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我將淤血全部吐出，癱倒在船上，無力的喘著氣。

  「你別這麼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好不好？我下手雖然有些重，但你是一個男人，這點痛苦還受不了？」邪王鬱悶的說道。

  「要不然我打打你？」我沒好氣的說道。

  「那倒不必。我這個人，不喜歡被揍。」

  「.」

  靠！難道我喜歡被揍？

  「我也是為了你好。你現在，除了肚子痛點，還有其他的問題嗎？」邪王說道。

  邪王說的不錯，我現在的確沒有其他的問題。能夠從夢境出來，多虧了邪王的幫助。可以說，這一次他又救了我一命。按理說，我是應該感激他的。可我就是不爽，非常的不爽。

  「你給我吃的藥丸是什麼？」我問道。

  「那是治療內傷的。你看我想的多周到，知道肯定會給你造成內傷，提前讓你服用了藥丸。想必過不了多長時間，你的傷勢就會完全恢復的。」

  「我們安全了嗎？」我又問道。

  「你的話題能不能轉換的這麼快？剛才還在說我救你的事情呢，你不應該表示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

  「我們安全了嗎？」我重複道。

  「切，真沒勁！」邪王不滿的說道，「我們暫時安全了，不過，只是暫時而已。那個聲音的來源我也沒有搞清楚，不知道我們會不會還聽到。而且，我們在往生河中，不知道還要漂流多長時間，也不知道會遇到什麼樣的危險。所以，我們一定要小心。」

  「唉，說句實在話，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帶我來。到現在，我除了給你增添麻煩，什麼也幫不了你。而且以這裡的危險程度，我不認為自己能夠起到什麼關鍵作用。我覺得，你只是帶著一個累贅而已。」我有些沉悶的說道。

  在往生河中，我已經遇到了兩次危險。每一次，我都無力抵抗，只能在邪王的庇佑下渡過難關。說真的，我都覺得不好意思了。我和邪王來到陰曹地府，是要並肩作戰的。可我現在，看不到任何並肩的影子。而我看到的，是我面對這些危機時的彷徨與無助。

  「雖然你現在的確很沒用，你別瞪我，『沒用』這兩個字形容你，還是很貼切的。你不用妄自菲薄，我既然帶你來，自然是有你的用武之地。你也不用給自己太多的壓力，就算你並非如我預料的那樣非凡，至少你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作用。」

  「我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作用？」我驚訝的問道，「是什麼作用？」

  「吉祥物。」

  「啊？」

  「鬼陰命格，神秘莫測。如果沒有你，我是絕對不會踏入此地。因為我明白，以我個人的實力，來這裡恐怕是九死一生，不，十死無生。不過，有了你，情況就大不一樣。你身具鬼陰命格，什麼事在你身上發生，都不是意外。不管你能否做些什麼，只要我看著你，我的心裡就很安定，就有信心去完成我們的目標。」

  「所以我就是吉祥物？」我臉上抽搐了兩下。

  「不錯。」

  「邪王，我有些想罵你！」

  吉祥物，這是我被黑的最慘的一次，我心裡難免有些怒氣。

  「如果你要罵的話，我不介意讓你短時間內無法再開口。」邪王說道。

  「.」

  我鬱悶的嘆了口氣。然後我趴在船板上，閉上了眼睛。

  我很累，我很困。

  我們在往生河中，不知道已經多長時間。遇到了兩次危險，也折騰了兩次，我感到渾身疲憊。我真想好好的休息一會。

  「累了？」邪王問道。

  「能不累嗎？」我鬱悶的說道。

  「那你就休息一會吧。」

  「嗯？」我睜開眼，很是詫異的看著邪王。

  「怎麼？有什麼奇怪的嗎？」

  「我能休息？」我很是意外的說道。

  「這有什麼可意外的？我們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離開往生河，讓你休息一下不正常嗎？難道你還想一直挺著不休息？要是這樣，你恐怕在到達萬生林之前，就要累死了。」

  我一愣，隨後才轉過彎來。我是把這次陰曹地府之行看的太過於特殊了。陰曹地府的確特殊，可我並不特殊啊！我依然是凡人之軀，會疲憊，會睏倦。不休息好的話，肯定是沒有精神。

  「我休息，那你呢？」我問道。

  「你先休息，我負責觀察周圍的情況。正如我剛才所說，我們只是暫時安全的，危險隨時都有可能到來。如果不打起十二分的注意，說不定我們哪一次就會著了道。等你休息好後，我們再換一下，我休息，你觀察。」

  「沒問題。」

  ————

  睡覺的時候周圍是黑暗的，醒來的時候周圍依然是黑暗的。沒有光線上面的落差，讓我感覺有些不真實。

  「我睡了多久？」我伸了個懶腰，問道。

  「不清楚，不過，時間應該不算太短。你感覺怎麼樣？還有困意嗎？」

  「好多了。」我揉了揉眼睛，的確沒有多少困意，「在我睡覺的這段時間，沒有遇到什麼危險吧？」

  「還好，一切都很平靜。」邪王說道。

  「那你休息吧，我來警戒。」

  「嗯。」

  邪王點了點頭，然後躺在了船板上。這傢伙倒是很會享受，枕著小七的身子，就像是枕著枕頭一般。小七的身子蜷了蜷，頭蹭著邪王的手臂，也是閉上了眼睛。看來，小七也是要休息的。這對我來說，是一個不錯的情況。畢竟只剩下我和小七大眼瞪小眼，時間肯定很難熬。

  我把背包拿了過來，一邊吃東西，一邊關注著周圍的情況。睡了一覺，我的確有些餓了。看來邪王給我的辟穀丹，效果也不是很好。我找了一些比較美味的食物，狼吞虎咽起來。其實我並沒有這麼餓，我這樣，其實是在緩解自己的壓力。往生河，周圍都是黑蒙蒙的一片。在這黑暗之中，指不定會有什麼樣的危險呢。所以，我的心裡難免會有所緊張。

  「嗝！」

  我打了個飽嗝，然後灌了一瓶水。吃飽喝好，心滿意足。

  我環顧起了四周，凝神觀察著周邊的情況。警戒，可以說，這是我現在唯一能夠出一份力的事情。所以我想認真的完成這個任務。畢竟，這也關係到我們的人身安全。

  剛開始的時候還行，我的精神很是集中，不放過任何一點異常。可是慢慢的，我的精神就有些渙散了。尤其是當我的目光掃到邪王的時候，我的心思有些飄遠了。邪王的真實面目，一直是我非常在意的事情。以前是沒有辦法看到，可是現在，邪王已經熟睡過去，不正好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嗎？

  我舔了舔嘴唇，陰笑兩聲，然後伸出手，慢慢的靠近邪王的面具。只要我的手碰到面具，我就會毫不猶豫的將面具掀開，親眼看一眼邪王的真實面目。邪王到底為什麼要掩蓋自己的面目，到時候也會真相大白。

  我的手逐漸靠近邪王的面具，心裡興奮不已。不過，我高興的有些太早了。就在我的手剛剛觸碰到面具的時候，一隻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吉祥物，你的手，是不是不想要了？」邪王冷聲說道。

  「開什麼玩笑？我怎麼可能不想要呢？」我抽回了自己的手，悻悻的說道，「這麼長時間了，你還沒有睡著？」

  「呼，呼，呼。」

  邪王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

  「邪王？」我驚訝的叫道。

  邪王依舊沒有理會我。

  我的腦袋有點蒙，邪王這到底是睡著，還是沒有睡著？我想了想，再次伸出了手。可是，這一次還沒有靠近面具，我的渾身就泛起了一陣徹骨的寒冷。我嚇了一跳，連忙收回了手。這邪王實在是太邪性，還是離遠點為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再次感覺到非常疲憊。警戒並不是一個輕鬆的工作，在精神上的消耗是非常大的。我忍不住打了幾個哈欠，眼睛有些朦朧。看來，我是該休息一下了。

  「邪」

  我本來打算叫醒邪王，可是剛開口，我突然就愣住了。我之所以發愣，是因為周圍有了異常。黑暗中，忽然亮起了一陣光芒。光芒並不是很亮，有些昏沉。我以為是自己犯困，看錯了。可是我揉了揉眼，提了提神，看到的，依然是光芒。

  往生河，一片黑暗。有光芒出現，當然就是異常，而且是很大的異常。我回過神來，連忙晃了晃邪王，「邪王，別睡了，有情況！」

  邪王猛地就站了起來，嚇了我一跳。我真的很懷疑，這貨有沒有在睡覺。如果真的睡著了，怎麼會有這麼快的反應？

  邪王站起來，便是面對著光芒那邊，一動不動。我有些納悶，這貨不會又睡著了吧？

  「邪王？你現在是清醒的嗎？」我問道。

  「嗯。」邪王應了一聲。

  我鬆了口氣，然後說道，「邪王，這光芒是突然出現的，會不會有危險？」

  「不會。」

  「這麼肯定？難道你知道這光芒是什麼？」

  「這光芒，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是燈光。」

  「燈光？」我的眉頭擰了起來。我怎麼也想不明白，這裡怎麼會有燈光。

  「不是我們現在的燈光，是燈籠的光芒。」邪王解釋了一下。

  「燈籠？」

  「確切的說，是引魂燈。根據記載，在奈何橋上，掛著兩排引魂燈。正是這些引魂燈將罪惡的亡魂引到奈何橋上，從而進入陰曹地府的內部，接受地獄的懲罰。」

  「也就是說，我們到達奈何橋了？！」我激動的說道。

  「別太興奮。到達奈何橋，代表我們的計劃有了很大的進展。不過，也代表著，我們將會遇到更加嚴峻的考驗。」邪王凝聲說道。

  我的喜色一手，臉上也是凝重了起來。邪王說的不錯，接下來，我們的處境，會更加的艱險。

  ————

  岸。

  踏上岸的那一刻，我的心裡多少還是有些輕鬆的。在往生河中，只能依靠紙船神通符漂泊，我的心裡，始終是有些擔心。如今能夠腳踩大地，給我一種很充實的感覺。

  岸，就像是一條狹長的孤島。它的一邊是往生河，一邊是輪迴池。存在於這兩個地方的中間，岸上卻並沒有衍生出什麼東西來，光禿禿的一片，十分荒涼。

  奈何橋的一頭，就在岸上。

  正如邪王所說，奈何橋上，的確有一些燈籠。這些微弱的光芒，就是從燈籠中散發出來的。

  奈何橋並非是一座小橋，而是一座巨大宏偉的橋。橋寬至少有一千米，至於長度，望不到頭。而橋欄上的燈籠，自然要搭配奈何橋的規格。一個燈籠，比我的體型還要大上不少。藉助這些大燈籠的光芒，我們也能隱約看清奈何橋上的情況。

  朦朧中，我看到，一排排的人影，正有序的排著隊，慢慢的在奈何橋上移動。這些人影都是虛影，並不真切。不用猜，我也知道，這些都是亡魂。不過，我的心裡還是非常驚訝的，也是非常痛心。奈何橋上有這麼多的亡魂，而這些亡魂，是大善或者大惡之人的。就以五五分來說，作惡者的亡魂，也實在是太多了一些。

  我很是疑惑，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怎麼會有這麼多的惡人？

  「奈何橋，四萬四千四百四十四步。」邪王說道。

  「嗯？什麼意思？」

  「這是奈何橋的長度。當初，前輩用步伐測量的。」

  「這數字，怎麼這麼瘮人？」

  「這有可能是巧合，有可能，是某種特定的含義。」

  「四，代表死。該不會是指踏入奈何橋，有死無生吧？」我推測道。

  「不要瞎猜了，這樣除了給自己增加壓力，沒有任何的作用。」邪王說道。

  「嗯，我明白了。」

  「走吧，我們去會一會傳說中的孟婆。」

  我和邪王踏上了奈何橋。

  當我的腳落在奈何橋上面的時候，心裡突然升起了一股異樣的感覺。

  恍惚，迷茫，空虛，痛苦。

  我的腦子裡面亂的厲害，那一幕幕讓我心碎的場景，不自主的出現在腦海之中，揮之不去。煩躁的情緒升起，很快就占據了我的內心。我看著旁邊的引魂燈，一陣發怔。我突然間有種渴望解脫的衝動，而解脫，就是死去。

  「啪！」

  我的臉上結結實實的挨了一巴掌。

  我完全回過神來，心裡不禁一寒，恐懼不已。剛才負面情緒蜂擁而至，差點就擊破了我內心的防線。如果不是邪王及時出手，或許我就要從奈何橋上跳下去了。僅僅是踩在奈何橋上，僅僅是看了一眼引魂燈，卻差點讓我沒了小命，這奈何橋，也太可怕了！

  「怎麼樣？清醒了嗎？」邪王舉起了手。看來如果我還沒清醒，一個巴掌就又要抽在我的臉上。

  「清醒了，清醒了。」我連忙說道。

  「那就好。」

  「邪王，其實我有一個問題。」

  「說。」

  「你就不能換種方法讓我清醒嗎？」我鬱悶的抱怨道。

  「這種方法，簡單，粗暴，有效。為什麼要換種方法？」邪王笑著說道。

  「呃」

  「如果你不想再被我扇的話，就打起精神，堅定內心。這奈何橋上的古怪，其實和你的內心有關。如果你能堅定自己的內心，不被其他事所擾，就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我明白了。」

  看來，我還是放不下那些令我心碎的事情。

  亡魂在奈何橋上排了一個很長的隊伍。我和邪王自然不會規矩到去排隊，直接從長隊旁邊走過。順帶著，我也觀察了一下這些亡魂。

  亡魂的善惡區分，還是很明顯的。往生河洗滌了這些人的記憶，但是保留了他們的面容。大善之人，臉上很平靜，面帶微笑。大惡之人，面目猙獰，嘴角掛著陰險的笑容。我看到的大惡之人，男女老少皆有。或許，他們並不認為自己所做的是錯事，沒有悔恨，反而十分的享受，才會在臉上留下陰笑。我不禁有些心寒，這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缺失？

  「奈何橋上望蒼生，方得知，善惡到頭終有報。」邪王感慨道。

  「善惡到頭終有報？這裡的報，又有何用？」我嘆了口氣。

  「是，死後有報，又有何用？吉祥物，看來你的想法，和我一致啊！」邪王說道。

  「別拿我跟你相提並論。我是要用法律制裁邪惡，還以正道。而你呢？你和御鬼師一樣，採用的是極端的方法，用殺戮來制裁邪惡。結果雖然一樣，但在本質上，有著天差地別。他日，我們死後來到奈何橋上，我定然是微笑，而你，註定是陰笑。」

  「或許吧。」邪王並沒有反駁我的話，「不過，即使我要下地獄，我也不會後悔。」

  我沉默了。

  用法律制裁邪惡，我說的冠冕堂皇，但我真的能夠做到嗎？金錢，權勢，輕鬆就能左右一件事的「真相」。去制裁那些被掩蓋好的邪惡，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相比，御鬼師和邪王，卻是可以一直堅定自己的信念，制裁邪惡。

  他們的方法是極端的，是錯誤的，但卻是有效的。我的方法是正確的，但卻不知道何時能夠起到作用。這樣一對比，我，真的有些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