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票已經停止售賣了,在她剛才買票的時候就已經讓江隨之離開了,已經過去十分鐘了,他肯定已經走了。
「喂,媽,沒有最後一班車了,你能不能來車站接我?」
「每次都是這樣,知道車站沒車了,還不早點回來,沒有一點時間觀念。」
「你說你晚上不回家,不是很有本事嗎?自己想辦法。」
「整天就知道玩,除了玩還會幹什麼,我不去接你,你給你爸打電話。」
再聽只有嘟嘟嘟的忙線聲,白蓉無情的將電話給掛斷了。
周兮猶如置身冰窟,她知道白蓉不像喜歡周鑠那樣喜歡她,自己好歹也是她的孩子,萬萬沒有想到會如此。
她渾身抖動,不知是冷的還是抽搐,今年的大雪下的晚,冬天也格外的冷。
呼出的一口氣在空中凝結成白霧,飄遠,消失不見。
周董興的電話處於忙線狀態,是在餐桌上吧,在和他的好朋友吃飯,所以才會不接她的電話。
周兮了解她的父親,哪哪都好,對她也好,就是不會關心自己的妻子,玩心大,朋友多,不顧家,為此白蓉不少和他吵架。
白蓉的掛斷,周董興的忙線,徹底讓周兮不知所措,她不該回來這麼晚的,她知道錯了,她應該做好打算的。
周兮陷入自我懷疑當中,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是不是自己不夠好,不夠出眾,才引不起別人的注意。
「小姑娘,車站要關門了,外邊又開始飄雪了,快點讓你的家長來接你吧。」
天黑的早,車站也關門的早,保安大叔一臉祥和的模樣,聲音洪亮的詢問著周兮。
「好,我知道了,謝謝。」
禮貌道謝。
出了車站,周兮無從去處,雪花又開始不厭其煩的飄落下來。
為什麼她現在看到雪花是如此的難過,沒了在凌晨堆雪人的喜悅,也不知道那個雪人還在不在,又下雪了,它應該還沒有融化吧。
穿過馬路,過了圍欄,周兮就像突然泄了氣一樣,抱著胳膊蹲在路邊掩面哭泣。
她也不想這樣,她也想要感受到被愛,被在乎,又那麼難嗎。
她都這樣了,為什麼還要下雪,為什麼寒風還在不停的刮著,她好冷啊,真煩人,就不能看在她這麼可憐的份上,出太陽嗎?
答案顯然是不能的。
別人輕而易舉的東西,卻是她無論怎麼努力都得不到的,中間有不可跨越的鴻溝。
「別哭了,和我回家吧。」
熟悉的聲音猶如天籟,拉她出這冰天雪地的寒風之中。
「你怎麼在這。」為什麼每次在她落魄的時候,他都能出現在自己的身邊。
這也是江隨之想問的。
他將周兮送到車站,看著小姑娘一蹦一跳的走進車站,正準備離開,天空飄起了雪花,他去附近的便利店買了把透明雨傘,出來時,看著即將要關門的車站,他以為小姑娘已經坐上了歸家的車。
打著傘漫無目的的走到電動車旁,剛打算離開,在路邊看到了個熟悉的身影,是他以為本該在歸家車上的周兮。
他停下車,立馬跑了過去,只見女孩趴在腿上,悲傷的掩面哭泣,他沒有選擇立馬上前,在一旁觀察了一會兒女孩的情緒後,才緩緩上前。
那個時候她更想獨處,發泄自己心中的那份委屈。
我帶你回家,你不要哭了。
「沒有人來接我,江隨之,我沒有地方去。」
「我也不想蹲在這裡哭的,好丟人,可是我忍不住。」
到底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情緒來的快。
「別哭了,我送你回去。」
「不,不要送我回去,我不想回去。」
周兮拒絕的搖著頭,回到那個地方也是數不盡的指責和嫌棄,她不想回去。
「那去我家好不好?」
周兮抬起濕漉漉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著江隨之,他真的有在把她當成小孩子哄。
周兮的狀態看起來不是很好,至少在江隨之眼中是這樣的,她在抖,渾身都在抖,這是他第二次看到她這樣,上一次是在醫務室。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
周兮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江隨之向她伸手,想要將她拉起來,就這樣,打著透明白傘的男生在這一刻將女孩拉出了黑暗,如同神明一樣,降落在她的身旁。
她在發熱,這是江隨之的第一反應,在周兮的手觸碰到江隨之的掌心時,江隨之就察覺到了她的異常。
「難受嗎?」
「心理有點。」
「身體呢?」
周兮哭的時間長了,站起來時雙腳發麻,江隨之眼疾手快的扶著她。
「起來的急了,低血糖犯了,有點頭暈。」
她有低血糖,江隨之是知道的,手忙腳亂的從口袋裡拿出準備好的糖果,沒想到在京城沒用到,現在用到了。
「還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頭有點暈。」
周兮將頭暈歸於哭的時間長了引起的連鎖反應。
她在發熱,江隨之不動聲色的用手探了探女孩的額頭,燙的嚇人。
「你在發熱,我們去醫院。」
「不要,我不想去醫院。」
江隨之不說還好,一說周兮就有了實感,感覺渾身不舒服,頭暈,腳軟,反胃,噁心,想吐。
仗著自己不舒服,周兮充分的將『不講道理』發揮到極致。
「好,不想去我們就不去,回家好不好。」
有商有量。
「你居然不強迫我去醫院,也不責怪我。」
「為什麼要責怪你?」
生病了本來就難受,正是脆弱難受的時候,為什麼要責怪她。
「在家啊,只要我生病了,第一時間就會被責怪,責怪我為什麼要生病,讓穿衣服不穿,不聽話,說我事情多,還說過我矯情。」
周兮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她自己都聽不到自己在說什麼。
將自己最想隱瞞的一面展現給他看,這需要很多的勇氣。
「我都是一個人去醫院的,我是不是很堅強。」
一個人掛號,一個人輸液,一個人拿藥,她習慣了一個人。
「甜甜真堅強,好棒。」
江隨之聽的心裡很不是滋味,她要是出生在一個正常的家庭,肯定會得到寵愛,偏偏命運和她開了個大玩笑。
「你叫我甜甜欸。」
她也沒想到江隨之會叫自己的小名,還叫的如此好聽,不過,好像知道她有小名之後,他就很少叫她周兮,小美女,小朋友換著叫,就是不叫她周兮,現在更是叫了她的小名。
「怎麼?我不能叫嗎?」
「不是啊,就是覺得你說出來好聽,只有我的親人才叫我的小名。」
「那你就把我當成你的親人好不好。」
「好。」
女孩發著燒,江隨之打了車帶周兮回家,途中,周兮迷迷糊糊的醒來,還問他車怎麼辦。
喝了感冒靈也沒有用,小姑娘的抵抗力還是不行,要是讓江隨之回到那晚再做次選擇,他還是會帶周兮下去堆雪人,那時的她是快樂的,是純粹的。
「甜甜,醒醒,我們到了。」
周兮翻了個身,接著睡。
江隨之也沒指望她能醒過來,抱小孩姿勢的將她抱了起來,還給她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讓她趴著。
「江少。」
別墅門口站著一位書香文藝氣息十足的男人,看見江隨之抱著一個女生走過來,先是吃驚,又畢恭畢敬的向江隨之打著招呼。
「畢醫生。」
畢文儲,江家的家庭醫生,從江隨之出生就一直留在江家。
十分鐘後,38.9℃,頭不暈才怪。
「風寒引起的發熱,打一針吃點藥就好了,不用太過於緊張。」
畢醫生也是漲見識了,第一次見江少帶女生回家,還讓他來給看病!
「口服,一日三次,一次一包。」
交代好注意事項,畢文儲從隨身攜帶的醫療箱裡拿出點滴,調配好試劑,就準備下手。
「甜甜,要打針了,放輕鬆。」
燒暈了的周兮還有潛在的意識,知道她被江隨之帶回了家,還找來了醫生醫治。
「嗯。」
極為順利的紮上針之後,醫生還給了周兮一個暖手寶,讓她暖著手。
「江少,我看你的臉色也不太對,要不也量一下體溫。」
開玩笑,他怎麼會生病,江隨之屬於很少發燒感冒但是過敏,胃疼常有嗯一類人,他不信自己會發燒。
37.9℃。
?!出來玩一趟病倒了兩個?!
「您是?」
「我吃藥,不打針。」
曲曲低燒,吃點藥就好了。
「也是那個藥,用量也是一樣的。」
畢醫生很了解江隨之,知道他!暈針!還害怕打針。
小時候,他一個人打針,幾個人哄都哄不住,哄好了等到打完針又得一天的哭,越哭越覺得自己委屈,無限循環。
藍鈺優之前還鬱悶過,怎麼就生出個這麼膽小的兒子。
畢醫生走後,江隨之並排和周兮坐在沙發上,還在納悶怎麼自己也發燒了呢,這不現實啊,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發燒過了,而且,為了提高自己的免疫力,減少去醫院的次數,江隨之每天都有在鍛鍊,身體素質槓槓的。
「渴。」
周兮低聲呢喃著。
聽到她說渴,江隨之哪還顧得上考慮自己是怎麼發燒的,二話不說的從沙發上起來,給周甜甜倒水喝。
沒錯,周甜甜,是他剛給周兮起的獨屬於他叫的外號。
常溫水,入口溫度剛好。
看著女孩軟綿綿的躺在沙發上,不用說,肯定也不能自己喝水。
江隨之貼心的從廚房拿了根吸管出來,自己端著杯子,將吸管口放在了周兮的嘴邊。
乾涸逢甘露。
周兮咕嚕咕嚕的喝了一杯子的水。
「不喝了,困。」
「困就睡吧,輸完液我會給你拔掉的。」
這對江隨之來說也是一個巨大的考驗,讓一個暈針又怕針的人拔針,還是給喜歡的人拔針,江隨之覺得自己做不到。
要知道不讓畢醫生走了。
江隨之懊悔莫極。
兩瓶藥水,一個小時,江隨之坐在沙發上陪了周兮一個小時,沒有玩手機,沒有看電視,一點一點的看著她藥瓶里的藥水滴進。
發燒都這麼能睡的嗎?
周兮今天睡的時間不短,江隨之不敢再讓她睡下去,晚上還睡不睡,他們只是出來玩了一圈,又不要倒時差。
在糾結了內心的重重猶豫和恐懼後,江隨之抖著手拔掉了周兮手背上的針頭,等到針頭從皮膚里徹底出來,江隨之猛的將針頭給甩遠。
這種東西,真是看不了一點。
就在他還在回味拔針頭的恐懼時,周兮的手背開始往外冒血。
沒有及時按壓導致的。
江隨之也顧不得自己是否還害怕,乾淨利索的上手按住了出血處。
真是,看不得她流血。
「江隨之,你就算想拉我的手,可以和我說,不用等我睡著了偷偷的拉。」
周兮醒來就看到了這一幕,覺著江隨之的背影中透露著卑微和心酸。
江隨之「…………?!」
「你…………」
江隨之移開手,周兮才看清自己手上貼著的醫用膠帶上面還有絲絲的血跡。
還挺尷尬,周兮尬笑兩聲,扭過頭不再看江隨之,沒有必要一醒來就搞這麼尬吧,她到底在想什麼?!
「還難受嗎?」
周兮還是不看江隨之,點了點頭。
發燒感冒也有一定的時間才能痊癒。
「把藥給吃了。」
一聽到吃藥,周兮反應很大的看向江隨之,眼神里寫滿了,都打針了,還要吃藥啊。
「不想吃?」
周兮猛的點了點頭。
照片,苦,咽不下去。
「那就先不吃,我們先來算算。」
「算算?」
算什麼?錢嗎?周兮能想到的也只有錢了。
「今天沒車回家的時候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要是我當時真走了怎麼辦,你在路邊蹲一晚上?」
「我肯定會找酒店住的啊。」
周兮彆扭的說著,她不忘自己狼狽的模樣一遍又一遍的被江隨之看到。
「找酒店住,都不給我打電話?」
「不想麻煩你。」
「哼」
江隨之置氣似的冷哼了一聲。
「周兮,我知道我們現在年紀小,我給不了你特別鄭重的承諾,但是,麻煩你遇到困難,需要幫助的時候,第一個考慮考慮我,我願意樂意為了你處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