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烈的掌聲中。
郭啟林、閻鶴相、石付寬三個人陸續從側幕來到舞台上。
到達舞台中央的桌子。
下面的目光全體集中,掌聲絡繹不絕,十幾秒沒有停下。
今天的封箱扒馬褂,他們盼了有一個多小時,終於盼到。
待掌聲落下。
郭啟林剛想開口,忽然發現大批大批過來送禮物的人流後,連忙和閻鶴相一塊兒過去接。
石付寬則留在桌子旁邊默默打理剛才用過的道具,他這麼大歲數了,沒有他們那麼好的腿腳,到處跑著去接禮物。
「謝謝各位吧,咱們回頭能靠這些開一個超市了。」
禮物源源不斷地遞來,郭啟林和閻鶴相兩個人瘋狂接。
太多了,幾乎堆得舞台到處都是,快要堆滿了,北展後面還有人流跑過來。
他們似乎位置靠後,來的有些慢,但即便如此也要送。
瞧見這一幕。
剛下去的張九靈、楊九朗等人全部楞了,人多得可怕,下面都快擠成一堆,黑鴉鴉一片。
趕緊的,兩人不傻,跟著再出去把禮物收拾到後台。
舞台上是徹底放不下了。
光是花都快鋪滿。
而也正是如此熱鬧,才證明他們對郭啟林的喜歡到什麼程度,根本沒辦法緩解心中的激動。
「謝謝各位吧,不用再送了,太多了,咱們先演出。」
禮物接了一會兒,郭啟林笑呵呵地回到自己話筒後,同時手裡還拿著好幾個禮物。
分別放在桌子上。
放的時候,下意識遞給那邊等著的師爺,「師爺,這是他們給您的禮物。」
「是嗎?我瞅瞅是什麼?」
石付寬還挺好奇,剛要伸手接過來,然而下一秒郭啟林開口,「紙尿褲!」
「去!!」
「哈哈哈哈哈!」
哄的一聲。
北展劇場笑聲泛起。
坐著的觀眾以及送完禮物要弄回去的觀眾,全部禁不住樂起來。
台上無大小,台下立規矩。
只要上了台,什麼規矩都沒了。
「這不是給我的,是給你孩子的。」石付寬極其無語的說一聲,但表情同樣在樂呵。
孩子這抓的感覺多好,多逗人樂。
可怎麼會被郭得剛逼到不說相聲了,心裡有些氣性,要不說以後不去他那了。
「是嗎?我還以為他們怕您找不著廁所,故意買的。」
「孩子你想太多了。」
「總之謝謝大夥吧。」
笑著,郭啟林把一些禮物暫且放下,再調整了一下話筒後,開始今天的相聲。
下面還是吵鬧不已,但剛才那一個小包袱,便足以把氣氛重新帶過來。
「今天是咱們社團的一個封箱,觀眾們熱情,演員們演得也高興。」
「是這樣。」石付寬看著孩子道。
「上台來,我得濃重介紹介紹旁邊兩位,我搭檔閻鶴相都認識,十幾年了,感情非常好,第一個投奔我這裡的人,旁邊這位……」
郭啟林看過去,認認真真介紹,「我的師爺,十大笑星之一石付寬石先生。」
呱唧呱唧呱唧!
觀眾們歡迎的掌聲響起。
這位先生在相聲界非常出名。
當初和侯耀聞先生在一起的表演,可謂一個精彩。
「今天上台看得出來我師爺專門過來捧我,從小時候到大,我還是第一次這樣的被捧。」
「這倒是,德芸社光打壓你了,不退出你辦不了這場子。」
閻鶴相吐槽,吐槽的點戳中人心。
德芸社不捧他,只能他退社自己來捧自己。
郭啟林習慣腦袋哥的話語了,「今天高興,師爺在這,咱們不得賣派賣派?多表演一些小節目?」
「什麼節目?」
「都知道我唱功好,我給大伙兒唱一唱咱們相聲的唱,太平歌詞怎麼樣?」
「好,大林唱得不錯。」
石付寬一直在夸,比較期待,不過下一秒閻鶴相忽然轉過身去,瞧了一眼先生,兩個人開始了悄悄話。
「好什麼好啊師爺,這幾年大林退社了,您可能不了解,他嗓子是不錯,但要論唱太平歌詞他只會那麼一點,充其量三段,超過三段沒了。」
「只會三段?」
石付寬表情驚異,伸出手指比劃。
「當然了,不僅只會三段,還全部是老掉牙的東西,這些年太平歌詞沒一點進步。」
兩個人在說著,旁邊的郭啟林聽見不樂意了,立刻發脾氣,拍了拍桌子,「什麼話這叫?沒進步我能上來演出,沒進步我能開大場?
我還告訴您二位了,今天太平歌詞我非唱一段好的不可。」
「那咱們說明白了。」閻鶴相抬槓起來,「你唱起來別唱我們會的。」
「會?」
郭啟林樂了,「不怕得罪你們,就我這唱出來,別說你們會,你們聽都沒聽過,哪怕師爺也不知道。」
石付寬好奇了,「是嗎?你還會我不會的?我學相聲好幾十年了,什麼太平歌詞我不會?」
閻鶴相:「既然這樣,你唱吧。但唱出來,我們要是會,你說怎麼辦?」
「你們要是會,打今兒起我拜你們倆為師,認你們做師父,三拜九叩。」
「可以。」見能占便宜,閻鶴相沒猶豫立刻答應。
但是在桌子那邊的石付寬雙手背在身後,有點琢磨不過來,立刻伸手攔一下大林。
見他攔大林,閻鶴相站在中間,卻反把他打住,一副得饒人處且饒人的模樣,「石先生,可以了,不用多要求什麼了,我們很占便宜了。」
「那是你占便宜了,我是他師爺,剛上來一會兒我輩兒下來了,以後我跟遷兒怎麼論?」
觀眾們看到這裡笑得不行,大林不是一般的皮,專門鼓搗師爺玩。
「這都不重要。」郭啟林很大方的開口。
「重要重要,這得說清楚。」石付寬非常在意,而他越是在意,越是好笑。
爺孫倆的相非常好。
「我要開始唱了,你們聽著,你們保准不會。」
郭啟林清了清嗓子,各種醞釀,醞釀三四秒後,給出腔調。
「那漢高祖有道坐江山,有君正臣賢萬民安~~」
剛唱兩句,閻鶴相、石付寬表情有了變化,果不其然按照說的那樣,就會那麼點。
二話不說叫住。
「別唱了,誰不知道這個?《韓信算卦》,有什麼不會的?」
郭啟林望向觀眾呵呵一笑,「看出來咱們人厚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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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厚道?」
「頭一段弄一個難的?你們兩個站在旁邊絞盡腦汁想想不出哪一段,能不著急?能不跺腳生氣?閻鶴相不說,還年輕。石先生這麼大歲數,七十多歲上台一憋氣,說我幹了這麼多年相聲都不會這段,想不開,脾氣一凝當場中風了怎麼辦?」
陡然郭啟林拿起桌子上的紙尿褲,「這還得給他老人家備著知道的嗎?」
「什麼亂七八糟的!」
「哈哈哈哈!」
劇場笑聲再次大了起來,觀眾們樂得前仰後合,今晚最佳的搭檔,唯數這個了。
尤其看見石付寬連忙把那東西放到大林夠不著的地方時,笑點更足。
看樣子石先生著實有點怕了。
不止觀眾們笑的開懷,側幕更是如此。
論腦筋轉的速度和現掛,郭啟林一直很強,要不師兄弟之間怎麼會佩服少班主。
不光多年來的情誼,還有本身的實力讓他們認可。
至於當爺爺奶奶的。
看著孩子在舞台上的颱風,由內而外的高興。
兩千多人被他一個人逗笑,他們瞧見聽見都覺得驕傲。
而相聲也這麼表演了下去。
扒馬褂梁子差不多,無非包袱不同,比如郭啟林臨時拿來湊包袱的東西。
他是很愛相聲的,很享受下面的氣氛,可惜以後還有電影以及音樂讓他忙。
不過當表演到要離開舞台時,氣氛來了高潮。
「好,你們厲害,我不唱了。沒有你們這麼刁難人的,我唱一個說一個,今兒的舞台看誰來了?看我來了,這麼擠兌人?可以,我退出行了吧?你們自己玩。」
退出二字永遠能引起騷動。
閻鶴相站在中間,找補一句,「你還能退出哪去?你都退出過一次了,怎麼劇場不幹了?」
「不是不干,今天晚上的演出我不演了,我退出,你們自己玩,看你們怎麼玩。」
郭啟林轉身要走,閻鶴相沒有什麼變化,另外一邊的石付寬一愣,步子加快了一點,立刻過去抓人。
「等會兒孩子。」
「怎麼了?」郭啟林回頭。
石付寬看一眼下面熱鬧的人群,「這麼熱鬧的場子,說演不演了?」
「不演了。」
「以後不跟我們見面了?」
「不見面了。」
「可以,孩子你是膨脹了,既然這樣……」
伸出手,上了歲數的石付寬要去解孩子身上穿著的馬褂,這個動作,郭啟林嚇了一跳。
立刻往後走一步,瞪圓眼睛,驚恐道。
「幹什麼?我拜師十幾年,認識您十幾年,我打今兒才知道您是老流氓,終於暴露本性了是不是,我就知道是這樣。
我師父於遷就是打您這學的,都是老流氓。」
北展劇場笑瘋了。
沒有大林敢這麼說的,一字一句不帶客氣。
同時所有人能看出來,爺孫倆的關係好,怎麼說怎麼不生氣。
石付寬表情鬱悶,繼續抓著馬褂,「你給我不給我。」
「不給您怎麼著。」
「那別怪我了。」
「要幹什麼?」
石付寬鬆開孩子馬褂領口,往後退一步,身體一彎眼看往要地上去,「不給我,我不起來,看你怎麼辦。」
譁然一聲。
北站劇場哄鬧聲不斷。
七十多歲的老藝術家,十大笑星之一,幾十年舞台生涯,跑到這來訛人可還行。
反差感太大了。
「哎喲呵,這老藝術家啊,怎麼想的這是。」
先生坐地上,閻鶴相吐槽著,想過去扶起來,石付寬專門給打住,一副不想起來的樣。
瞧見先生這樣,郭啟林不能閒著,立刻跟著坐在對面。
兩人一對坐。
閻鶴相開口:「得,成一脈相承。」
今天的看點在這,沒有不高興的。
但如果要換成於遷,絕對打起來。
石先生不一樣,哪適合打起來。
郭啟林抬起左手腕,看了看不存在的表,「您坐到幾點?」
「十點。」
「那我九點下。」
「你們倆跟著坐地鐵了是嗎?趕緊起來吧。」
閻鶴相不能再不管,給石先生扶起來,再給大林拽起來,疑惑一聲。
「今兒各位瞧見稀奇了,這麼大的藝術家,在這訛人?怎麼就這樣?郭啟林您讓他走哇,他走他走的。」
「他不能走。」
「怎麼不能走?」
「他那馬褂是我的,得還我,不還我這歲數能有什麼辦法,只能訛人了。要不我躺下?」
「別別別!!」
這一次是郭啟林、閻鶴相兩個人趕緊給攔住,顯然已經超出表演範圍了,要不然前者不會也跟著攔,真怕師爺真躺下。
今天太嗨了,他有點把控不住他老人家要幹什麼。
下面老少爺們更笑意不斷。
「還從來沒有看見德高望重的石先生這樣,為了捧大林豁出去了。」
「訛人可還行,這一幕絕對在德芸社見不著。」
「能這麼賣力氣的,只有為自己徒孫了。」
「侯先生要在世,瞧見搭檔這樣,估計能嚇傻。」
「趕緊錄趕緊錄,石先生坐地上這一幕太好玩了。」
演出過程氣氛十分好,石先生的訛人很少見。
可他們高興了,郭啟林心驚肉跳,地上涼躺一會兒躺出什麼好歹他怎麼向師父交代。
趕緊往後面表演下來。
整個表演過程十分順利,笑點包袱不斷,扒馬褂是老傳統相聲,架不住年輕人能給新意。
為此連偶爾有空閒的石付寬,望著孩子,內心都出現不少喜悅。
孩子表演狀態十分好。
一舉一動牽扯人的情緒。
奈何又默默嘆出一口氣。
郭得剛做的事情,太讓人失望了,活生生把他這樣一個好徒孫,斷絕了對相聲的喜歡。
這同斷人路有什麼區別。
真不知道郭得剛怎麼養孩子的,等到改天他要親自去家裡瞧瞧。
平時一直聽說,一直看新聞,不去家裡瞧一眼,永遠得不到真相。
想看看在二十多年裡自己孩子到底受了什麼委屈。
竟然到退社斷絕關係的一幕。(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