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是她老師哄著她玩的，她當真了。」

  「學個藝術也不多。」

  「不多？說的倒是輕巧，家裡有這個錢讓她學嗎，我們每個月的房貸，車貸，再過兩年鑠鑠都要上初中了，我們哪有錢讓她學這個，我不是不讓她學，我只是覺得沒有什麼用，再說了，人家不學不也考上大學了嗎？就她非要學？」

  周董興聽的直皺眉。

  「兮兮怎麼說也是你的女兒，她多學了門本領，多了條出路，你不應該跟著高興嗎？」

  「周董興，她能好好學習我比誰都要高興，就她那成績，不是我說，學美術就是耽誤時間，你有沒有去了解過，現在學美術有多貴，沒有幾萬都下不來。」

  周兮覺得她出來的真不是時間，怎麼偏偏這個時間出來了呢，怎麼偏偏就聽到了他們講話了呢，怎麼偏偏她就那麼傷心呢。

  她輕手輕腳的離開了，沒有讓任何一個人知道，從那天過後，她對這個話題也是避而不談，那天晚上她也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什麼都不知道，她又一次在心裡安慰自己，等到自己有能力賺到錢了，一定要花錢買自己開心，一定要。

  可是，她忘了，讓自己開心真的很難很難。

  晚飯前，白蓉帶著周鑠和蔣紅梅從封江市回來了，周兮照例過去打招呼。

  「媽。」

  「哎呦，別擋路，我快渴死了。」

  「哦哦。」

  「奶奶，周鑠。」

  「欸，孫女回來了。」

  「姐姐。」

  周鑠年紀小，心裡藏不住事，見到許久未見的姐姐，十分親昵的上前抱著了周兮。

  「在學校怎麼樣？」

  「挺好的。」

  「你呢？」

  「我也挺好的。」

  看著姐弟倆和諧的場面，蔣紅梅臉上的笑意深了幾分。

  周兮拿到手機的第一時間就是給江隨之回信息，果不其然，江隨之在一個小時前已經給她發了不少信息了。

  「還沒有到家嗎？已經一個多小時了。」

  十分鐘後

  「美女，你家好遠哦，還沒有到家嗎？」

  又十分鐘後。

  「是沒有看到信息還是沒有到家啊？」

  一連三條，都顯示在一個小時前。

  周兮剛準備給他回信息告訴他自己已經到家了，信息就又來了。

  「已經幾個小時了，到家了嗎？」

  「到家了，剛拿到手機，不好意思，讓你擔心了。」

  「到家了就行，吃飯了嗎？」

  屏幕那頭的江隨之似有似無的鬆了口氣。

  「沒有，家人在做，你呢？」

  「好朋友從外地來找我了，在吃飯。」

  附帶著的還有一張飯菜的照片。

  「你們先吃，有空再聊。」

  「嗯。」

  「江隨之，和誰聊天呢，笑的春心蕩漾。」

  此時，江隨之和他的兩個打著來看望他的旗號的狐朋狗友正在封江市最有名且消費價格最高的飯店裡吃飯。

  「多吃飯，少說話，看望完，趕緊滾。」

  「我們大老遠來看你，你就這麼態度啊，果然，封江風水宜人，有了新朋友，忘了老朋友。」慕肆祁笑的肆無忌憚。

  「不用猜剛才和我們隨之聊天的肯定是個小姑娘。」

  「老爺們他能笑那麼開心？」

  「也是。」喻柾一本正經的說道。

  「啥時候帶出來給我們認識認識。」

  「她不會答應的。」

  「呦，還真有情況啊。」

  「喜歡就去追，唯唯諾諾可不是你的性格。」

  「你們不懂。」江隨之也想，總不能為了和她在一起就傷害她吧。

  他們兄弟中，江隨之應該是最幸福的，父母恩愛，家境好，兄弟姐妹也都能和平相處，不像他們，為了那點破財產爭的個你死我活。

  「甜甜，吃飯了。」

  「這就來。」

  「吃個飯也磨磨唧唧的，要是別人做好叫我，我肯定立馬都過來，不帶一點磨嘰的。」

  剛從屋裡出來，就聽到了白蓉說的話。

  「我去拿筷子。」

  「你也不用聽了不高興，我說的是事實。」

  「沒有不高興。」

  一家人難得這麼整齊的坐在一起吃飯。

  「國慶節，你想出來玩可以，別找我要錢，有錢你就去，沒錢就在家待著，別整天都只知道玩，你已經上高中了，馬上就要高考了，到時候沒考上學，我看你怎麼辦，在家種地嗎？」

  周兮的老家有幾塊地，一直都是蔣紅梅在管理，後來她去封江接送周鑠，就在地里種了些好打理的果樹。

  「我就出來一天而已，不會耽誤學習的。」

  「隨便你，別找我要錢。」

  今年的國慶和中秋相連的很近。

  「明天去你姥姥家，到那別給我擺臉色，見到人就叫人。」

  「嗯。」

  這頓飯，周兮吃的五味雜陳，本以為短時間的不見面會讓她對自己有些想念之情，看來，並沒有。

  翌日，一家四口去了周兮的姥姥家，白蓉姐弟四個，她是老大，下面還有一個妹妹和一個弟弟。

  「哎呀，兮兮來了。」

  「姥姥，姥爺。」

  周兮和周鑠嘴甜的打著招呼。

  老夫人六十有幾的年齡一點也不顯老。

  周兮就站在門口和老夫人說了幾句，這時，老夫人突然把她拉到了一旁，神神秘秘的從口袋裡拿出二百塊錢塞進了周兮的口袋裡。

  「我不要姥姥，我有錢，您的錢我不要。」

  周兮的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拿著吧，姥姥好長時間不見你一面，別讓他們知道，就當是姥姥給你的零花錢。」

  「你媽那個人啊，只是愛說，嘴碎了點，她人是不壞的，你在家多體諒體諒她。」

  「在家多替著你媽說話，你也不小了，要知道保護你媽，別讓她受欺負了。」

  「姥姥，這個錢我拿著不合適。」

  周兮推脫著還是不想要這筆錢。

  「拿著吧。」

  猶如燙手的山芋，周兮覺得自己的手都被燙的紅紅的。

  「媽，你和兮兮站在那裡做什麼，快進來呀。」叫她們的是老夫人的第一個兒子，白川。

  前邊有兩個姐姐，大兒子從小就獨的寵愛，高中逃學，翻牆，頂撞老師都是常有的事情，最後也只念到高中，就出來求生了，現在在一家拉貨公司跑長途。

  「拿著吧，姥姥先進去了。」

  中秋家宴說順利也順利，說攀比也攀比。

  周兮的大姨家有個兒子，比她小半歲，和她一起上的學，現在在市重點高中，他的爸爸也就是周兮的姨夫在飯桌上好嘚瑟自己的兒子。

  自己考上的市重點，和拿錢硬塞進去的末流私立高中，差別不是一星半點。

  「我準備讓我兒子學金融，辰海不是在這方面有人可以幫幫我們嘛。」

  白辰海，周兮的小舅舅，和白川是個反例，從小就勤奮好學，在本地一所不錯的一本讀完學後，直接進去金融行業進行工作。

  「那還得看韓韓想學這個專業不想。」

  任韓：「謝謝小舅舅，我現在有點想學土木工程。」

  任季本：「學什麼土木工程，沒有出路的專業，聽我的，就學金融，有出路。」

  任韓：「再說吧，還有兩年時間呢。」

  「辰海啊，你在密安市的那套房子裝修的怎麼樣了？」

  如果說封江市只是一個三四線小城市，密安市就是一線城市，也是他們這個省的省會。

  「差不多了，到時候讓你們去吃飯。」

  白辰海現在的成績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走過來的，從在封江市買房，到在省會買房，沒人知道他這一步走了多少年。

  「那我們就等著了。」

  吵吵鬧鬧的掀過了這個話題。

  周兮吃的少，在外邊看風景，屋裡幾個男人又喝起了酒，她不想進去。

  「在這幹什麼？怎麼不進屋再吃點。」

  「我吃好了，小舅，你進去吃吧。」

  周兮抬頭，看到來的人是白辰海也就放下了口氣來。

  「大學有想學的專業嗎？我托人給你問問。」

  「不了吧，小舅舅，我想學的專業和金融沒有關係。」

  「你想學什麼？」

  「心理學。」

  白辰海沉默了許久

  「專業不錯，你媽媽不會同意的。」

  「那就學心理教育學。」

  「加油。」

  「謝謝小舅舅。」

  「那我先進去了。」

  「嗯。」

  周兮在這個家就像個小透明，比她優秀的人很多，無暇顧及她這個不出眾的人。

  她不喜歡任何人帶有任何目的的接觸她。

  「你後天有時間嗎？我請你吃飯。」

  周兮猶猶豫豫的打了又刪，刪了又打。

  「你要給我發什麼啊？都這麼長時間了，還沒有編輯好。」

  屏幕那頭的江隨之先發了信息過來。

  「你怎麼知道我正在編輯信息。」

  「上邊顯示的『正在輸入中』，已經有一會兒了。」

  「沒什麼，就是想問問你有沒有時間，我請你吃飯。」

  「美女請客，我肯定隨叫隨到。」

  「那就後天吧。」

  「成，我去接你？」

  「不用不用，你在小街等著我就行。」

  「好。」

  周兮的拒絕在江隨之意料之中，這頓飯也在江隨之意料之中。

  「在幹嘛呢？」

  「來姥姥家過中秋了，你呢？」

  「巧了，我也是。」

  附帶的還有一張江隨之拍的照片。

  昏暗的燈光下，藍顏枝正陪在一位老人面前有說有笑的鬧著，察覺到他在拍照，還配合的沖鏡頭比了個手勢。

  封江什麼時候有這麼繁華的地方了？

  「你不在封江？」

  「在京城。」

  「那你後天能回來嗎？回不來的話我們可以往後推推。」

  「沒問題，我明天就回去了。」

  「好，中秋快樂。」

  「中秋快樂，周兮。」

  白蓉喝了點小酒，有些上頭，回家的路上酒精上頭，嘀嘀咕咕的說了不少話。

  「你看看韓韓，現在一直都是年級前十，上個重點一本是沒有一點問題的。」

  「你再看看你，整天在學校我也不知道你都在幹什麼，那知識有那麼難學嗎？」

  「兮兮啊，知識都是給自己學的。學到腦子裡了，誰也偷不走。」

  「只有有本事了，才能讓別人看得起你，不要讓別人在背後議論你。」

  「媽也是為了你好。」

  黑夜還真是可怕，能讓一個人說出這麼煽情的話來。

  「今天我姥姥給了我錢，給你們。」

  周兮將口袋裡皺巴巴的兩張紅票拿了出來。

  「你拿著吧，你姥姥都給了。」

  「哦。」

  周鑠也從口袋裡拿出同樣的兩張紅票，比她的新上好多。

  「周鑠。你的是讓你自己拿著，別亂花。」

  「………………」

  後天，周兮醒來的很早，晚了趕不上頭班的公交車，要等好長時間。

  「鑠鑠，姐姐走了，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好的，姐姐，我等你回來。」

  「你就不能帶上你弟弟一起去，自己出來也是去，帶上你弟弟也是去，又不影響什麼。」

  「媽，你別說了，我不去，我不想去。」

  「你還不去上了呢，你看她想讓你去不想。」

  「鑠鑠，你想去嗎？想去的話姐姐帶上你。」

  周兮蹲下身子，問著。

  「我不去姐姐，你快走吧，等會兒趕不上公交車了。」

  「那姐姐走了。」

  「嗯，姐姐快走吧。」

  「讓你去你還不去。」

  身後，白蓉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著什麼，關上家門，周兮才有一瞬間的清靜，她已經很久沒有享受過一個人的時光了。

  周兮到小街的時候，江隨之已經到了，又是那輛缺了一個腳蹬的小毛驢。

  「轉轉嗎？還是先去吃飯。」

  「轉轉吧。」

  江隨之把車停在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

  「周兮，你買東西為什麼都要買兩份啊。」

  「昨天去了我姥姥家，她給了我錢，我收著不好意思，想著給她買些東西送過去。」

  平白無故的收錢她心裡不舒服，即使每個人都有。

  「你還挺彆扭。」

  「哪裡彆扭了？」

  「你姥姥給錢是只給你一個人了嗎？」

  「不是，小孩子都給了。」

  「那他們都買了嗎？」

  「不知道，我只是不想別人亂說我而已。」

  「有孝心的好孩子。」

  「我沒有孝心，我只是不想欠別人的罷了。」

  周兮苦笑。

  「我不管，在我心裡你就是個有孝心的好孩子，要是我，我肯定想不起來給我姥姥買東西的。」

  「你們一家人看起來都很開明。」

  「嗯，他們不想把壓力和壞情緒傳染給自己最親近的人。」

  「挺好的。」

  這是她夢寐以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