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血口噴人!」高盼氣哭了,「我和你男友沒有關係!你別亂說話!」
「是他自己說的!若是旁人,我會相信?」曹秀也不藏著掖著,說完,也嚎啕大哭起來。【Google搜索】
化妝師見了,也急,鬆開手抓住我的胳膊,道:「您來評評理!」
「……」
我心想我又不是居委會大媽,怎麼能評理呢?再者說了,這世界上也有居委會大媽辦不到的事啊!不然每天這世道哪來那麼多跳樓跳河的姑娘,出軌偷情離婚的夫妻,敢情別人的問題,都可以人民內部給解決了。
化妝師發現拉不動我,無奈去推曹秀:「甭說敗壞人家名譽的事!」曹秀的頭深深低著,原先樹梢上積攢的雨水,順著翠綠的杆子葉子落在她的衣領上,留下深色的濕洇。
「那男的是誰?和我說!我找他說道!」化妝師急了,推她道。
曹秀忽然陰鬱了。她低沉著聲音,面色痛苦:「是誰?」
「對哇,是誰?」
「還能是誰?」曹秀揪住自己的衣領,仿佛忍受著巨大的痛苦。她怔怔地出神,眼角噙著淚,原本秀氣而又明亮的大眼睛不見了,取代的是陰鬱與痛苦。
她有著一對細細長長的眉梢,這也給她添了幾分古典的愁韻。她伸手抓向自己的脖子,脖子白皙而又挺直,纖弱得像隨時能折斷。
「你知道的!」她對著高盼嚷道。她的肩也瘦瘦小小的,從整個身軀上看,就如同薄紙般,隨時會被無情的風給吹破。
高盼搖搖頭,看上去也很痛苦。
曹秀忽然揪心地喊了一句,聲音悽厲,猶如鬼魅。她身體忽往後仰去,仿佛要跌倒般。化妝師嚇了一跳,連忙趕上去伸手拽住她。化妝師的神情也很慌張,忽然像是想到什麼,驚叫道:「難道是他?!」
「是他!」
曹秀咬著牙,用力點點頭。高盼吃驚不小地望著她們,滿臉迷糊。這時候我只想落荒而逃,這什麼呀?!為什麼我的劇組裡總是出現各色各樣的事!而化妝師沒有給我這個機會,她對我道:「導演,您能不能幫我找一下陳晨。」
「陳晨?」我愣了兩秒,道。
「就是他!」化妝師道,「他和秀兒談戀愛,好端端的,忽然就吵架了。牽連上盼兒也是他!」
我瞬間氣急敗壞。
這什麼玩意兒?
不說這種奇怪的事惹得人心煩,竟然還牽扯到劇組的場記。陳晨把場記的活扔一邊不見了,還在劇組裡搞對象,他還想不想混了啊!一般來說,劇組最忙的職務就是場記,日夜顛倒的,為的是學習點東西,好以後轉職成為導演。可陳晨這小子,怎麼就和女演員談起戀愛了。
曹秀還在哭著,但從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回復化妝師的話來看,我漸漸明白了。原來,這兩人不知怎麼鬧了矛盾,陳晨說了幾句,大致就是大不了就分手,他乾脆和高盼在一起算了。就因為這話,曹秀有疑高盼是不是背著她和陳晨有一腿。
我心中生出一股厭煩。
陳晨這人,要他時,見不到人。
平時還在劇組賭博。之前巴士司機偷油的事,我懷疑他也在其中有一手,只是苦於沒有證據。為劇組進度考慮,我只想把戲份拍完。
我聽化妝師的話,招呼小胖和我一起去找人。小胖聽說事情經過,大喜過頭:「這個好啊!」
我:「……」
「趁這個機會把他攆出去,不好嗎?」小胖毫不在意。他知道我的想法,也不喜歡陳晨,貌似是之前在一起打牌,對方欠錢不還。「攆出去?就為人談戀愛問題把人攆走?你還真不怕打官司啊!」我輕蔑地道。
小胖一時啞然,半天后躊躇著開口:「大神,那您說該怎麼辦了?」
我也沒個辦法。
我說道:「怎麼辦?找到人再說!」
我們沿著走廊往前走,逢人就打聽陳晨的下落。風吹過,樹梢上積攢的雨水又一陣嘩嘩嘩向下落,我時不時東躲XZ,向後一小跳,逃離這樹的漫天襲擊。一連問了七八個,都說沒看到他,直到快到大門邊了,一看門老頭兒啞著嗓音道:「陳晨?旅館去了!」
我強打起精神,問:「場記嗎?」
「對,就是他!」
陳晨這名字太過多了,就跟王強李芳似的,不仔細問清楚很容易弄混。老頭兒啞著嗓子,愁苦相的臉上好容易擠出一絲笑容來,他背過手去,乾枯的指節凸出個泛白的圓圈:「還能是誰哩?你問的是他吧?我親眼見的,看著他往回走……」
我連忙道聲謝,領著小胖一路往下。我們在山下的旅館裡租了好幾套房子,供員工演員休息。
那是一間裝潢的挺土豪的小樓,玻璃的門面,一樓充當食堂,有時供往來客人吃飯,樓梯鋪著塊廉價的紅氈。前面還有塊可以停車的小院落,兩扇白茬子小門,旁邊種著兩株白楊樹。我們快步穿過馬路,直接往旅館去了。一進門,就看到幾個人,幾名今天不當值的員工,還有下午才有戲份的演員。
一名叫劉遠和另一個叫李宇達的演員在一樓的桌前聊著天,玩著手機,看我們進來,忙放下手機,站起來。
「導演,出什麼事了?」劉遠先問。
他一雙眼睛咕嚕嚕亂轉,天生帶笑的臉仰出一個奇怪的弧度,李宇達站在旁邊,不知所措。
「陳晨回來了?」我問。
「哦,您找他啊!」劉遠手往鋪著紅氈的樓梯上一指,「剛才看到他了,往樓上去了。可能是累了,回屋休息。」
我點頭道聲謝,就急匆匆往樓上走。
「出什麼事了?」劉遠在身後嚷道,我沒回答他。我一直往樓上走,來到陳晨的房間,敲門,裡面沒反應,又試著扭了下門把手,也是鎖著的。劉遠幾步踏上來,在樓梯處朝內探來腦袋,問道:「該不會是睡著了吧?」
小胖為難地回復幾句。
劉遠不以為意,嘰嘰喳喳說了些話,他那同班同學躊躇著在樓下徘徊,過了一會兒,也上樓來,東張西望片刻,不安地說:「劇組的人回來了。」
我心裡覺得奇怪,奔到走廊邊就著窗子往外一望,當即只有苦笑。只見浩浩蕩蕩一行人馬,順著通往山上的柏油馬路往下行走。這裡面有多管閒事的化妝師,兩個憋憋屈屈、彆扭異常的小姑娘。這就是把情感問題扔給另一位慈眉善目、好打抱不平的女員工處理的後果了。
我原希望,這點小事就給湮沒在員工內部的處理之中,讓它消無聲息地覆滅,不料現在卻大張旗鼓、聲勢浩蕩,看熱鬧的、打抱不平的,紛紛跑出來,好奇圍觀,於是一行人在化妝師想要覓得真相的訴求下往山下而來。沿途嘰嘰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語,引得無數旁觀者瞠目張望。
雖說本意是不想驚動劇組成員,不過那也是為不騷亂他們演戲、令他們一心一意投入精力在劇組做準備,既然這麼多人已來,那就不怕事情鬧大了。
「小胖!」我飛快收回腦袋。
「啊?」
「找店主,拿備用鑰匙,開房門!」我不客氣地吩咐。
小胖應了一聲,飛也似的,快速跑下樓。他那肥胖的身軀在樓梯上一晃一晃的,李宇達嚇了一跳,身體往牆邊靠,讓出一條路來。劉遠也三步並作兩步跳到我邊上,問道:「怎麼著?要強行開門?」
我心想,不趁著黃袍加身時開門,難不成還要等到人民群眾造反時再順從他們意思不是?
小胖把店主叫來時,大部隊已經過來了。紛至沓來的腳步聲和瑣碎細小的說話聲一溜煙往人腦袋裡鑽。
他們停在樓下的大廳里,店主還在和小胖周旋:「沒,哪能呢!我手頭沒有備用鑰匙!」
人群中紛紛揭起吵鬧的熱浪,有哭的,有叫的,有大聲說話的,其中也有微弱的聲音提出可能在別的地方,接著就有人冒出各種猜測了,說剛剛從樹林中穿過時好像看到有個人影像他,還有問是不是掉進懸崖里了,還有人說,之前剛剛在道路上遇到了。
聽他們形容,簡直見了鬼!一個個禁不住毛骨悚然起來。
我用肩膀推著從人群中擠了過來,這就像一出鬧劇。「這陳晨該不會是天神下凡、煞星入地,怎麼就會分身術了?難怪左擁右攬!」有人笑道。
這善意的言論逗得大家一陣陣地笑。高盼幾次想制止大家,可毫無用處,只能恨恨地跺著腳。而曹秀自始至終陰沉個臉,令人難堪。
「你身為店老闆,沒有備用鑰匙?」我隔著人群問。
店主他嚇得直搖頭,因為人多,他一下子嚇懵了,整片大腦都是空白,他哆嗦著,說道:「……我不記得了。」
「你怎麼會不記得!」有人搶著說風涼話。
店主直搖頭,不說話。劉遠顯然情商明顯要比那些人高那麼一點,他從聳動的人頭中躥出來,一下子就擠到店主面前。他說:「別急,人難免會忘事,我也常常忘!但閒下來就好,有的忘了的事,過一段時間自個兒就想起來了。」他說著那段話,臉就轉向人民群眾了。人群中發出一陣噓聲,劉遠又和店主道:「沒事,您要是想起來,什麼時候什麼地點看到過他,您來跟我們說一聲就成。」
店主連連點頭。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吩咐小胖道:「小胖,找消防櫃,拎消防斧過來!」
小胖:「啊?」
人群又沉默了。幾個人不住地搖晃著腦袋,面上都顯出古怪的神色。我對店主不客氣地道:「房門損壞的錢,等會我叫我們的會計把錢匯給你……現在陣勢鬧這麼大,耽擱拍攝了,不能不把人給叫出來,剛剛我們在門口又喊又敲,沒個反應,這人要是睡著了,總得吵醒,這不醒的,睡得多熟啊?總不至於睡死,這要是人當真在裡面出了什麼事,我們沒開門,耽擱救援時機,那就是我們劇組的錯了!」
解釋完這麼多,我繼續喊小胖:「小胖,抄斧子!」
小胖終於領會了我的意思,「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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