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樓春57第五十六回
王氏回了司家,剛下馬車入了二門往裡,便遇見二房黃氏母女丫頭陪伴下,正從隔出東西院那道牆門裡過來。
司彰化就只兩個兒子養到成年分家立業,也沒分開住,伯爵府用道花牆隔出東西院,中間開扇通道門,自己便隨大房居東。王氏那個已經沒了丈夫司寇元為大,老二司寇鑫,如今是鴻臚寺里一個從六品左寺丞,做著些宴勞、送迎之類閒事。庸庸碌碌,性子懦弱,完全沒有遺傳到老伯爵半點精明與狡詐。相較之下,倒是他老婆孩子出色,所以平日家被壓得半分兒脾氣也找不到。
二太太黃氏,便是此刻正走過來這穿了件丁香色葫蘆紋樣褙子婦人,平日精於算計,甚至比王氏還要精明上幾分。身邊女兒司初音,比初念兩兄妹不過小一歲,今年十六,桃腮鳳目,皮膚白皙,模樣也是極其出挑。還有二房一個兒子,如今已經二十歲司繼昌,不但書念得好,三年前那場秋比中便中了舉人功名,而且長袖善舞為人活絡,頗有點司彰化年輕時影子。對比之下,大房裡繼本便顯得黯然失色許多。
王氏遠遠看見黃氏母女現身,腳步一頓,正想避開,黃氏眼尖,已經看到了她,遠遠便叫了聲「大嫂子」。王氏見避不過去了,只好停住腳步,等著她二人過來。
「大伯母!」
司初音上前,笑盈盈地朝王氏見了個禮,然後閃到了一邊,把道讓給自己母親和王氏。
王氏笑著應了聲。黃氏便與她並肩往前。沒走兩步,關心地問道:「大嫂子,外頭剛回?我聽說繼本他舅舅出了事被投了牢?可把我給嚇,這才特意過來想問個消息。大嫂子你可千萬要想開點。吉人天相。想來他舅舅應會沒事。」
王氏方才她不想與這妯娌打照面,就是猜到她必定會自己跟前提這茬子事。此刻聽她果然開口,看了過去。見她問完話,正用雙眼細細地打量自己神色。
王氏與這妯娌關係向來冷淡,不過維持表面和氣而已。尤其是前些時日因了初念歸家事,心中對黃氏是不滿。這事,雖經司彰化默許,但初念這樣被接回,當時還是伯爵府里引出了不小震動。下人私下裡議論便不用提了,叫王氏不,便是聽說二房覺著這有損伯爵府顏面,背地裡埋怨了不少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自己娘家兄長又出了這樣事……
恐怕她是唯恐天下不亂,巴不得自己倒霉才好吧。
王氏心裡冷笑了下。壓下不,只略微笑了下,道:「借你吉言,我也盼著真沒事便好。」
黃氏從丈夫那裡聽說了王鄂事,原本以為王氏此刻該是急得成了無頭蒼蠅。旁觀了兩天,聽說她和侄兒王默鳳一直奔走,實忍不住好奇,這才攜了女兒一道過來想打探消息。此刻見她倒沒什麼焦急樣,心中便起了疑慮。想再問,王氏已道:「剛外頭回來,我忽然想起件要緊事沒辦,先回房了。」說罷也不管黃氏了,撇下她便匆匆而去。
黃氏見問不出什麼,心裡反被撩撥得好奇。見王氏一副不願和自己多說樣子,自然便也停了腳步。待前頭王氏身影消失後,想了下,對著初音道:「你得空話,去尋你那二姐姐玩也好。多打聽些徐家事,做到心裡有數。等這陣子亂過去了,我領你去拜望下你那個姑奶奶。」
初音自然知道自己母親心思。這心思也是剛前些日才動了起來。想讓自己接從前那個沒了庶出姐姐司初香腳,嫁給徐家那個徐若麟當填房。臉微微一熱,雙手扭著身前一根衣帶,低低地嗯了一聲。
~~
王氏剛回房,水還沒來得及喝一口,卻聽下人來傳話,說老爵爺叫她回來了便去他書房一趟。
王氏對老頭子前幾日關於自己兄長事態度還有些不滿,但面上卻不敢表露半分。此刻聽他有話,急匆匆便趕了過去。
「都去找誰疏通了?」
司彰化仿似隨口地問道。
王氏不敢隱瞞,便把自己帶了侄兒一道去找徐若麟經過簡單提了一遍。見老頭子似乎露出點感興趣樣子,忙道:「那徐家大爺,想是因了嬌嬌從前救過他女兒緣故,一口便應下幫忙了。實是萬幸……否則,媳婦兒真當不曉得該如何是好……」話說著,一陣心酸湧上來,拿帕子拭了下眼睛。
司彰化自顧沉吟了片刻,嘴角終於露出絲溫和之意,道:「繼本她娘,不是我不幫,而是你兄長這事犯得……也就只有徐家大爺那樣人才能相幫一二。他既應了,你放心等消息便是。」
王氏壓下心裡腹誹,面上卻露出笑,道:「媳婦兒曉得。多謝爹關心。」見司彰化點頭,躊躇了下,終於決定還是趁這機會,把初念和王默鳳事跟他提下,瞧他是個什麼態度。這一回,她是下定決心了,即便老頭子對這門婚事不贊成,她也必定要為女兒力爭要底。
王氏想妥,便開口道:「爹,趁著方便,有件事媳婦想說下。我那個侄兒默鳳,你也認識,時常咱們家走動。初念既從徐家接了回來,我這個做娘,必定也要替她往後打算一二。我便想著讓他兩個結門親事,您瞧如何?」停了下,立刻又接著解釋道,「媳婦是這樣想。初念這孩子命苦,回來也不過是個二嫁身份,想來是沒別什麼好姻緣能落到她頭上了。默鳳既不嫌棄她,索性便把這事就這樣定了。」
王氏後頭這話,其實是暗指以初念如今身份,徹底失去了聯姻價值,想來老頭子應該不會再打她什麼主意了,能早點嫁掉,還是去掉個累贅。所以並不怎麼擔心他會反對。
司彰化果然沒有出言反對。而且破天荒地,似乎對這事感興趣,問了些詳情。王氏一一回答,後道:「如今我就盼著徐家大爺能照他應那樣把我哥哥開脫出來。往後這官自然是當不成了,回家種地也沒什麼。我女兒嫁了默鳳,往後正好可以遠離京城過安生日子。」
司彰化忽然問:「這事,除了你娘家兄弟,還有誰知道?」
王氏道:「徐家大爺也知道——」座上司彰化目光一動,王氏渾然未覺。只接著道,「便是那日我去秋山莊子接女兒時,他主動與我搭話時說。」
司彰化似乎有興趣了,細細地問著當時情景。
老頭子向來吝於多話,每回王氏稟完事便好。今天這樣嘮,卻是少見了。王氏壓下心中疑惑,回憶著描述了一遍當時經過,見他聽完了,神色有些怪異,以為他覺著自己說話不妥,解釋道:「媳婦兒之所以跟他提這事,大半倒也是出於心中不忿,想著讓徐家那位太太曉得也好。爹你不曉得,她當初說我女兒那話,不知道有多難聽……」
司彰化淡淡道:「恐怕他未必能如你所願幫你傳話吧。好了,我曉得了。這事你自己看著辦便是。」
王氏見今日先是求助順利,現老頭子又不反對初念和王默鳳事,連日來愁煩這才稍稍減下了些,應了聲是便退了出去。她不知道是,等自己走後,老頭子眉毛跳了幾下,自言自語道了一句:「這可愈發有意思了……」
~~
廖其昌六十不到。身為內閣首輔、吏部尚書兼華蓋殿大學士,與元康帝有太子經師恩情。嘉庚之亂中,與兵部尚書方奇正既是暗中較量政治敵手,又是共同支持元康帝興兵伐北中堅力量。可惜時運不濟,先受那個名義上外孫徐若麟牽累,後又他力舉大將李續遭遇連續失利過後,漸漸便被方奇正壓過了風頭。到了元康二年中,戰局漸漸開始明朗,他看出金陵遲早必定不保,出於實際考慮,上言建議元康帝與北方議和,暫時劃江而治,以圖謀後起,自然遭到元康帝拒絕。自此此人便漸漸不大說話了,甘願退於方奇正之後。前些日子城破之前千鈞一髮之刻,他被元康帝再次召用,命與肅王趙晉一道去往龍山議和。他自然清楚元康帝意圖。雖明知去了也是白走一遭,但還是領命。果然被便宜外孫徐若麟給拒了。回來後知道大勢已去,便令家人緊閉前後大門,只等著城破了。如今一晃眼,趙琚進城也有數日了,他老人家反倒開始穩坐釣魚台。一改先前抑鬱,不管外頭鬧得如何凶,託病只家中坐著不動。這日午後,睡過了個午覺,剛吟了句「堪嗟夢不由人做」,便見一同隨他坐家中兒子廖重山急匆匆來見,道:「爹,平王妃……皇后鳳輦來了,正停門外。怎麼辦?開不開門?」
廖其昌手上正拿了壺滿茶,聞言手一抖,茶水便從壺嘴裡溢出了些。很,他將茶壺遞給邊上侍從,慢條斯理道:「這女子,是我從前故人之後。既來了,拒之門外,非待客之道。你命人開門,說我臥病床便是。」
廖重山擦了下額頭汗,急忙出去。
~~
蕭榮坤寧宮首領太監安俊隨陪下步下鳳輦,立於台階前等了片刻,見廖家那兩扇緊閉大門吱地開了,廖重山領了人匆匆出來下跪迎於階下,口稱皇后娘娘千歲。
「大膽廖其昌!竟敢如此托大!叫娘娘等候先,為何此刻還不來親迎娘娘千歲?」
安俊一甩手中拂塵,呵斥道。
廖重山心裡也是沒底。對自己父親連日來這種舉動很是不滿。若依他心思,平王既上位了,刀也沒立刻架到自家頭上,那就別管以前,此刻趕緊示好才是正理。憑著廖其昌聲望和與徐家那一層關係,平王對他再忌恨,只要他服軟了,往後想來也不至於會怎樣。偏他要平王坐上金鑾殿第一天就掃他顏面。加上又聞得另位首輔方奇正自裁於室,數日裡一直憂心忡忡,唯恐招禍。此時見太監呵斥,忙解釋道:「家父年邁,前些日偶然風熱,雖諸般調理,竟遲遲不見好,這才臥病於床起不了身,未能親自迎娘娘於此,萬望恕罪。」
蕭榮笑道:「廖大人請起。家父與老大人是舊日故交,論起來,廖大人與我也算世兄了。何必如此多禮?我正是為了老大人貴體染恙而來,又豈有讓老大人強撐病體迎我於門前道理?廖大人請前頭帶路,我去探望老大人。」
廖重山吁了口氣,忙稱不敢,起身領了蕭榮入內。
蕭榮被帶到廖其昌臥病屋前,對著裡頭道:「老大人,侄女蕭榮前來探病,老大人可安否?」一連道了三聲,才聽見裡頭傳來一個女子聲音道:「大人說,不敢勞動皇后娘娘金步……娘娘請回……」
蕭榮道:「侄女既是來探望老大人,未親見老大人之面,又豈會回去?老大人既醒著,侄女便冒昧進去了。」說罷,命安太監等外候著,自己推門而入。見剛才傳話那妾室模樣女子正立榻側,慌慌張張似要下跪。蕭榮叫她出去,自己這才到了榻側,看著閉目躺床上,額頭覆了塊方巾廖其昌道:「侄女蕭榮來了。」
廖其昌仍是閉著眼睛一動不動。蕭榮也不以為意,只笑道:「老大人身子哪裡不妥?陛下極是關切。本是要親自來探望,只是□無術,這才命我代他前來。我曉得老大人已經養了多日。若仍無起色,可要侄女傳太醫前來細細診治一番?」
廖其昌終於慢慢睜開了眼,咳嗽了幾聲,顫巍巍地道:「不過是些老毛病而已,再養些時日便好,無需勞動太醫。宮中想必諸事紛繁,娘娘也無需此多留,回去便是。」說罷再次閉眼,聲音頗為冷淡。
蕭榮點了下頭,站直了身子。
「老大人,您是泰定四年辛酉科兩榜進士,傳臚唱名,從此踏入仕途。您年輕時官路,並不順暢。有很長一段時間,只大寧建州遼陽任知縣。我父親那時,也只是個副總兵。有一次您巡邊時,遭遇赤麻人襲擊,正被我父親所救,這才有了結交。後來您時來運轉一路高升,直至今日,位高權重,說門生遍布天下也不為過。只是……」
她面上仍帶著笑,但盯著廖其昌目光里卻漸漸透出了絲涼意。
「只是後來,我有次偶爾聽我父親提了下,說您建州那幾年和建州都指揮使李山海一道,貪墨了數筆為數不小兵銀。我父親就是知道了這事,後來才漸漸與您疏遠了。不知道這是真,假?」
廖其昌像被針刺了一般,猛地睜開了眼,一下從榻上坐了起來,額頭那塊白巾也掉落地。他不可置信地望著蕭榮,一張老臉漲得通紅。
「老大人,李山海如今好像任職義州,也是您故人了。哪天要不要將他請來京師,好好與老大人敘個舊?」
廖其昌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這次是真咳了。咳得連聲都要破了似。
蕭榮說完了話,便只立一邊笑。
「你……你什麼意思?」
他終於止住了咳,顫聲道。
蕭榮停了笑,臉色轉肅,道:「老大人,我別無他意。我向來敬重老大人朝堂聲望,從前是,如今也是,絲毫沒有改變。我只是有求於大人。我丈夫如今登基稱帝,五日後黃道吉日,要於奉天殿舉行登基大典。我希望老大人到時能病癒,帶著你那些門生官員們一道出現,向皇帝陛下表示你們效忠。我知道……」
她凝視著他,臉色漸漸又緩和了下來,「我知道老大人不過是顧忌人言,這才不敢放手放腳而已。老大人放心,侄女人此刻雖還站您跟前,但不必等到明日,全金陵人便都知道我蕭榮領皇帝陛下意,登門誠心拜望老大人消息。識時務者為俊傑。到時,百官只會羨慕老大人聲望直達天聽,又有誰敢說您一句不好?只要您願意輔佐皇帝陛下,從前如何,往後也一樣如何。」
廖其昌愣怔了片刻,終於慢慢地穿靴起身,長嘆口氣,口稱「皇后娘娘千歲」,朝著蕭榮要跪。膝還未著地,已經被蕭榮扶住,笑道:「老大人不必多禮。以後您就是三朝元老,侄女要仰仗您地方還多是。平身。」
廖其昌站了起來,躊躇了片刻,似要開口問什麼,卻又難以啟齒樣子。蕭榮立刻道:「老大人放心。金無赤金,人無完人。誰年輕時沒有行差踏錯過?那些陳年舊事,侄女本就不該提,沒對旁人說過。連我丈夫面前,也隻字未提。」
廖其昌臉一陣紅,一陣白。終於朝著蕭榮再次下拜,道:「皇后娘娘上。承蒙娘娘不棄之恩。往後若有用得到地方,老朽願效鞍馬之勞。」
蕭榮笑吟吟不語。再次扶起了廖其昌。
~~
按照定曆法,改元康二年為德和三十六年。秋九月這日,正是欽天監擇定黃道吉日,趙琚登基,舉行大典。
奉天殿中,袞冕袞服趙琚端坐寶座之上,頭頂前後十二旒皂紗帝王冕,身穿日月星山、衣玄裳黃十二章帝王冕服,神色端莊肅穆,身形筆直,雙手平放於分開雙膝之上,端是天子帝王森嚴氣度。
階下三鳴鞭,禮官號令下,群臣行三跪九叩之禮。
趙琚目光掠過寶座下左右兩邊文武百官。看見廖其昌手執圭表,正與他身後官員步調一致地朝自己行禮,微微眯了下眼睛,心中終於掠過了一絲暢之意。
廖其昌這隻老狐狸,終於也拜了自己腳下。只要他俯首稱臣,他也並不打算動他一根手指。無論表面言辭如何冠冕堂皇,其實連他自己也清楚,這皇位來得名不正言不順。他現急需收攏人心。而廖其昌歸順,無疑將會給他帝位加上一塊極具分量砝碼。如今若還說有什麼不順,便是那十一個準備以死明志愚頑之人了……
趙琚不由地看向了立於右側第一徐若麟。這事是他經手。
作為皇帝,他自然希望萬心歸一。但對於那十一個人,即便這一次,徐若麟沒將事情辦得足夠漂亮,他也絕不會對他有分毫怪罪。畢竟,那些人臭脾氣,他趙琚也是親自領教過……
群臣行完三跪九叩之禮後,便要頒布即位詔書了。這將會是一場莊嚴而隆重儀式。稍後,詔書將用雲盤托住,由鑾儀衛擎黃蓋送往太廟,趙琚將文武百官隨從之下到達太廟,祭拜過先祖之後,展開頌讀。
大殿之外,雲板擊銅聲起。禮官知道時辰要到,正欲宣布請出詔書,大殿外忽然入了一人,手中高高托起一卷文書,跪下叩首道:「陛下,罪臣等十一人,自知開罪陛下先,本該萬死。蒙陛下寬容,不予問罪,感激之餘,值陛下登基大慶,無顏前來朝見天顏與群臣共賀,唯有上一賀表,由罪臣舉至陛下面前,聊以謝恩。願四海昇平,天下歸一。吾皇萬歲萬萬歲!」
這跪下說話,正是當日十一人中禮部侍郎陳浩。
大殿之上,群臣驚訝不已,紛紛低聲交頭接耳,嗡嗡聲一片。
廖其昌站著,紋絲不動。眼皮卻微微跳了下。心裡像是鬆了口氣,又像是若有所失……
自己這麼歸順便罷了,想不到連那原本準備引頸就戮十一人,竟也會……
他還患得患失,身穿曳灑官服崔鶴已經從力士手中接過遞呈上賀表,展開,抑揚頓挫地念道:「曰昊天上帝,厚土皇帝,祇昔我皇,天命之名,東抵蓬萊,西踰崑崙,南跨南交,北際瀚海。仁風義聲,震盪*……」
崔鶴念完,恭敬交與趙琚。趙琚飛掃了一遍,果然卷末看到那十一人各自具名上,心中又驚又喜,看向了徐若麟。見他並無絲毫訝色,顯見是早就知道有這樣一幕。此時大殿中百官已再次下跪,紛紛恭賀皇帝陛下德昭日月,萬民歸心。趙琚一時得意非凡,猛地從龍椅上站了起來,揮手哈哈笑道:「好!好!眾卿不負朕,朕也必將不負眾卿!從今往後,爾等與朕一道,求一個河清海晏時和歲豐天下!」
~~
太廟之中,祭天大典正進行得如火如荼。恩昌伯爵府司家一個安靜小院裡,此刻卻是另一番景象。
初念招呼來訪王默鳳落座,親自給他斟了茶水,推到他面前。見他端起杯子久久不動,仿似心事重重樣子。想了下,便道:「表哥,舅父既沒事了,往後雖不再做官,但也是值得高興好事。你為何還這樣悶悶不樂?」
王默鳳沉默了片刻,放下手上茶盞,看向初念。
他這次過來,其實是要向她辭別。送父親歸鄉之後,這個京城,或許這一輩子,他也不會再踏足一步了……
初念見他仍不開口,心想莫非是他一直得不到自己回音,雖有母親做主了,但仍生怕自己不願,這才這樣心事重重?想了下,終於下定決心,望著他慢慢地道:「表哥,你前次對我說那件事。我想了後,決定應下了。你不是說可以帶我去南方嗎?這樣很好。成婚之後,我希望咱們能離開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