜餞,扶他又趴了下去。
似乎不小心牽動了傷口,君澤緊皺眉頭,露出隱忍的表情。
顧玉道「疼得厲害嗎?」
君澤道「還能忍。」
顧玉道「實在忍不了,就叫出來,我又不會笑話你。」
君澤蒼白的嘴唇勾了起來,道「說不定你親親我就不疼了。」
顧玉真的俯身給了他一吻。
蜻蜓點水,足以讓君澤感到慰藉,深秋時節,桃花眼裡卻瀲灩著春光。
君澤道「你今天怎麼這麼乖?」
顧玉替他扶平了緊皺的眉頭,道「誰讓我心疼你呢。」
知道君顯回來不會眼睜睜看著五皇子受苦,必定要逼迫君澤做出選擇。
但顧玉沒想到短短兩天時間,五皇子竟然上吊自殺。
君澤也被聖上遷怒,打成重傷。
又不是君澤的錯,兩方卻都把錯歸在君澤身上,讓他平白遭受一次又一次的無妄之災,顧玉自然心疼。
顧玉道「我受傷不能動,我要去勸五皇子惜命,總要告訴我發生了什麼,讓五皇子忽然輕生。」
君澤沉默了幾息,簡單地把五皇子的事情告訴了顧玉。
顧玉眼神中儘是冷意,緩緩吐出兩個字「畜生。」
君澤握著顧玉的手,道「顧玉,想做就去做吧。從前是我擋了你的路,以後不會了。」
他不知聖上跟顧玉之間的恩怨,但一定是深仇大恨,才會讓顧玉不顧一切去報復。
顧玉道「把他當舅舅,他卻不把你當外甥兒。什麼時候你死在他手上,我都不意外。」
「以後不僅不要擋我的路,你還要跟我一起走,知道嗎?」
「不僅是為你自己能夠實現野心,更是為了你姑姑和表弟討回公道。」
「為善者死不瞑目,作惡者穩坐高台,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君澤沉默地點點頭。
府醫開的藥里有安神的功效,君澤渾身疼痛,意識昏沉。
君澤道「你也一夜沒休息吧,陪我一起休息休睡一會兒。」
顧玉脫了鞋子上床,躺到了另一面。
握著君澤的手,顧玉道「睡吧,我陪著你。」
鼻尖是熟悉的草木香,君澤閉上眼睛,心道今天的顧玉果然乖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