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假期,氣溫回升,暖洋洋的太陽照在人身上,曬得人昏昏欲睡。
新生兒的降臨,讓大家的生活重心開始傾斜。
所有人的關注點好像都在那個小生命,只有靳曜滿心滿眼一直落在藺音塵身上。
藺音塵雖然生得快,但畢竟從鬼門關走了遭,早上看靳曜睡著,便自己下床上廁所,一個沒注意差點撅過去,嚇得靳曜更是一步都不肯離開。
小魚兒出生到現在,他爹只匆匆瞧了他一眼,就沒再管過。
白舒萌啃著蘋果,坐在窗前,看了眼吃個飯都一步三回頭的某人,嘖了一聲:「麻煩七哥,考慮一下單身狗的心情好不好,讓我跟你老婆獨處一會,放心我保證照顧好她!」
靳曜聞言,瞬間覺得更加不能走了,最後還是藺音塵抬手捏了捏他的小指,眼帶懇切軟軟糯糯地喊了聲:「老公,幫我去看看小魚兒好不好?」
靳曜這才不情不願地出去吃飯。
「小音塵,你這老公絕了,別人都是新手爸爸抱著新生兒出產房,他倒好,直接把人忘裡面了,要不是我,小魚兒差點成留守嬰兒。」白舒萌吐槽,「詎年哥也不行,說什麼都不敢抱。」
藺音塵輕輕扯了扯嘴角,身上的骨頭跟被人打碎後又重組似的,整個人酸乏得厲害。
「所以,謝謝白姨,以後讓他給你養老。」
「就等你這句話。」白舒萌樂呵,「不過這小孩,咋一天一個樣,昨天還瞧著像你,今天早上一看,居然有點像七哥,不過底子好,以後高低是個嚯嚯人的主。」
「那是,我們家基因好!」說起小魚兒,藺音塵眼裡全是光。
「但話說,小魚兒的預產期不是在1月下旬嘛,咋提前這麼多?」白舒萌眯著眼突然湊近藺音塵,眼底裡帶著狐疑,「我一問這個話題,所有人都迴避,你們有事瞞著我?」
藺音塵笑笑,鎮定反駁:「怎麼會?醫生都說了,很正常的,而且滿34周都不算早產。」
「真的嘛?」白舒萌還是不太信,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我也不清楚,突然就開宮口了,然後驗血做檢查,接著小魚兒就出生了,我剛簽了字,無痛都來不及打,他就出生了。」
白舒萌點點頭,一臉誇讚:「這孩子有眼力見,但凡他多折騰你一會,他以後的日子可不好過。」
她伸手覆住藺音塵的手,用力一握,眼裡含著點點淚光,「音音寶貝,你辛苦了!」
「咦?你有病哈,突然整這麼肉麻。」藺音塵佯裝甩開她的手,避開她的視線,「你昨晚沒睡,等會讓我哥送你回去。」
「也行,讓我暫時拯救他一下。」白舒萌眼裡全是揶揄,「現在外面整一個大型催婚現場。叔叔阿姨,你大伯大伯母,奶奶爺爺,輪番上場,每一個話題都能繞到催婚上,咦?」她應激地打了個寒顫,「太可怕了!我估摸著再不走,下一個催婚的就輪到我了!」
「他們估摸著想把你和我哥湊成一對呢!」藺音塵看了眼外面,大人們的心思秒懂。
白舒萌的瞳孔猛地放大:「真~真假?不是吧不是吧,那我等下還是自己打車回去吧,可別讓他們想多了。」
藺音塵笑,這傢伙就是嘴嗨,實際慫的要死。
「寶,你好好休息,姐妹我先回去補個覺,晚些再來看你。」
藺音塵點點頭,「到家了給我發信息!」
白舒萌這才後知後覺地摸衣服口袋,「我就說少了什麼吧,原來是手機忘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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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沒回家,屋子裡沒收拾的食物混著空氣中的酒精散發出難聞的氣息,白舒萌打開窗,從一堆抱枕中把遺忘的手機扒拉出來,充上電。
打開機就被那十幾個未接來電嚇了一跳。
基本都是小音塵打的,白舒萌感慨,果然是好閨蜜都要生崽了還不忘惦記她。
等她收拾好一屋子的衛生,重新躺在沙發上,時間已經悄悄走到了下午。
這個點睡覺她怕把自己晚上整失眠,索性開了設備打算直播,順便分享一下自己升級當姨姨的心情。
一上線,叮叮咚咚地消息一個接一個。
她翻了直播記錄,看著那條深夜直播的記錄,一個激靈,瞬間有種不好的預感。
【哇,穿成這樣,誰知道她是教人知識還是教人zuo人?】
【搔首弄姿,一看就不是正經女孩】
【還標榜名校大學生,大學生不好好工作,出來直播賣臉】
【女的賺錢就是容易,喊幾聲哥哥,嬌嬌滴滴的說話,有的是人願意花錢】
【現在的小姑娘,都想著走捷徑賺大錢,什麼道德廉恥全都忘了乾淨,啊呸】
……
那些惡評如潮水般頃刻間向她湧來,一浪接一浪,揪得她心臟一抽一抽地發疼。
白舒萌捂著胸口,大口喘息著,一個恍惚,畫面翻轉。
她又看見自己呆呆地站在家門口,白色的牆面,刺目的紅油漆,不堪入目的髒言穢語。
爸爸拿著白油漆在一點點覆蓋那些紅色。
媽媽站在一旁,指著她的腦袋,歇斯底里:「你說你一個研究生,不好好教人英語,搞什麼直播賣什麼貨,現在好了吧,都讓人堵到家門口了,我和你爸這張老臉都讓你丟盡了。」
「你少說兩句,沒看囡囡正難受嘛!」爸爸手裡拿著刷子,把她拉到身後護著。
白色的油漆順著刷頭濺落在地面上,炸開無數個小點,一地狼藉。
「你說你有這說教的勁,這牆我們早塗好了!」
白舒萌握緊了拳頭,按住爸爸握著刷子的手:「爸,別塗了,我們報警吧!他們這是犯法的。」
「報警,你還嫌事情鬧得不夠大嘛!」媽媽兜頭就是一巴掌,白舒萌沒有防備,整個人沒站住,摔在剛刷的牆面上,黑色的外套上全是斑駁的白漆。
「你發什麼瘋!做什麼打孩子!」爸爸拉了媽媽一把,第一次發火。
媽媽吼,原本盤好的長髮散落:「我發什麼瘋。那你不問問她做了什麼,都讓人堵上門了,我活了大半輩子,都沒這麼丟人過,她做那些讓人戳脊梁骨的事,考慮過我,考慮過你嘛!她不要臉,我還要呢!」
白舒萌靠在牆上穩住發軟的身子,整個人跟浸在冰水裡一般,冷得麻木。
她很想問問媽媽她到底做了什麼,怎麼就不要臉啦,可她張了張嘴,嗓子像被糊住了般,只有無聲的嘶喊。
見狀,爸爸心疼得整個人都有點發抖,但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囡囡做什麼了,不是國家出那個政策減負,不讓培訓機構補課了嗎,機構為了生存轉型做直播賣貨。當初囡囡做主播你不是也同意的嗎,現在出了事情人家公司推囡囡出來頂雷,什麼髒的臭的都往我們囡囡身上潑,囡囡已經夠難受了,你能不能別跟著添亂了。」
「我添亂,她若沒有做,人家會這麼理直氣壯地上門來鬧。」細長的食指幾乎直懟鼻尖,白舒萌看著眼前人,眸子裡的熱意被一點點強壓下去。
「是非不分的人又不是沒見過,我自己養大的女兒,什麼品性,我最了解,她不會做也不屑做,囡囡,爸爸聽你的,我們報警!」
……
白舒萌的臉煞白煞白的,手腳冰涼,額頭全是細密的冷汗。
她扶著椅背站起身,蹣跚著去吧檯倒了一杯白開水,溫熱的液體滑過乾澀的喉嚨,暖意遊走,她才勉強從那種窒息無力的絕望中掙扎出來。
調整好情緒的白舒萌,重新坐在電腦桌前,臉上帶著一種決然的氣場,打開了直播。
【糖糖姐姐下午好】
【姐姐好,貼貼抱抱】
【姐姐,下次深夜喝酒喊我們哈,別一個人偷偷喝哦!】
【抱抱姐姐,愛你哦】
直播間的人從一開始的幾個到後面的四位數,每個進來的果子狸都發著溫暖的問候,白舒萌愣愣地看著那些滾動的字條,心像被裹進了暖暖軟軟的棉花,酥得不行。
「我……喝斷片了,誰能幫我回憶一下,我那天究竟幹什麼了?」
白舒萌去搜了一圈,但是關於那天晚上的錄屏,二創網上什麼消息都沒有。不得已只能當場求助。
【呃……什麼都沒有干哈!】
【對哈對哈,姐姐喝醉酒唱情歌來著】
【姐姐喝醉酒還一直喊姐姐,軟萌讓人稀罕!】
「呵呵……」白舒萌冷笑,「你們猜我信不信!我只是斷片,不是失智。」
沉默,公屏第一次很默契地都沒有人說話,好像大家都在猶豫,等著別人做那個第一個說的人。
果子狸們越是這樣,白舒萌越是覺得自己鐵定幹了什麼了不得的壯舉。
「所以,剛才後台有個人跟我留言,說我喝醉酒跟他求婚是真的?」電腦上的小人瞠目結舌,一臉恢敗,「他還說我自爆是摳腳大漢裝甜妹?」
【姐姐別聽他瞎說,那人騙你的】
【糖糖姐姐,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別為了不值得人和事傷心】
【對頭,那些不能同行的說明本來就不是一路人】
【嗯嗯,我們答應過小丸子姐姐,這次我們一起保護你】
【她還找我們,讓我們刪了那天的錄播,怕你看到惹心煩】
【姐姐,你別太難過,果子狸永遠都在】
【雖然我們不知道為什麼網上的那些視頻都沒有了,但是我們想保護姐姐的心和小丸子姐姐是一樣的】
果子狸們東一句西一句,說得不全,但白舒萌大致猜到了,估摸著那天看團戰受了刺激,又加上喝了酒,情緒失控下開了直播,說了些關於她以前的事,小音塵怕她看到再想起那些不好的事,索性就假裝什麼也沒發生。
「她,什麼時候找的你們?」白舒萌眼眶有些發酸。
【你下播沒多久,她就聯繫我們了】
【嗯嗯,我也收到了小丸子姐姐的消息】
果子狸們紛紛甩了聊天記錄給她,白舒萌盯著上面的時間,凌晨3點。
她的天靈蓋似被誰敲開了一塊,往裡噗噗地灌了滿滿一壺熱水,怪不得詎年哥兩次岔開話題,原來是因為她。