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滕興甫的高明之處
張之洞思索著繼續說道,「而且,鴻銘你可曾發現,現在列強之間,對滕興甫的評價以呈分化之勢。」
「德國人和美國人,包括英國人、法國人,雖然恨不得一舉擊斃滕興甫,可他們對於滕興甫在對待他們的傷兵處理上,都讚譽有加,甚至德國人還說,滕興甫是國人將領中最文明的將軍。」
「可日本人和俄國人就恰恰相反了,他們對滕興甫可謂恨之入骨,甚至也可以說,恨不能食其肉、挫其骨。」
辜鴻銘今天來,就是想再探探張之洞的口風,他對於張之洞自立,或者是參與東南互保結盟自立一事,極為上心,開國之臣的聲譽對於他還是很有誘惑力的。
只是,既然張之洞已經下定決心不再考慮此事,辜鴻銘也只能把他的這份心思,徹底在心中摒棄掉。
想通了這一點,辜鴻銘也就不再糾結,點點頭說道。
「這件事我聽說過,似乎對於俄國人和日本人,前鋒軍在戰場上,很少抓獲他們的俘虜,其中尤以日人為甚,每每儘是全數擊斃於戰場。」
「滕興甫給出的說辭是,日本人和俄國人作戰過於頑強,以至於前鋒軍很難抓獲到他們的俘虜。」
辜鴻銘說到此處,忍不住笑了起來。
「對於這個說辭,日本人和俄國人現在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裡咽,他們總不能說,滕興甫是在胡說八道,他們的士兵並不頑強,也會投降吧!」
辜鴻銘的話,引得張之洞也不由哈哈大笑了起來。
張之洞強收住笑說道,「看來,日本和俄國這兩個大清的惡人,在滕興甫手上吃盡了苦頭,他們還真需要滕興甫這樣的惡人來對付啊!」
辜鴻銘點頭說,「因此,日本人和俄國人也無法拿這件事說事,只能吃一個啞巴虧。」
辜鴻銘微微嘆口氣說道,「以我估計,這是和滕興甫忌恨日人對我大清的甲午之辱,以及日人割去台灣和琉球,還有俄國人也屢屢強占大清土地有關。」
張之洞點頭說,「你說的很對,老夫也是這麼看,甲午喪土失地,陪出巨額銀子,確是我輩切齒之痛。」
「只不過,老夫以為你只說對了一半。」
「張之洞信誓旦旦地說道,「這另一半,應該是滕興甫也在同時對歐美列強留有餘地,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是在向歐美列強示好。」
「向歐美列強示好!他不剛剛還在京城殺了一萬多英國兵和美國兵嗎?」
張之洞的話,讓辜鴻銘不由有些不明所以。
張之洞沒有接辜鴻銘的話,而是繼續順著思路說道。
「滕興甫的意思,不外乎是想一邊讓列強感到切膚之痛,一邊又分化瓦解列強聯盟,以便在日後的議和中,甚至在以後再同日俄交惡時,能得到這些歐美列強的幫助,這更見滕興甫高明之處。」
張之洞站起身,走到懸掛在亭中的那幅楹聯前,一邊看著楹聯一邊說道。
「至於滕興甫的直隸總督名頭上,少了一個北洋大臣的銜職,以老夫看來,這並不是太后不肯給,而是她擔心日後滕興甫再建功勳,朝廷再無賞賜加封滕興甫的位置了。」
張之洞接著又感慨地說道,「滕興甫連戰連捷,甚至對戰當今世界各列強的聯軍重兵,也未嘗一敗,讓朝廷如今不僅未能一敗塗地,還有能力和洋人繼續硬頂下去,僅就這份功績,伱說說他滕興甫是否當得起國之柱石這一稱謂?」
「老夫還聽說,滕興甫起兵之初,手下只有一營他自練的兵,此後的數萬人,除了少量聶功亭的殘軍,絕大多數都是他招攬收容的原綠營、練勇以及散掉的義和團的人。」
「不管是綠營和練勇也好,還是義和團也罷,他們直面列強聯軍,哪一個不是洋人手下敗將,甚至許多就是一觸而潰。」
「可這些人到了滕興甫手中,竟然很快就成為一群精兵悍將,甚至能打的列強個個灰頭土臉。」
「就憑這份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就不能不說,滕興甫有御人統兵之能。」
張之洞唏噓不已地繼續說著,「滕興甫以未至而立之年,起於微末小吏,一旦趁勢而起,短短數月間,就能驅使數萬強軍,縱橫開闔,揮灑自如,若非天縱奇才,怎可有如此作為!」
「國之柱石,用在此子身上,實屬實至名歸。」
張之洞似乎是在自問自答,並未想要辜鴻銘給予肯定,不等辜鴻銘回答,就又悠悠說道。
「朝廷僅僅給滕興甫一個總督名號,就可以撒手不再管滕興甫前鋒軍的糧餉以及武器彈藥供給,這些全要靠他在直隸一省籌措,你說,有這樣的臣子,這是不是朝廷之興?」
「老夫想不出,包括老夫在內的現在的這些所謂封疆大吏們,有哪一個能做到?」
「不要說山東、安徽的袁世凱、王之春這樣的一省巡撫做不到,就是劉坤一、李少荃和老夫這樣,居膏腴富庶之地,又手握兩省軍政大權的真正封疆大吏,也同樣做不到。」
張之洞重重突出一口氣,似乎是要把心中的所有不甘,一股腦都吐出去。
「你再說說,這樣的官員,是否又稱得起天下官員之楷模!」
張之洞素來心高氣傲,從不肯落於人後,就拿推行洋務來說,這些年來,張之洞就一直在和北洋大臣兼直隸總督李鴻章在別苗頭,不僅建起漢陽槍炮廠,漢陽鐵廠也已開辦起來。
甚至,李鴻章在直隸建鐵路,張之洞就極力主持修建盧漢鐵路,現在盧漢鐵路北段,已從盧溝橋修到了保定以南了。
今天,還是辜鴻銘入幕以來,首次聽到張之洞如此佩服一個人。
不過,辜鴻銘依然還有些不服氣,爭辯著說道。
「香帥所言雖有道理,可在學生看來,亦不盡然。」
辜鴻銘的話,讓依然沉浸在對滕毓藻深深佩服之中的張之洞,不由略有些驚訝!
不過,張之洞很快一揮手,「鴻銘,但說無妨。」
辜鴻銘嘆口氣說道,「前鋒軍據說現已有近十萬人,不要說直隸原本就不是富庶之地,更何況如今直隸大半已陷於戰火,多為洋人所占。」
「甚至就連天津和京師這樣的大城,都已落於敵手,滕興甫哪裡還能收得到多少稅賦用來養兵,他能勉強收到一些糧食,讓他的十萬大軍不餓肚子,就已經不錯了。」
「尤其聽說,滕興甫給出的軍餉是綠營軍餉數倍之數,如此高額軍餉,一年恐怕要以千萬計,他又如何能拿的出?」
「若非有各地前鋒軍後援會籌款支持,以及如寧星普一類士紳捐助,滕興甫恐難以為繼,說到底,滕興甫還要依仗各省暗中資助。」
對於辜鴻銘的眼光,張之洞不好多說,畢竟對方只是一介文人,不由苦笑起來。
「鴻銘,此言差矣!」
「先不說寧星普就是直隸人,各地後援會的捐贈,多來自市井小民,他們捐贈的數量都很有限,上海、廣州估計還好些,可咱們這裡」
張之洞搖搖頭,又說道,「至於士紳們,你也應該知曉,就連賑濟災民,要他們每人出點銀子,都跟要割他們身上的肉似的,有多少人會肯拿出大筆銀子資助遠在千里之外的滕興甫抗敵。」
「滕興甫,開設在武昌這個貿易公司,以及在上海的要周馥之子開辦的實業,就是在為前鋒軍的軍餉來援,圖謀長久之計,這更能體現滕興甫有未雨綢繆的好本事」
就在張之洞還要說下去的時候,一個戈什哈匆匆跑來,張之洞只好停住口。
「大人,剛剛收到山西太原快馬送來的緊急公文。」
山西太原緊急公文!
戈什哈的話,讓張之洞不由吃了一驚。
武昌和太原是有通過保定轉發電報聯繫的,包括朝廷的邸報,以及這一次明旨下發的關於皇上給滕毓藻的聯語讚譽,都是通過其間電報傳遞的消息,又快又方便。
這一次,太原方面竟然派人快馬送來急件公文,這又是何故!
戈什哈說著,將手中捧著的一個袋口封著火漆的錦袋遞給張之洞後,退下去。
張之洞接過錦袋,只感覺輕飄飄的,裡面似乎只有一封信,急忙拆開錦袋,裡面果然只有一封信,信封開口不僅同樣封著火漆,信封上一筆筆畫略顯柔順的熟悉字體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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