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跑了

  我們沒遲疑地坐上車,老李一按喇叭,方向盤一打,車輛朝前駛出。【,無錯章節閱讀】這車塞下鄧導、老王、我、江采舟和外帶一個小姑娘,實在太過擁擠,顯然是違規了。可到這個地步,老李也是拼上可能被罰款的風險,果斷上路。

  蔡月貞小姑娘就坐在我們中間,雖不再哭泣,可也什麼話未說。我們不便詢問太多,心裡多多少少有點猜測,大概是她父親生前惹上的賭徒,現在討債殺到她家,她母親平白受冤屈死了。如今出這事,我們再怎麼安慰也沒用。

  江采舟說了幾句,人家不理睬他,只是偏著頭。江采舟自感無趣,漸漸閉上嘴巴。

  車輛漸漸駛上國道,天色也黯淡下來,唯有車輛的大燈照射地面。一切都是靜悄悄的,直到道路兩邊出現路燈,遠處城市輝煌的光芒亮起,我們才稍稍提起精神。在車輛駛進城市時,蔡月貞已經睡著了。她哭了很久,大概是累了。

  江采舟用手捅捅前方的座椅,鄧導回身看他一眼,江采舟張張嘴,用嘴型示意蔡月貞睡著了。雖然我們三人心中或多或少有點猜測,但細節還是一概不知。

  他小聲問道:「出什麼事了?」

  鄧導問:「睡了?」

  江采舟:「恩。」

  這時候我和老王都起了精神,原本因為路途勞累的無精打采,皆是一掃而空。我們神情焦慮,充滿好奇,紛紛豎起耳朵,想聽鄧幸解釋。鄧導張張口,原本不想說些什麼的,可看到我們的神情,終是嘆口氣。

  「這孩子的爸爸是個賭徒!」鄧導用力嘆氣道,他語氣中抱有很大的一種憤憤不平,「以前就賭,把老婆小孩賭給其他人。現在好了,一根繩子一條命,小命沒有了,自己倒是輕鬆爽快,那些賭徒上門來要錢,害了他老婆的命!」雖然大家都猜測出是怎麼回事,但聽到鄧幸說出來,仍舊心驚肉跳。

  「靠!」王明後罵了一聲,「要錢也就算了,要人家的命,這是有病吧?」

  「賭款法律不承認。」我說。

  「學長你就別天真了,法律不承認,不代表這些人能輕易放過呀?這些人連人都殺了,還怕你法律?!」江采舟也忍不住插嘴,就像嘴裡蹦豆子般嘰里咕嚕說了許多。

  一時間車內各抒己見,唯有老李認真開車,不發一言。鄧導聽了這話,沉默片刻,又道:「此事不那麼簡單……」

  「什麼?」王明後驚訝地一扭頭。

  「那殺人的賭徒我們之前也見過,就在吃飯時出現在門口。」鄧導的話激起我們的回憶,那個乾瘦陰鷙的男人的面貌出現在我們的眼前。之前吃飯時,傅長生走了出去,和那個中年男子說話,後來他走了,不料他其實是躲在暗處,尋隙挑事。「他三十多歲了,有個兒子,前年他老婆在外頭被車撞死,就打了這小姑娘的主意,拿了賭條想讓這小姑娘作他老婆……」

  鄧導的話還沒完,王明後已經直起身來,驚得連「靠」都發不出來了,良久才道:「這不是犯法的嗎?」

  江采舟不耐煩地說:「早就說了,他們不講法,先犯事了再說!」

  王明後不理他,眼睛直愣愣望著鄧導。鄧幸一點頭,道:「這小姑娘的母親自然是不願意,死活護著孩子。她出門洗碗時聽到女兒的尖叫,忙上前拉扯打鬥,在爭執中被人失手打死!」

  「死刑死刑!」王明後一迭聲地道。

  「唉,這村里哪比得上外頭,逞兇鬥狠,欺善怕惡!家中有個男人,還能和人斗上一斗,可孤兒寡母兩人,不就任人欺負了?」鄧導痛惜道。

  「這麼說,山野中的村子,就沒人管了?」老王驚道。

  「誰去管!」鄧導唾沫直飛,「管自家事都管不來呢,又有誰願意為事不關己的人冒風險?」

  「村委會倒是應該管管。」我很沉靜地說。

  「村委會?他們是走訪了!」鄧導掃我一眼,眼裡說不出的驚訝,「可就算如此,其他的也很有限,他們是能日日夜夜在這母女兩人家前巡邏,還是能讓她們搬進村委會的大樓里?這稍有不留神的地方,危機就來了。」

  「靠!這些混混不上班的啊!」王明後握拳擦掌道。

  「你當他們上班?」鄧導不滿意地說,「既沒有工廠,又沒有打工的地方,在這附近賣個菜、擺個攤,都沒有個生意。」說到這裡,他壓低生意:「這城市現代化了,把以前的田都推了,做成公路,還有交給集體了,承包出去,哪有活做?有本事的二十年前就走了,留在這的,不是壞蛋,就是窮苦人。說句不好聽的,沒製毒販毒,拐賣營銷就已經是天大的幸事了!你當村子裡缺乏教育是多麼簡單的情況?不然也不會三令五申,讓上面派人來支教了!」

  王明後渾身一怔,再也說不出話來。我心中也是難受,唯有唏噓不已。

  司機老李頻頻往回回顧,他的想法很簡單,以後兒孫滿堂,窮也要窮死在一起!人多力量大,古人說的總有道理,那時候就算再怎麼樣,總不至於被人欺辱。

  「那今後怎麼辦?」王明後問。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鄧導看向前方,面色陰沉,「先把這個小姑娘安排個地方,住下來。傅長生那邊有電話,等到派出所給出安排了,再來通知我……至於之後,看這小姑娘住哪一邊了,到時候和她父母家兩邊的親戚聯繫下,看哪邊收留她……」

  我循聲望去,見蔡月貞小姑娘安靜地睡著,臉上一片靜謐,唯有睫毛動了兩下。

  鄧導話還沒說完,老王的手機響了。王明後道歉了一聲,趕緊接了,是許大小姐的。對方在電話里把他痛罵一頓。

  「靠!罵我幹什麼?」

  「什麼?張幕?對啊,他在我身邊……」

  「……什麼?你確定?!!!」

  最後一句話,王明後差點跳起來了。忽然聽到我的名字,我心裡忽然升起了一種不詳的預感。王明後掛斷手機,望向我,神態猶猶豫豫的。他跟我說:「張幕,我跟你說一件事,你可別激動……」

  我心中不詳的預感更強烈了。

  「聽大小姐說,你爸媽出門了,好像聯絡你不上。你外公他人現在城市中心醫院裡,好像人快不行了……」王明後的聲音越來越小聲,最後幾乎聽不見了。

  我的大腦一下子懵了,好在司機安慰了幾句,問要不先送我去醫院:「先商量好,不然等會上高架,就麻煩了。」我一聽這話,說先放我下來,我自己搭車去。司機老李聽到這話,找到個路邊的位置停了,老王說讓我先去看外公,這邊事他負責,等有結果再聯繫。江采舟也說下車,他這時候趕回去上輔導班,還能上一半的課。

  幾人同時說話,鬧鬧哄哄的,險些把蔡月貞吵醒。我看她眉頭動了動,連忙和老王打個手勢。他突然閉了嘴,領會到了,接著又沖我比個手勢,意思是明天再聊。

  我沖他點點頭,飛快地衝進人行道中。江采舟在我身後大嚷大叫,說想跟我一塊走。我懶得理他。這時候我已經無法顧忌其他事了。

  我曾經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因為顧錫學長的科學研究,穿越到這個世界。

  而這個世界中我的記憶里,我是個有著美滿家庭的人,雖然,家中也有些小彆扭,談不上事事如意。我的外公和我關係談不上緊密,同屬於孫輩,他顯然對我表哥多為偏愛,零食玩具不斷,上下學接送日日殷勤。我和我哥,和他關係生疏一些,加之性情本就冷淡,他更是不喜。可我也知道,他與我之間的關係不單純是外公與外孫,他還是媽媽的父親。

  我叫到車,直接去了城市中心醫院。司機聽到報的地點,已經見怪不怪了。「我接送人最多的,無非就是火車站、飛機場、學校、醫院,你這樣的情況我見多了。」司機大叔說,「看你神情不對,可能是家裡有人出大問題,你先放寬心,照顧好自己,人生沒有邁不過去的坎兒,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其實挺感謝他的。下車後,我沿著街道往前跑,十字路口的紅綠燈在我眼前閃爍,碰巧幸運,趕到時恰好是綠燈,飛速地穿梭過去後,步行街廣場的大媽大嬸們在載歌載舞,影院門口有小孩子蹲在地上擺弄著玩具車。

  「跑了,跑了!」

  小孩子的尖笑聲傳入我的耳朵中,玩具車的車輪在地上摩擦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我想起年初時外公住院,媽媽日日去探望,時不時落淚的神色,心下不忍。我一路跑到醫院門口,仰頭望去,幾十層的大樓坐落在空地中,這座大樓承載著多少人的幸福、多少人的希望?我曾經因為發燒在這家醫院住院過,所以對醫院的大樓布置很熟稔。我熟門熟路地找到住院處,尋著科室過去。我想著外公是腎病,就按醫院建築局部圖找到腎內科。

  住院部的晚上一般沒多少醫務人員,除去護士站的值班護士,以及值班醫生,空蕩蕩的如同死夜。

  我甚至不敢想我媽是否能支撐過去,我不敢想像將來有一天會再次失去他們,也許,這一刻她承擔著與我此刻相同的情感。

  人在急躁的情緒下,難免忘記有些簡單的方式,比方打電話,那時候我的大腦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把病房全部尋找一遍。好在還未有措施,就一眼望見大姨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她輕輕拍著外婆的胳膊,在和她說話。外婆不住伸手抹淚,偶爾說句什麼。見我過來,大姨堆起笑容,沖我招呼一聲,外婆卻哇地哭了,她一把抱住大姨,哽咽不成聲。

  「哎,媽,別哭了,人都走了!再哭對身體不好!」大姨拍拍外婆的後背說道。接著,她又跟我說:「你進去吧,你外公已經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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