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敏像是被拉進了回憶當中,開始娓娓道來那段原本要被塵封的往事。
原來他們倆也算是世交,祖輩都是關係不錯的。
後來因為生意上的分歧鬧掰了,連帶著兩家也就徹底不來往了。
但孩子們從小一起長大,心無齟齬,一直斷斷續續還有聯繫。
據說生父生的芝蘭玉樹,少女懷春自然容易動心,然而對方恪守家訓,不敢越雷池一步。
「那後來呢?」
我不由自主好奇。
若是發乎情止乎禮,我又是從哪兒來的呢?
「我想了點旁門左道的法子。」周敏苦笑了下,看著我的時候,似乎在透過我去緬懷別人,「然後就有了你。」
饒是我自詡經歷過大風大浪,仍難免被這段話搞得有些啞口無言。
合著我是我媽強制愛之下的產物?
「他知道嗎?」跟親媽聊這種話題著實有些尷尬,所以表述都有些不夠清晰了,「我是說,有了我這件事。」
「不知道。」周敏笑了笑,「他一直覺得對我愧疚,但並不知道我懷了孕。」
她面上浮起幸福的神色,這一刻依稀可見年輕時的風華絕代。
我長得有些像她,但又不完全像,尤其是神韻部分,大概是隨了素未謀面的生父。
「那再後來呢?」這種事難免讓人好奇。
周敏低了低頭,有些遲疑。
哪怕是面對親生女兒,可能也不願意提及某些難以啟齒的往事。
「沒關係,不想說也沒關係。」我自認不是愛揭人傷疤的類型。
「沒有沒有。」周敏估計很怕破壞我倆之間本就岌岌可危的關係,「只是有點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想了想,周家沒有直接去找周敏,而是轉而去調查我。
無非有兩種可能。
第一,這個女兒確實傷透了老爺子的心,所以沒有認回去的打算。
第二,周家只想要一個資質不錯的接班人,所以乾脆去母留女。
不管是哪一種,似乎都準備繞過周敏,於是我在心裡盤算了一下,決定也暫時不跟她透底。
「你後來一個人帶娃,為什麼不回娘家呢?」我佯裝不知情,「是家裡對這件事很生氣嗎?」
即便是現在這個年代,閨女大著肚子回來,也勢必要引發一場家庭地震的。
更何況那時候遠沒有現在開放。
「是挺生氣的。」她露出點跟年齡完全不符的俏皮笑容,「所以為了不讓他們生氣,我就離家出走了。」
是主動離家,不是被趕出來的嗎?
我心裡那點疑竇更深。
「我爸爸是個老古板,我也不想我媽為難,他們逼問我這孩子是誰的,我沒有說。」
她看向我,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我心裡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
一個女人應該是愛一個男人到十成十的時候,才有勇氣拋棄家庭,獨自生下跟他的孩子。
重生一世,我不鼓吹戀愛腦,但這一刻我說不出苛責的話。
不僅僅因為她是我親媽,更因為那種奮不顧身的心情,我懂。
或者說,我曾經懂過。
原本對於今日這位不速之客,其實我是有怨懟的,怪她過分偏袒蘇靈。
可聽完來龍去脈之後,那股子怨懟已經沒那麼重了。
這些年她應該是把對我生父的滿腔愛意都傾注在獨女身上,哪怕得知這孩子不是親生,多年來根深蒂固的習慣使然。
她會下意識護著蘇靈,我跟她只有血緣上的關係,並沒有二十多年累積的真情實感。
想到這裡,我覺得我也能理解。
並非人人都像余家,想認回親生女兒,就有些不管養女死活了。
今日如果蘇靈真的得逞,我被警察帶走,我爸估計會直接登報斷絕父母關係。
相較之下,周敏反倒顯得有人情味一些。
「笙笙。」她出言喚我,眼裡帶著不容忽視的愧疚,「對不起啊,沒能給你一個更好的新家。」
我沒有接這句話,感覺怎麼回應都不妥,於是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我生父,是姓蘇嗎?」
周敏姓周,卻沒讓蘇靈跟她的姓氏,唯一一種可能,就是跟了男方的姓。
由此可見,她確實愛的深沉。
「也不算。」周敏輕輕嘆口氣,「他原本不姓蘇,後來跟家裡鬧了點分歧之後,改成了母姓。」
「所以這個姓氏,是蘇靈祖母的姓氏?」
周敏點點頭,看向我,語氣帶了點試探。
「你願意改姓嗎?」
這倒是把我問住了,前世直到死的那一刻,我還是姓余的。
「說這個是不是早了點,你該問我,願意認祖歸宗嗎?」
可能是晚上沒吃飽的緣故,低血糖讓我口氣不算太好。
周敏的臉色登時有些難堪,但沒有回嘴。
「這些年,我們過得確實不好,但對於靈靈,我竭盡所能教養了。」她帶著點哀求的語氣,「我知道你對她不滿的地方很多,但能不能看在你好歹占據了二十五年真千金寶座的份上,放她一馬,否則有了污點,她下半生就毀了!」
又來了。
剛剛湮滅的那一點憤懣又湧上心頭。
「抱錯孩子不是我的錯,享受了二十五年真千金生活也不是我的錯,我很想請問一下,為什麼我要為不是我的錯,去付出所謂的代價?」我回望周敏,一字一頓,「她今天在警察面前試圖誣告我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如果有了污點,我的下半生也就毀了?我也才二十五歲!」
周敏啞口無言。
小劇場
我:以牙還牙,我是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