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門而入，不動聲色。【Google搜索】
果然，段必勝坐在病床旁的凳子上，唉聲嘆氣的和甄一凡說些什麼。甄一凡口中說道：「這和她有些關係？」接著，甄一凡看到我，忽地住了嘴。
「嘖嘖嘖，還不承認！」
段必勝見他神情，察覺不對，扭頭看到我，面露驚訝，朝我招招手道：「阿幕弟弟，你怎麼來了？」
我慢吞吞挪過去，道：「這不是腎內科嗎？」
「不是一個意思？」
段必勝知道我剛聽到他們的對話，於是朝著甄一凡嬉皮笑臉。
「滾！」甄一凡罵道。
「他得了結石，我來照看他。」段必勝站起身，忽地拍拍我的肩道，「之前在公司痛得不行，沒辦法，我也只能把他送過來，趁機討好一下大BOSS的親戚……阿幕弟弟，難道你也是聽到風聲，特意來探看的嗎？」
「我外公去世了，就在隔壁。」
段必勝聽了這話，忽然沉默了。甄一凡也啞口無言，兩個人齊齊看向我，良久才說道：「節哀順變！」幾人沉默一會兒，段必勝忽然說道：「我陪你過去看看！」我搖頭道：「我來時人已經不在了。」段必勝問：「現在旁邊沒人？」我回答道：「我爸媽在。」
段必勝一聽，摟著我脖子就要往外沖，說要見見。這傢伙個性使然，從來沒把自己當作外人。我堅決不讓，死命掙脫。段必勝不以為意，扭頭對甄一凡說：「我出去一趟沒事吧？甄哥，要不要把安安姐叫來照顧你？還能博得汪汪太平洋的眼淚……要不我把尿壺擱你枕頭邊得了？」
「滾！」甄一凡回答的那叫一個言簡意賅。
「行行行，那我不打擾你了，唉，自從紅顏在，做兄弟便從此生得窮凶極惡、面目可憎了！唉，我也算是看破紅塵了……」段必勝拽著我向門邊走，一邊和甄一凡磨嘴皮。現在就連我也想叫他滾了。
我們一起去了隔壁監護室，這個時候我的心情好一點。其實長輩與晚輩之間，還是有層隔閡，彼此雖然是好心，但越不能攤開，越痛苦。段必勝與我父母打聲招呼，彼此客客氣氣說了些禮節上的話，不多時，車輛到了，所有物品打包上車，我抑鬱的心情才稍微好上一些。
這種感覺究竟是什麼，是傷痛的人自討苦吃，還是茫然後怕，我也給不出肯定的回答。
我不願意細想，也不願意回首。
「別想太多！」段必勝開口道。他比我更自在，更坦然，當然，也更有在某方面的閱歷。他父親很早就不在了，是母親單獨撫養他長大，所以有的方面，更加果敢。「人都有一死，別害怕死亡！」
「我不怕死。」我說。
「……」
「我只是害怕人到死亡之間的那段過程。」我見過太多人的死亡。以前福利院有不少生病的孩童，不少壓根治不好。於是，在某個普通的一天，溘然長逝，也並不稀奇。
只是這種過程，它對我更具有隱秘性。所以，恐慌便產生了。
「唉，你把心放開！」段必勝嘆息道，「沒有什麼必須弄明白的，就像有人躲到簾幕後換衣服，你知道他出來後，又是一身新衣裳了，但總不至於跑幕後去看他換衣服吧？」
我：「……」
小段同學見解還獨到啊！
我是和爸媽隨同最後一批行李一起離開的，因為第二天早上，還要來醫院辦理最後一點手續，死亡證明、出院手續等等，沒完沒了。現在一時無法全部解決，只能慢慢把它弄利索了。
「我明早還要給甄哥送飯，你要來嗎？」段必勝問我道。
我朝他招招手，沒回話，搭車回去了。
這一晚，我直接回家，第二天一早，與表弟表妹見了一面。他們昨晚是在外婆家住著的。仇豐還有幾個月是四級考試，他母親攔住他，叫他在家中學習。張屏也不見人影，他被一家娛樂公司給騙牢，輕易請不了假。大姨大姨父去找風水先生了，小姨還帶著倆孩子，兩小孩差個六歲，仍舊爭執不休，我去時，連語躲在廚房掉眼淚，連言更是在地上打滾。
「你來得正巧！」小姨看到我，很是高興，她忙得焦頭爛額的，「我還有點事，你幫我帶下連語連言。」這話剛說出口沒幾分鐘，事態就改變了。我爸媽打電話來，說辦理文件的那邊，非要我外婆親自跑一趟。小姨沒辦法，只能陪著老人過去，我們又一起去了城市中心醫院。兩個小孩在那跑來跑去，小姨無心照顧他們，就一手拽著連言，讓我幫忙照顧連語。她給了我兩百，叫我帶表妹出去玩。「這裡不要你們，你們先出去玩玩，免得擠在一處，都鬧心！」
沒辦法，我只能充當照顧小孩的職責，好在連語十一歲了，靦腆，也懂事，帶她並不困難。如果是在地上亂打滾的小表弟，那就完蛋了。
因為長輩都在旁邊，也不能跑遠，我想起段必勝昨晚說得話，就帶她去病房串門。甄一凡已經吃過早餐了，他靠著枕頭玩手機。
段必勝在一旁唉聲嘆氣：「柏拉圖之戀這麼好玩的嘛？把人叫來，解解相思之苦可好？」
甄一凡望了他一眼，那神情要不是他正在掛水，估計真手動讓段必勝「滾」了。
病房裡還有兩人，見我進來，吃了一驚，坐在凳子上晃著腿的少女也站起來，那是丁惠。
「幕哥，幕哥！」秦業極其殷勤。
秦業是段必勝的馬仔小弟，鞍前馬後，牽馬墜蹬的那種。他見我進來，忙展現出狗腿的友好和崇拜，一迭奉承詞冒出來，氣得丁惠伸手打他。
連語哪裡見過這樣的事，吃驚地伸手緊緊拽著我的衣袖。
丁惠看到了，好奇地問這個小女孩是誰。
「我妹妹。」我回答道。
「妹妹好呀！有妹妹真好！」秦業誇張地說。
「大業你可以去看精神科了，面部不協調。」段必勝出言譏諷，「你一個三代單傳就那麼想妹妹嗎？」
甄一凡頭也不回，一手玩著手機道：「秦業這叫趨炎附勢，你省省吧，有人拍新片也不會叫你當演員！」
「甄哥，你這就不懂了，要抓住所有能見到的機會啊！琳琳姐這次不就給看上了？」秦業誇張地說。
丁惠氣得打他：「叫你胡說！」
秦業不敢回手，只好懟甄一凡：「甄哥，你這麼說不好吧？」
甄一凡掃我一眼，對秦業說：「可新戲已經準備了，難道你不知道？」
秦業驚道：「什麼？！」
不僅是他，段必勝和丁惠都很吃驚。
我聽這話有點不對味，問甄一凡：「聽到消息了？」
甄一凡道：「網絡已經登了。」
我說：「我只是掛個名。」
甄一凡：「……」
我說：「鄧導的戲呢，我能插得上手？導演編劇不是我，挑演員的也不是我，服裝道具不歸我管，錄音燈光有人員。我現在都不知道到時候我會被分到攝製組還是導演組中，說不定就是個打雜的，最多去片場轉兩圈，裝裝深沉。」
「是中誠的意思，還是鄧幸的？」
「兩者都是。」
「……有確切消息？」
「昨天才從鄧導那回來。」
「……」
甄一凡無語了。
他想半天，也不明白郭台在葫蘆裡面賣什麼官司。他想了一會兒，也覺得疲憊，然後跟我們說：「我想休息一會兒，你們出去吧！」他頭也不抬一下。
段必勝聽甄一凡攆人，悄摸摸朝我招一下手，意思是走人，但故意壓低聲音逗甄一凡：「我們走了，沒事吧？」
甄一凡回答：「走！」
段必勝又道：「那尿壺……」
「滾！」
甄一凡勃然大怒，叫他滾蛋。
我們出門後，又閒逛了一會兒，老王打電話過來，說了下小姑娘的事。蔡月貞已經被安置好了，縣刑偵大隊也立案出動。「他們沒那條件。」老王說，「昨晚市里出動了，忙活一個晚上，剛剛我們在一塊吃的早餐。如果你有什麼問題，現在可以問，等會他們就回去了。」
「我有什麼問題？」我反問道。
「……這也是。」老王遲疑一會兒，問我這邊情況怎麼樣了，我簡單回答幾句。辦理相關事宜的事用不著我操心，有長輩操辦，所以這個問題一提出來，我毫無可談之處。
老王恩恩啊啊一通，他那邊顯得很輕鬆，因為剛了結一樁事。
這邊段必勝見了有趣，湊我邊上，對手機大嚷：「老王！我們去看電影了，你要不要來啊？」
「誰是老王？你叫誰老王啊？！」王明後勃然大怒，他聽出是誰的聲音了。段必勝嗓音具有很強的辨識度。王明後叫叫嚷嚷好一番時間。
老王對段必勝有不太好的看法。當初認識的時候，段必勝把我們牽扯到非常麻煩的局面中，幾次給我們添了麻煩，也不以為意，因而不大看得起他。段必勝倒是無所謂，他這個破小孩從小被人看不起慣了，他知道老王不是個壞人，所以也心胸開闊，不太計較。
段必勝又笑著朝手機嚷嚷幾句。
「不去！不去！你們自己去！」王明後對著手機大吼，「張幕，別忘了，後天下午到鄧導家裡集合！」接著，手機嘟嘟兩聲，被掛斷了。
「看電影？」
我收了手機後望向段必勝，他聳聳肩，指向前方廣場，道：「我有熟人，劉中悟導演的新作《鬼才驚絕》點映，要不要去看看？」
我原本還有些遲疑猶豫，但一低頭，看到表妹連語面露羨慕的神情，看上去很想一覽新作。
我：「……」
我：「去！去！」
人生有那麼多苦楚，出去放鬆下，也不錯。收到我的答覆，幾人就往寬仁大廈趕。那大廈樓下是商場，樓上租出去當作成辦公室。不過最近行業不景氣，遠遠望去，空置的窗戶也很多。有不少拉著招租的條幅。放映室就在五樓，秦業鞍前馬後，來回奔跑買爆米花和可樂，待到殷勤奉獻完，被段必勝一腳踢掉，被打發回振燁幹活了。
「哥，你不能這樣！」秦業抱怨道。
但抱怨歸抱怨，他還是不太敢違背段必勝的意思，連忙走人。待到我們走進放映室，不大的空間就一百來號的座位，年輕人都在忙碌，沒有幾個年齡大的人。
我有點納悶，低聲問段必勝：「怎麼沒人？」
「沒做宣傳。」
我心想不至於，點映不比試映。試映主要是收集觀眾的意見和反應，該草剪的草剪，該刪改的刪改。點映就完全來造勢的，就跟上次江老爺子組織的差不多。請的都是媒體人和宣傳人士，各種吹牛追捧，這票一般都送的，就這麼點位置，得不償失啊！
「難道背後還有什麼原因？」我心中泛嘀咕。這時候就有年輕人來了，請我們入座，我四下環顧，忽然看到門外走廊處站著一個人，正湊在窗台抽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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