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誠懇地說。【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唉!」廖致知嘆口氣,「她就是那脾氣……人不可能恆強,也不可能恆弱,將來說不定哪天要受到他人照料,這個道理她怎麼就不懂呢?」廖致知臉上露出煩躁的神色,他似乎也困惑不安了。
鞠麗實在是太不給人面子了。
她架子高高,曾經受到的苦難多、擁有的權力又大,很難理解其他階層的人。
天之驕子凡是遭遇過點折磨,難免會產生點掌握全世界真理的錯覺,變得固執己見、傲慢無禮。鞠麗也難以脫俗。
廖致知又重重嘆口氣,沒有說話了。
我和廖致知道別後,再次回到劇組,之後的日子一如既往,忙碌非凡,可沒過幾天,雨季來臨了!我敢說,現在國產劇中,再也難以見到這樣真材實料的雨景了,那大多數是拿消防器材做的降雨、特效渲染的烏雲沉沉和電閃雷鳴。
可只有利用攝像機,才能拍攝到細緻的泥濘濺在樹葉上的痕跡,以及因為潮濕而幾近發霉的門框和門檻。
待在室內的演員快被這潮濕的氣息給逼瘋了,好在中途有兩天跑到深山裡拍攝大遠景,可以乘坐汽車緩緩心情,否則,非得幽閉恐懼症不可。
「我沒有!」
「哼!」
「曹秀,你可別冤枉人!」高盼昂著頭嚷道,她一張白白的圓臉染上一層粉紅,面色有些氣急敗壞的,她對好友大嚷,「你、你怎麼跟別人說的?我沒有……」
那天下午,陽光久違地落在大地上,被水灌得過頭而耷拉著腦袋的樹木也直挺起來,像是換了身軍裝,英姿颯爽地守衛在道路兩旁。挨過了長長雨季的鳥雀,也跳到樹梢上,用稚嫩的嗓音唱上幾句,引起曹秀的觀望。
我趁著中途休息時,匆匆去攝製組吩咐點工作,兩個女孩的對話一下子躍入我的耳里。我聞後不覺搖頭。接著,身體一斜,穿過一道走廊,往西而去,在大柳樹林子後,高盼的聲音更響了。
高盼和曹秀都是過來湊戲份的配角。
她們是電影學院表演專業的學生,自然和普通演員有所差別,講戲時一點就通。因為來自同一個地方,關係較好,只是不知忽然怎麼有了矛盾。我走過走廊,過了小石階,放緩腳步。那啼叫的鳥雀躍在樹杪子上,蔥綠的葉兒微微顫抖著。
「你聽誰說的?」高盼的聲音裡帶著哭聲,「別人不相信我,你也不相信嗎?我們倆關係這麼好,就聽人這麼挑撥……」
她的聲音在風中飄飄蕩蕩來了,就像是之前的雨水,也是這麼毫無根蒂的。
她的嗓音陡然被鳥雀的一聲啼叫給止住,仿佛被扼住喉嚨的。鳥雀也仿佛被這沉默給憋壞了,不領情地左右晃晃腦袋,唱兩句後,索性閉了嘴。它輕輕躍起,背過身去,豎起尾巴拿著灰撲撲的屁股衝著她們,儼然沒有歌星的妖嬈和光亮。
「好討厭的鳥雀!」曹秀突然撿起一塊小石子,朝著那隻鳥雀扔了過去,「快叫!」
曹秀,長得挺漂亮的,人也很機靈,演技不錯,不過性格太跳脫,常常得理不饒人,黝黑的眼睛背後似乎總暗含著一種難以形容的瘋癲和血性。而高盼,性格溫厚,乍看上去傻傻的,有點身高馬大,生得微豐,皮膚白皙,個頭也比曹秀高上一個頭。她們倆形影不離,是好朋友。
說句慚愧的話,劇組的常規員工和藝人加在一起超過兩百,臨時客串的更是有一兩千了。我記不住那麼多名字,之所以記得她倆,是因為當初外景剛搭起來的時候,兩人鬧著玩鬧了一通,把雪弄到另一個叫李宇達的男演員身上。
曹秀的靶頭並不太準,小石子沒有砸中鳥雀,嘩啦一響,落在它旁邊的樹葉上。這鳥雀也不怕人,膽大包天,見到動靜,只是身子抖動著,在樹枝上蹦躂了兩下,然後扭頭,用腦袋和黑黝黝的眼睛對著人兒。它看到曹秀後,抖動翅膀,跳到稍微遠一點的樹丫上。
「怎麼還不叫!」曹秀又撿起一塊石子,掄起胳膊,用力扔過去。鳥雀感受到她的惡意,發出「吖」的一聲,撲扇著翅膀飛走了。
「不解風情!」曹秀罵了一句。
她懶懶放下胳膊,探著身子,外面是雨後蔥翠的樹木,綠得人眼睛發疼。這鳥雀也沒必要善解人意,絲毫不報以體諒的身軀自由歡快地展翅飛向晴朗的天空。
我望著它越來越小的影子,心裡挺痛快的。
「你什麼意思!」
高盼著急了,她委屈得豆大淚珠不住往下掉,她朝曹秀嚷嚷。曹秀一聽,忽然踱步過來,合著虎口地捏著她的手,把對方往前面狠狠一推,怒道:「什麼『什麼意思』?搶人男友有理了啊!」
我聽了這話,加快步伐,將身軀躲在白牆和假山後面。這女人吵架,勸架拉架的難度本身就比和壯漢大打一場還要高;要是見到兩個女人為搶一個男人吵架,還是趁早回家洗洗睡了吧,搞不好遷怒他人,抄刀捅起,那就有意思了。
我一邊走,一邊搖頭。這兩女的吵架還不把身上古裝給換了,別打起來損壞劇組服裝啊!我偷偷回頭掃了她們一眼,兩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身上古裝的服飾,被風吹起,而身體卻穩穩的不受一絲影響。
得了!
我嘆口氣,等會找個員工去勸勸!
我離開時還聽她們隱隱約約在談話,還是為那個男人。「他不會喜歡你的!」曹秀咬牙切齒的聲音遠遠傳來,「他只是厭倦了,想要找點樂子,我奉勸你……」「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們的嗓音就像是雨水般被吹散了,化作支零破碎的小玻璃。
我躍過一小灘積水,來到影壁後,繞過建築找到攝製組。包陽陽把他手裡頭的底片交給我,我們倆對著顯示器一陣忙碌,敲定最優畫面。這時候我想叫場記陳晨把敲定的場次給記錄下來,可是我沒找到他。
我衝著門外喊了幾聲,又撥了個電話,並沒有聯繫上他。他就這麼失蹤了。
「人呢?」我嘴裡嘀咕著,然後叫來小胖,翻箱倒櫃找場記記錄本。最終在柜子里那亂糟糟的一堆中抽了出來,費勁找到條目標好後,鬧哄哄的聲音又響起。
我扔下本子,向來聲處張望。只見演員們圍成一圈,就著什麼攏在一處。我掃一眼就想急急忙忙躲開,原來那兩個女孩不知被什麼人發現了,給拉了過來,現在在院子裡爭吵。我想老王現在不在劇組,副導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只能硬著頭皮向前。此時她們已經離開柳樹林,走到屋檐下。
她們兩人一個偏瘦,身姿如靈巧青燕,不拍戲的時候從旁邊走過,如果來一陣風,服飾飄飛,就像能羽化而登仙般;而另一個,則是如仕女圖走出的美女,舉手投足自帶韻味,拿起面鏡子梳妝,都可以流傳百世。
可此時兩人爭執著,再美的美女我也巴不得把她們塞進山道小推車,往後面使勁一推,沿著小陡崖往下一送……當然也只能想想,這要真這麼做了,那就不是省心,而是配合警察同志工作了。
「誰要你做好人!」曹秀揮舞手臂亂罵。
也不知道她罵誰,人群中顯然露出點空隙,讓出一條路來。這小姑娘也還有骨氣,雖然有點腦子轉不過彎,可劇組上上下下對她挺好。她嘴甜不怕吃苦,平時也拿些小恩小惠給別人。旁人也聽說過她經歷,對她多是同情,更是多體貼一些。當然也有想欺辱可憐人的,都被我們劇組的化妝師攆出去,化妝師胖胖乎乎的,像一隻護犢子的母雞。
據說曹秀高一時母親得了乳腺癌,人走財空,連學校都快上不起。那時候恰好有個讀高中的贊助機會,她同情班裡的一個小兒麻痹症的同學,就請他去申請,不料那個做慈善的老闆拒絕了,口口聲聲只要貧困的女孩,她一下子聽明白了,氣得發抖。之後休學出來就打工,進入經紀公司,客串過角色,在公司安排下總算跟完課程,考上電影學院。也是這番經歷,大家同情她,聽她叫嚷,個個義憤填膺,有血性的替她搖旗吶喊。還有少數一部分,不溫不火的,好奇看熱鬧,面上卻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丫頭啊,有什麼事情你說,甭發火!」化妝師搖晃著肥胖的身軀趕過來,一巴掌握住曹秀的肩膀。她擰緊眉泉:「有話好好說,你和盼兒不是好友嗎?」
曹秀聞言,哇地一聲捂著臉哭了。
旁人又驚又疑,詫異的眼神一下子落在高盼的臉上。高盼是個性格厚實的小姑娘,可再怎麼樣,也沒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懷疑過,也哽咽著流下淚。
「好了,大媽本事有限,不承望一個沒哄好,令一個也哭了。」這化妝師是河北人,有著果敢粗獷的個性,她哄兩句,看周圍圍那麼一大圈人,便央道:「各位聽我一句話,都走吧,給兩小姑娘留點面子。這麼多個大老爺們呢,圍著也沒意思,都做各自的活罷!」
看她央求得殷勤,眾人也不好不給面子,里里外外都散開去。我在旁邊看了,也不好守在那看閒事了,巴不得趕緊溜走,不料化妝師看到我,伸手就把我給叫上了,要我過去。讓我給撐撐場子,我雖不樂意,但也只能不情不願地過去。
這要是劇組真出事,我可麻煩大了去!
化妝師一手摟著曹秀的肩,一手伸出去抓住高盼的手,她痛惜地說:「剛剛的話,我也聽了,我不相信秀兒會編造謊言害人,也不相信盼兒能做這種不要臉的事!」
她說到這裡,已然是怒火中燒了,於是敞開懷說心裡話:「秀兒,你好好說說,是誰告訴你這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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