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追到樓下時，李洛已經在了。
她沒有跑遠，只是在樓下擦眼淚。看她這樣，我心裡倒是鬆一口氣。
「回去吧！」我說。
李洛沒搭理我。
「是不是覺得自己委屈？」我問。
「沒有。」李洛說。
「沒有就好！」我說，「我還覺得自己委屈呢！」
我反身回頭看了看大廈：「我想我怎麼這麼憋屈，牽扯到這件事中來！」
李洛沒有回答我。
「你先回去吧！過段時日我把劇本發你。」我說。
「出這事還用我？」
「這不是廢話嗎？」我說，「是人家綁架你在先，算不得准！」
我補充一條：「要是讓我聽到，是你先欺負別人，那可得要另說了啊！」
「你現在怎麼不懷疑是我先欺負別人的？」李洛問。
「廢話！」我手指望後點點，「就譚揚？那模樣？我還想先教訓他呢！什麼破毛病，我跟他有仇也不是第一天了！」
李洛聽到後，忍俊不禁，忽然噗嗤一下笑了。
「行吧！」我說，「就這樣。」
我囑咐蘇和與季天：「你們倆將她送回去……」
季天：「……」
蘇和：「……啊？」
「『啊』什麼『啊』？」我翻出手機，給他們看，「都幾點了？我得去上班，今天跟編劇約好見面。唉，他那生理時鐘啊，得要我湊他的，不是他來求我的。」
「你劇本寫好了嗎？」李洛問。
「沒寫呢！」
「……」
「怕什麼？我相信他！」我說。
我還是托著葉成去寫劇本。
《喜劇之王》的故事我知道，他也熟，按理來說，誰寫都一樣。但實際不是這麼回事。搞文字工作的，那簡直跟瘋了一樣，不僅自己受累，家人也受苦受累。
在當代社會，做什麼壞事都違法。
只有一項，如果你恨一個人，就該叫他去寫小說，或者是當編劇，這點是沒錯的。
雖然許多人會說律師，或者當醫生，說他們不容易。但這兩者，收入是真高！
編劇是既折磨軀體，又折磨靈魂，還沒錢的人！
基本上行業內的編劇都有抑鬱症，什麼休克啊、失明啊、手指韌帶斷裂啊，這都是常見的。還有一些商業爭執，捲入紛爭，輕者入法院，重者入醫院，也不是一兩起了。
腰肌勞損和頸椎病，那壓根就是職業特徵，談不上職業病。
但有一點好，活到七十歲了，就能被人稱頌道賀，也不管曾經寫了些什麼，都能被人奉作大師，也難怪，編劇大多死得早！
「我不想寫！」葉成說。
「就這麼說吧，這劇就擺在這裡，要麼你寫，要麼你死，選一個吧！」我威脅道。
「……」
「鍵盤給你，送你一套新的，寫吧！」我說。
基本上在影視劇中，威脅編劇是職業流程的一個階段。
非法囚禁的，也不是少數，白天開批罵，夜裡改劇本，一部劇下來，基本都得要病上一場，得精神病也很正常。
我以前有一次在影視城拍攝，隔壁三個劇組，精神病發作了四個編劇，就這故事，讓我下定決心，這輩子能不碰劇本，就堅決不碰劇本。葉成畢竟愛寫小說，有點兒精神病傾向，所以但凡能死一個的，我堅決不死兩個。我讓他寫，是為了大多數人身心著想。
葉成還想反對。
然後我拍出從李洛那沒收的水果刀。
葉成：「……」
我：「懂吧？兄弟？」
葉成：「……誰是你兄弟！誰特麼是你兄弟？！」
他雖然這麼嚷著，但還是老老實實開始碼劇本。我這下就心爽了，終於得了幾日休息時間，再加上小胖酒喝得忒多，起不來，就給他放了假，讓他回家看望一下，也方便之後入駐在劇組。
得了閒，我也回去，和父母說幾句話。哪裡想得出來，這幾日網絡沸沸揚揚，估計是當場的幾個站姐或者偶像，把我之前談戀愛的事發到網上。
不一會兒，#大神分手了#就上了熱搜。
等我發現後，已經來不及了，估計這玩意兒杜亞又出了一點力，便給他打電話。
他朝下面問了一句，之後回復我，表示這熱搜真不是他們的人花錢買的。
後來我才知道，這是網絡上一些無聊人士花錢買的。
幾番勢力不同下手。
這個買熱搜。
那個下熱搜。
後來就連華芝也忍不住了，她在MAX的站子裡表示，說我不願意看到這些CP，殊不知，那些CP粉們壓根不聽她說話，後來搞的越來越離譜！我估摸人家比利王都沒這麼慘，也就不搭理了。
「別上網！」老王說。
「……」
「以前是你勸我，今日輪到我勸你了！」王明後嚴肅道。
其實我看得挺開，這圈子就這樣，不是我想制止的，就能制止的。
網民們大多圖個樂，只要他們不追機不追人也就罷了，彼此在各自的安全區生存。可問題是熱搜太火了，人民的議論太熱鬧了，四面八方的朋友都打電話來，問我分手的事。
特麼這種胸口鈍痛的時候被人再捅一刀的感覺什麼時候消失？
還一刀接著一刀的？
國家應該立法保護失戀群體啊！
我內心忍不住吐槽。但更糟糕的是，張屏也聽說了這件事，把它跟爸媽說了，這種打小報告的行為，我是深惡欲絕到極點的。
我受到一輪很嚴肅的審問。
「什麼時間？」
「……」
「什麼地點？」
「……」
「什麼人？」
「……」
老爸面色嚴肅地三堂會審，媽媽在旁邊一臉擔憂。這兩個人齊刷刷把在房間裡整合資料的我叫到客廳，擺出一副很嚴肅的架勢。
「從誰那聽說的？」我問。
「你哥。」
「呵。」
「現在是我在問你！」老爸故意打腫臉充胖子，非要裝出一副兇狠的模樣，「這什麼情況？怎麼你和那什麼……女的就分了？」
「不合適。」我說。
「……是不是衝著錢。」老媽想起一個可能，「對女孩子不要太摳了。」
「我是那種人嗎？」
「那好好的……」老爸還想拍桌子。
「好好的，我會分？」我反問道。
老爸：「……」
媽媽：「……」
「有的東西不是你們想像中的那樣。」我嘆息道，「太複雜了！」
「……你談個破戀愛還能複雜到哪裡去？不是兩個人談得來就行？」老爸一下子接受不了，他搖頭擺尾，「這玩意兒逗誰呢？」
「我談個破戀愛都能驚動您兩位老人家，還有什麼不可能的？」我譏諷道。
「怎麼說話的！」老爸勃然大怒。
「冷靜！冷靜！」媽媽拽住他。
「有時候，生活就是這麼匪夷所思。」我說道，重新擺擺身體，有點不自在，「假使有一天，你談個對象，會要求你放棄你的國籍，遠到千里之外，成為他國的公民，你能忍受得了嗎？」
我問出這麼一個問題，但老爸老媽的反應出乎我的意料，他們很驚訝做出異於常人父母的反應。
「這又什麼不行？」老媽少女心地一捧臉，「愛情是不分國界的！」
「我贊同你媽的話！」老爸用力點點頭。
我：「……」
我第一次發覺我和爸媽的差異了。
我搖搖頭，離開家，直接去了公司。
老王看到我就大呼小叫：「你不是休假嗎？」
「不都是這樣來的？」我淡定，「導演行當都是如此。」
王明後見是如此，沒勸了。
他想了又想，然後說：「哦，忘記說了，有人找你，我想攔著呢，都不走，就在會客廳。」
我愣了一下，推門而入。
結果一看到來人，當下有些頭痛，覺得還不如不來公司呢。
來人是蘇和、季天，還有一個我不認識的人。
「大神，你來了啊？」季天滿臉堆笑地出來。
「你們好。」我客氣地一點頭。也不把他們往辦公室里引，領著他們下樓，找了一家咖啡廳。「要什麼？」我問他們。
這幾個人對著菜單一陣狂點。
然後我給自己點了一杯冰水。
蘇和：「……」
季天：「……」
不知姓名的人：「……」
我問：「找我有什麼事？」
李洛的事情已經結束，我不覺得會為此與他們有什麼牽連。
這三人交換了個眼神。
蘇和先跟我介紹，說那個我認識的年輕人叫陶濤，也是他們組合的成員。
我點點頭。
他們那情況我也知道。
就是一家小公司，順應著時下的偶像風潮，整合了那個組合。
但畢竟規模小，資金不足，估計很難運營下去。
「你們組合最近賺錢不多吧？」我點點頭，問道。
「是。」蘇和說。
「所以集體想跳槽？」我問。
「……」
「有文憑嗎？」我說。
「我有師範學院的畢業證。」蘇和說，他看了旁邊兩人一眼，「他們……」他沒有說下去。
我沒辦法給他們合適的建議。
想進這一行的太多，但缺口不大，基本上都飽和的。特別是學音樂的，這比當演員難多了！
更何況，唱跳的要求就更低了。
我說：「音樂這方面我真不懂！」
三人：「……」
我說：「你們希望能在我身上獲得點什麼呢？」
陶濤著急地道：「隨便給個活，給個角色就好！」
季天猛然一拉他，朝他搖搖頭。
「像你這樣的地位，肯定能隨便安排人吧？」陶濤問。
「不能。」我說。
「……」
「我上面還有投資商呢！」我說，「人不都是傻子，沒資歷，沒投錢，沒演技，隨便往上推，人都要的！」
「不是有許多導演塞自家親戚自家女友的？」他問。
「你是我親戚嗎？」
「……」
「說白了，就是不想推薦唄！」陶濤一撐桌子，「像我們這種沒背景、沒資源的小人物，就活該吃苦唄！」
我盯了他兩眼，輕輕搖頭。
「也許你把我當作和我們組合里其他人一樣。」陶濤又說，「我跟他們不一樣，我有個夢想，我以後一定會出人頭地！成為大明星！」
我心想，還夢想呢，做夢吧！
我問道：「你為什麼想當演員？」
他回答道：「想出名，被大家認同！被喜歡！」
我說道：「再問你個問題，你認為這個職業需要哪些才能？你為它做了什麼準備？在如今這個影視界的環境下，這個職業的未來發展方向又在哪裡？」
陶濤：「……」
我說：「想好再回答，不然，就是從一個坑裡，跳到另外一個坑裡。」
陶濤沉默了，他露出個像哭一般的笑容，片刻後說道：「這個，我說不好。」
他似乎想要逃離這裡，眼神遊離。
我在想，如果他真要走，我也不會攔，因為這個人我並不想引薦給任何人，也不想給他介紹任何機會。
因為我知道，他沒有做好準備。
「你有學表演嗎？」我問。
「啊，沒……」陶濤有點尷尬。
「去專業學學吧！」我說。
陶濤一時有些接受不了。
他面色發青，接著沮喪地一捂臉，頹然道：「也許我的確不適合當明星，可是我還是想獲得大家的喜愛，我一定要當大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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